学会站队

武一帆

开始写这篇专栏时，伊涅斯塔正在庆祝进球。没过多久，诺坎普隐约响起了“Llibertat，Llibertat（加泰罗尼亚语‘自由）”的喊声，声援场外正在进行的示威活动。彼时，加泰政府联合各独立派政党组织游行，抗议西班牙当局将两位激进主张的社会活动家以投入监狱。当天（10月21日）上午，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宣布启动《宪法》155款，解除加泰政府领导职务。用《国家报》评论员的话说：法律对抗结束，政治对抗开始。

然而除了零星的口号声（我甚至感觉自己听错了），巴萨对马拉加的比赛在一片平和喜悦的气氛中结束，仿佛当天并没有什么政治风波和数万人参加的游行。巴萨主席巴托梅乌松了口气。他在当天早上召开的会员大会上申明：“诺坎普永远是自由表达的场所，但决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巴萨的徽章和撞帜。巴萨还会继续参加西甲联赛。”

谁打算利用巴萨的徽章和撞帜？这些话又是喊给谁听的？巴萨显然不是马德里政府这一边的，后者也既沒指望也不主动争取巴萨的支持。然而过去几周，加泰罗尼亚政府倒是向各大俱乐部施加不少压力，要求大家用实际行动表达独立反抗的意志。于是巴萨在上个主场要求取消比赛不成，就关场比赛，西班牙人和吉罗纳也加入罢工。然而那也是各俱乐部能做到的极限。巴托梅乌讲得很清楚：关场是照常和停赛之间的折中方案，实属情非得已。

我两周前在“体坛加”就巴萨在加泰罗尼亚危机中如何自处的问题写了一篇分析。《足周》的老读者们可能了解：我不热衷于讨论政治话题。然而千万别被那句“让足球远离政治”的口号给骗了，足球从来没有脱离过政治影响甚至干涉，更别说远离政治。巴萨很难公开支持加泰独立，库巴拉、迪斯蒂法诺甚直到克鲁伊夫的时代，一场西甲比赛的胜负都可能上升到政治层面：压迫和反抗啦、意识形态啦。而现在，比赛的每一秒钟都关乎数以亿计的资本运作和成千上万人的就业。不踢西甲而去踢法甲，球迷说可行，巴萨俱乐部上下没有一人敢担这样的责任和风险。

巴托梅乌这个主席当的堪称窝囊。他的两个前任都是明确的加泰民族主义者，敢于把俱乐部推到政治前沿。但无论拉波尔塔还是罗塞尔，都没赶上这么一届真要搞独立公投和真敢镇压“反叛”（西班牙检察官原话）的两个政府。真轮到他们头上，恐怕也是谁的底气更足、力量够狠、胜算更大，他们就往哪一边靠拢。就像巴托梅乌正在做的一样。拉霍伊首相启动宪法令之后没多久，巴托梅乌赶忙告诫巴萨球迷要克制，希望“以平和的方式进行回应”。

那个谁谁说过：人30岁之前不信XX主义是没良心。这话有理。看到加泰罗尼亚民众高举双手，以和平的方式表达独立意愿，与代表国家权力的防暴警察形成鲜明对比。善良的人们绝对有必要对弱者心怀同情，但善良的人们也必须接受：无论足球还是政治，实力是一切。正义、善良和公正，在缺乏力量保护的环境中，多半会被利用。避免被利用，避免受到伤害，最好看准了再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