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加里军事博物馆游记

郑山

加拿大艾伯塔省卡尔加里市是一座因石油工业而兴起的城市，中国人对这里的落基山脉国家公园群（包括班夫、贾思帕、幽鹤等国家公园）和卡尔加里牛仔节比较熟悉。

2017年逢加拿大建国150周年，全境的国家公园免门票。笔者买了机票前往加拿大，想一睹大名鼎鼎的班夫国家公园。

行程安排在卡尔加里有一天自由活动，在网络上做了一个搜索，发现在市内有一座军事博物馆，展出CF116战斗机（加拿大版的F-5）、“丘吉尔”坦克等展品。本地人对这个博物馆的评价也不错，因此决定到那里逛一天。

历史拼成的置酉

从军事博物馆的卫星图片看，有容纳了8个展厅的主展馆，还有两个小建筑是机库，内有加拿大空军的F-86和F-18实物。外场空地上则是地面武器静态展示。空地上还有一架CF-116战斗机呈起飞状态，因此开车前往很容易就能找到。

在地下一层，通过重新构筑建筑、武器和人物模型来展示1943至1944年卡尔加里高地团在意大利登陆作战的局部场景，以及加拿大步兵和装甲兵的步坦协作行动。最大的看点是一辆卡尔加里军团的“萤火虫”坦克实物。这个区域在售票处之前，所以可以不用买票免费参观。

进入收费区域后，第一眼能够看到的就是大厅中央的大幅美术作品“Mural of Honour”（意为“荣誉之壁画”），作者是路易斯·拉沃。他把240个不同主题的加拿大军事题材画拼接成一幅完整大幅图像，主题是海陆空三军官兵。这些作品的题材跨度从1812年至现代。从天井下方观看，给人的视觉冲击力不可言语。

帕特丽夏公主轻步兵团展厅

看过画作之后，顺时针方向，左手边第一个展厅是帕特丽夏公主轻步兵团（Princess Patricias Canadian Light Infantry，以下简称PPCLI）的历史。PPCLI自1914年成立以来，参加了加拿大历史上所有的军事行动，真可谓一支老牌部队。它的团徽周围环绕着历次军事行动的标签。该团下士罗布·弗隆曾于2002年在阿富汗东部萨什科特山谷创造过2430米外击毙基地组织恐怖份子的纪录。

该团创立者是安德鲁·汉密尔顿·高特准将，部队名称来自于维多利亚女皇的外孙女——帕特丽夏公主。她的父亲则是当时加拿大的总督暨康诺兼斯特拉森公爵亚瑟王子。

加拿大至今依然是英联邦成员，历史上多次追随英国参战。因此加拿大人的战争观深受英国影响。如果你问一个加拿大人：“英国参战了，你是否必须参战？”他会立刻回答“不会”。如果继续问：“如果英国参战了，你会参战吗？”他会回答“我会”。如果接着问“为什么？”他肯定会条件反射式回答：“啊，你看，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是老牌部队，所以展厅也是按照PPCu的作战顺序布置。首先就是一战那令人绝望的堑壕战。1915年4月22日，即第二次伊普尔战役初期，德国第一次大规模使用毒气——氯气。而PPCLI最著名的战斗则发生在1915年5月8日，他们于比利时福来森堡附近抵挡住了德军猛烈的进攻，同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700多人的部队在战斗结束后仅剩150人！此次战役之后，PPCLI有了一個非官方的座右铭“守住这条该死的防线”。一战后期，这支部队被派往符拉迪沃斯托克，帮助帝俄军队应对来自红军的威胁。

1940年，PPCLI被调往英国本土，负责苏塞克斯郡的防卫。除了应付德国人的空袭，部队基本没有战斗任务，算是比较悠闲。

在结束了3年相对无聊的守备任务之后，PPCLI终于可以在欧洲本土一展身手。1943年7月10日，他们被派往意大利西西里岛执行登陆作战任务。由于希特勒在判断盟军登陆地点时严重错误，德军装甲师的反击被盟军粉碎。意军几乎未加抵抗便仓皇撤退，海岸防线很快被摧毁。美军部队和英联邦部队先后进入墨西拿，占领全岛。自此开始直到1945年2月底，PPCLI的主要任务就是伴随英军在意大利作战。

1945年2月27日，PPCLI作为加拿大第一师的一部分，参与了解放荷兰的战斗，任务是配合英军切断德国第25集团军的后勤补给线和支援。在欧洲战场上，加军普遍采用了被俗称为“布伦机枪车”的通用载具，这种轻型地面武器被加军一直使用到60年代才退役。这里有一辆比较少见被修复后的改型Mk2机枪车，车载主要武器除了布伦机枪之外还有一门81.5毫米口径迫击炮，迫击炮组成员3人，备弹66发。为了塞下这些炮弹，不仅把置物箱和隔舱全部拆除，连机枪手的座位旁也塞进了6发炮弹。

1948年，PPCLI中的一个营被改编为空降营，可执行快速反击任务。接下来的展览跳转到朝鲜战争，PPCLI从为数不多的战斗中选择了加平战役，布置了一个声光电特效展示。加平在南朝鲜京畿道，1951年4月，志愿军发动第五次攻势，主要打击对象是美国第一军，目标是重夺汉城。志愿军攻击部队以118师为首，战斗自4月23日早晨开始。美军第一军和第九军在志愿军的猛烈进攻下，从加平山谷撤退，留下南朝鲜第六师的两个团作为阻挡志愿军的战斗力量。不过一经战斗接触，南朝鲜军就向后方溃退。23日下午，PPCLI第2营仓促间在前线以南20公里的后方677高地建立防御阵地。24日下午，澳军撤退以免被包围。加军则被完全包围。遗憾的是，由于志愿军在火炮数量上远低于“联合国军”，因此虽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是一直未能突破加军阵地。至25日下午，加军解除了包围。皇家澳大利亚团第3营，美国第72重坦克营A连，PPCLI第2营因此次战役授予美国总统集体嘉奖。韩国政府还为此在加平山谷谷底开辟出一英亩土地，赠送给加拿大。

冷战时期的PPCLI，被多次部署于西德，进行步坦协同训练及值勤任务。并且在70年代开始参与联合国在塞浦路斯的维和行动，直到1993年退出塞浦路斯。

冷战结束后，PPCLI的海外部署皆是在联合国框架内的维和任务，包括90年代初的巴尔干地区维和、2001年之后的驻阿富汗“国际安全援助部队”（ISAF）。在这个区域，一件有趣的展品是支中国产的56-2式外贸版冲锋枪，木质枪托上刻着科索沃解放军（UCK）的标志。

另一个不多见的展品是一辆真实的LVA-Ⅲ（8×8）轻型装甲车，隶属于PPCLI第二战斗群。它还配备了乘员模型和日常战斗勤务携带品。乘员模型经过专门的设计，符合乘坐装甲车执行战斗任务的形态。武器一定是要和战斗人员联系在一起，将两者有机结合再配合适当的讲解牌，就更加能体现当时的作战环境。LVA-Ⅲ在加军中的呢称是“霸天虎”，所以在炮塔上印有霸天虎的标志。这辆车把后部的车门打开，还设置了一台电视，用来播放加拿大军队在阿富汗的纪录片。旁边的讲解牌并没有讲解装甲车型号和性能，而是配了很多图片来解说此装甲车在阿富汗被RPG和IED袭击所造成的损害，并且说明这是加拿大驻阿富汗部隊最主要的伤亡原因。可见，即便是加了复合装甲的LVA-Ⅲ对于IED的抵御能力也是比较低的。而RPG如果不是恰巧射中没有附加装甲的车辆尾部，对其的损害程度相对比较轻。

接下来就是PPCLI的荣誉旗帜。加拿大是英联邦国家，军事体系也与英国一脉相承，所以军团也如同英军一样有各种荣誉标志，旗帜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在英语里，这些旗帜被称为“Colour”。

艾伯塔省的乡勇

◎卡尔加里高地团展厅

走出PPCLI展厅，旁边就是卡尔加里本地的军团——卡尔加里高地团（以下简称高地团）展厅。该团于1910年4月1日成立。该团前身是第十远征军营，而这些士兵大多来自于卡尔加里的第103步兵团和温尼伯的第106步兵团。该营同样因在一战时的第二次伊普尔战役期间不顾重大伤亡坚守住了阵地而被称为“战斗的第十营”。这也体现在了团徽图案上：皇冠下面的是加拿大国兽——海狸，背景是拉丁数字10（X）。

这个部队是加军中仅有的两支能佩戴橡叶荣誉肩章的部队，另一支是加拿大苏格兰团（玛丽公主团）。同样，作为一支高地部队，他也保留了苏格兰式的裙子，而且是有官方规定的专门花色。

高地团中还有一群特殊的参战人员——日裔加拿大人。由于其他部队因为种族原因拒绝接收他们，因此这些日裔加拿大人主要在第十营服役，展板上也用汉字书写了“第十大队日系义勇兵”。

从军史上来说，高地团和PPCLI几乎差不多，参加了一战、二战的解放意大利和荷兰的战斗。因此展厅内主要是战役的讲解及场景还原，而不像PPCLI辅以武器的展示。从二战结束之后的故事就跳跃到了参与联合国维和任务的介绍，这也是本展厅的重点之一。

高地团从上世纪50年代起就开始参与联合国在克什米尔地区的维和任务。并且在戈兰高地、塞浦路斯、埃及、朝韩边境、柬埔寨和阿富汗都执行过或正在执行维和任务。其中目前最热点的应该就是在阿富汗的行动，展厅中的许多展品也是关于此项目的。尤其是在阿富汗的排雷工作，专门布置了4个展柜进行陈列。

◎艾尔伯塔省陆军展厅

随后的艾尔伯塔省陆军展厅主要讲述了加拿大西北地区骑警、女王亲领步枪团第一和第二营、忠诚埃德蒙顿军团、在加军中服役的女军人、第一野战救护连、第四十一旅、锡克团等部队从1885年西北地区平叛直到近年的阿富汗维护任务的历史照片、轻武器、服饰和物品。最大的物件也就是一辆成色接近完美的M38威利斯吉普车。

正对着陆军展厅的是纪念品商店，有主题T恤、冰箱贴、布章、贴纸、模型、酒杯、明信片、书籍等纪念品。从种类上来说比不上美国同类的博物馆，比如圣地亚哥的“中途岛”航母博物馆、旧金山的“大黄蜂”航母博物馆等，而且没有特别多成体系的纪念品。我买了一个PPCLI成立100周年的冰箱贴和一个加拿大军队的暗色魔术章。

◎卡尔加里骑兵团展厅

紧邻商店的是国王亲领卡尔加里骑兵团展厅。进门的几个展柜里分别陈列着骑兵部队的几种礼服和常服。转过一个弯，猛然见到一个钢铁猛兽向前杵着大炮管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辆“丘吉尔”Mk3型步兵坦克，涂装为第十四加拿大坦克团（卡尔加里团）。场景模拟了1942年8月19日法国的迪耶普海滩，加拿大第二步兵师试图进行登陆作战。但是由于过早被德军发现，这次偷袭作战不得不改为强攻。而在卡尔加里团登陆的时候，为了等待海空军肃清滩头阵地，该团的坦克与步兵的衔接被中断，导致先头登陆的步兵失去了坦克的支援。而随后到来的坦克也因没有步兵的配合，纷纷被德军围歼。参战的29辆“丘吉尔”步兵坦克损失殆尽。这次登陆战彻底失败，但是它为今后的北非和诺曼底登陆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斯特拉斯科纳勋爵骑兵团展厅

最后一个陆军相关的展厅就是斯特拉斯科纳勋爵骑兵团。此团目前驻扎在艾尔伯塔省的省会埃德蒙顿市，最早是由特拉斯科纳勋爵唐纳德·史密斯于1900年1月在南非布尔战争中出资组建的一支私人武装。征召的人员包括加拿大西北地区的拓荒者、牛仔，乃至西北地区骑警。到同年4月10日，这只私人武装被赋予官方身份，正式成为英军的一支建制部队。经过一战、二战和朝鲜战争的洗礼，它已经从骑兵部队转变为装甲侦察部队，也参与了阿富汗的维和行动。这里比较有趣的展品是一辆呈侦察状态的“雪貂”侦察车。

穿过纪念品商店和休息室，就来到了艾尔伯塔省空军和海军展厅。其中空军展厅只有一层，而海军展厅则布置了两层。

空军展厅主要是通过飞机模型、显示屏和飞行员装备介绍了空军运输部队、搜救部队、战斗部队的现状。历史方面则着重讲述了1944年9月至1945年5月期间德军从波兰将超过8万名盟军战俘转移至德国的“死亡行军”过程，以及二战时期的机身彩绘艺术。

海空装备展品

◎“特库姆塞”号护卫舰

这家博物馆的海军展厅最早来自于HMCS Tecumseh办公楼。其实这是一个海军后勤服务机构，沿袭了英国皇家海军可以给陆上机构赋予船名的传统，所以被称为“特库姆塞”号。这里不仅有船用装备，还有退役的飞机。二层主要是舰上的船舵、导航设备、防空机枪等轻型武器，一层则陈列了不少大家伙。

体积最大的莫过于楼梯旁边的双联装维克斯3英寸70倍径Mk6舰炮，这尊完整的大家伙拆自雷斯蒂古什级驱逐舰“新地群岛”号。侧面的门特意做成透明的，可以看到完整的自动装弹机。另外一个大家伙也是比较少见的，就是三联装Mk NC 10 Limbo反潜深水炸弹发射器，可发射口径为300毫米的反潜深水炸弹。整体发射器高度将近有3米，英国人称其为“刺猬”。它一次装填能够发射24枚炸弹，每枚炸弹重29.5千克，其中含有15.9千克的高爆炸药，40年代的潜艇如果近距离吃上两、三弹，基本就报废了。

这里还展示了加拿大海军航空兵的退役飞机，包括超级马林公司的“海火”Mk.15、麦克唐纳公司的F2H-3“女妖”和霍克公司的“海怒”F.B Mk.11。其中F2H-3是世界上仅存三架实物展示机之一。

在一层的内侧是主要陈列的是曾经服役于加拿大海军的舰艇模型，以及德国的“俾斯麦”、U艇模型、王牌艇长的真人蜡像和皇家海军不同军阶的制服。我参观的时候，正遇上志愿者们正在修复大比例的“阿萨巴斯卡”（Athabaskan，弦号G07）号驱逐舰的模型，其中一个大叔看到我，主动把我拉到“哈利法克斯”（弦号K237）号护卫舰的模型前介绍：1942年5月19日，这艘船救起了3名被德国潜艇击毁船只上的落水者，其中一人已经是这段时间第三次被救起，前面两次救他的船都被击沉了……听起来和最近刚上映的电影《敦刻尔克》中的某一幕情节一样，艺术真是源于生活。

在海军馆的旁边，有个不起眼的走廊，走过它进入一间宽敞的大屋，豁然发现这里陈列着加拿大陆军一战时的大部分军装，排列起来很有气势。但这个房间的主题没有明显的标志。

◎冷战展厅

出了主展厅向左手边走，可以进入冷战主题展厅，也就是两座相邻的机库。机库内的主要展品是一架F-86“佩刀”战斗机，一架CF104“星”战斗机，一架CF-18“大黄蜂”战斗机。皆是冷战期间服役机型。当然展馆不仅仅因为是有这些飞机而被命名为“冷战”主题。

在这个馆内，最有特色的是一个当时典型的民用核武器隐蔽所，里面有必要的食物、药品等补给，还有电视、收音机等能收到来自政府指示的工具。墙上的招贴画列出了屋里所有必需的东西和在核战开始后如何进行求生的指示。这和小时候看过的民兵三防教材小人书有异曲同工之处，也是《辐射》系列游戏的背景出处。馆内入口的桌子上放着一堆二手军事书，标价是硬封面的2加元，软封面的0.5加元！简直比潘家园旧书摊都便宜，我挑了一本讲英军军衔的软皮书，合人民币3元左右。

借着买书还和当天的志愿者——一个在机场雷达站工作的老先生聊了聊。他说，苏联解体后由于失去了对手，加拿大空军飞行员纷纷离职转行，导致90年代有相当一段时间空军战斗机飞行员奇缺，虽然装备了先进的CF-18战斗机，但是很多时候是无法完成战备值班任务的。这段小插曲倒是第一次听说。

宣外展区

室内展厅至此参观完毕。室外陈列主要是加军过去的装备，数量最多的是M113及改装的反坦克导弹发射车、工程车、急救车等。在主展馆正面是一辆俄制T-72M主战坦克。这辆坦克曾经装备过民主德国陆军，两德统一后赠送给加拿大，被用来进行反坦克武器测试，后来经过修复又赠送给博物馆做展览。有意思的是，它涂装成沙漠黄，如果不看说明牌，会误以为是伊拉克或者阿富汗战场上的战利品。

远处的几辆战车较为罕见。首先是一辆“丘吉尔”MK7喷火坦克，俗称“鳄鱼”。它采用由坦克拖曳双轮燃料车的设计，不过展品没有燃料车。喷火时通过车体前部突出的喷口进行射击，理论射程可达110米。紧邻着的是一辆“百夫长”Mk3坦克，后期的Mk3大都升级为105毫米的L7A1火炮。这辆坦克则使用少见的20磅（84毫米）线膛炮，属于第一次火力升级型。穿过旁边的M4A3E8坦克，就能看到一辆“美洲狮”轮式装甲车，它的主炮是一门76毫米L23A1线膛炮，辅助武器为一挺7.62毫米C6機枪。它由于长期停放保养不足，轮胎已经塌陷了。接下来是身形比“美洲狮”还要紧凑的加拿大“山猫”装甲侦察车，由M113装甲车发展而来。最后就是体型最小的“雪貂”侦察车。这辆看起来是散件修复的，已经没有了涂装，锈蚀也比展厅内的那辆严重很多。展区边缘还有一辆锈迹斑斑的T-34/85，看起来像是从废弃好久的停车场中拖出来一样，也没有讲解牌解说来历，估计是刚到展馆不久，还没有进行修复。

按照中国城市的标准，只有120多万人口的卡尔加里实在算不上大都市。因此，这样一座城市能够拥有这么大规模、展品这么丰富的军事博物馆，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而且馆内志愿者大多是在军中服役过或者是非常热爱军事的军迷。有一定英语口语水平的朋友，可以通过和他们聊天能接触到更多展品外的知识。如果军迷朋友来班夫公园旅游，值得抽出一天时间仔细游览这座在国内不知名的军事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