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森 王淑娟
(青岛工学院,山东 青岛 266300;胶州市第三中学,山东 青岛266300)
私立大夏大学由王伯群、马君武等于1924年创建于上海。1937年西迁贵阳,1946年迁回上海,1951年与光华大学合并为华东师范大学。秉承自强不息的办学精神,大夏大学成为民国著名的综合性私立大学,被誉为“东方哥伦比亚大学”。因战乱频仍,经济窘困及其私立性质,办学经费并不宽裕,多元化筹措教育经费成为大夏大学的首要职责。探寻大夏大学经费来源及其特点,有助于了解大夏大学的经费构成,对当下民办高校资金筹措亦有所裨益。
学费是大夏大学最主要也是最稳定的来源,学生的多寡关系到经费的厚薄。和其他私立高校一样,初创阶段经费拮据,较为困难,但招生人数逐年上升,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经费压力。大夏大学1929年学生缴费为220155元,占总收入424400元的51.9%。[1]当然,违规扩招亦遭社会诟病。大夏大学1930年招收新生4次,共收录1300余人。时人林士游指责大夏大学“至少可以说百分之四五十是伪造文凭的”,仍加以招录。收费后却“严查伪造文凭的同学”,将其开除,但“不惟不退回一些学费,且宿费杂费等都全尽没收”[2]。战乱年代,民生凋敝,学费的缴纳并非及时,大夏大学董事会多有催缴学费的议题。
中央和地方政府补助是大夏大学的重要来源之一。1934年,得教部核给补助费“一万五千元。计教育学院图书费二千元,理学院数理教席费四千元,理化设备费九千元。”1935年,得补助费“一万六十余金”,徐仁铣教授被评为特种教授。地方政府亦对大夏大学予以资助,如贵州省政府“拨西社坡、瓦渣坡两处山地”作为职业教育系实验农场,西南公路局辅助大夏大学社会研究部“二千元”。贵阳市政府将节约储金杯篮球锦标赛主办权交予大夏大学,使其所得“一千一百七十六元”。大夏大学自贵阳迁回上海后,资金困难,政府及时划拨“五亿元”,作为建设之用。
除了对学校的补助,政府对私立高校的教师与学生亦给予补助。1942年,大夏大学“黔籍学生免费全额五十名、免费半额四十八名,战区学生生活贷金全额七十六名、半额四十六名,其他学生学费贷金全额四十八名、半额九十八名。”1948年,大夏大学得奖学金名额247名,其中“得三十金圆者一五八名,得四十金圆者四十五名,得六十金圆者四十四名”。1942年,教部汇六千元核发教授、副教授生活补助费,“张伯箴、吴佑民二先生各核发八百元,夏元瑮、苏希轼二先生各核发六百元,陈景琪、朱滶、王佩芬、顾文藻、蔡仲武、邓世隆、王健吾、聂绍经八先生各核发四百元。”[3]1945年,教部拨大夏大学教职员工福利金“国币二七四〇〇〇〇元”。
经济不振、财政困顿,政府为振兴教育颁布《捐资兴学褒奖条例》,明令“捐资在五百元以上者,授予五等奖状;捐资在一千元以上者,授予四等奖学金;捐资在三千元以上者,授予三等奖学金;捐资在五千元以上者,授予二等奖学金;捐资在一万元以上者,授予一等奖学金。”[4]大力倡导社会捐资。
筹款,是董事会最重要的职责,这在《私立学校董事会条例》等文件中已作确认。大夏大学建校之初,校董王伯群捐出“银币二千元”[5],陈树霖允任校董,慨捐巨款,“先交开办费五千元”,托欧元怀等租屋暂作校舍,迅速开学,以免学生荒废学业。校董会注重募集经费,积极开展学校基金募集工作,“至募集基金董事方面由各董事担任负责,教职员业已组织募集基金委员会,选出邓峙水、朱经农、徐玮、唐荣滔、俞庆棠、张梦九、王祉伟、傅式说、欧元怀为委员。学生又组织学生募金委员会”。各校董募集经费不遗余力,王伯群先后捐助合计“11万多元”[3],赴渝开会期间,为学校募集“基金一百一十万元”。校董欧元怀将其父“寿仪五千元”移赠大夏大学奖学基金。上海巨商杜月笙热心公益,“鉴于本校办理完善,经费困难,慨捐巨款十万元以资补助”。强大的校董队伍,广交人脉,四处劝募,谋求社会捐助。
中国素有“急公好义”之传统,再加之政府倡导与大夏大学的极力劝捐,对大夏大学捐资者不胜枚举。大夏大学南洋募捐,颇得侨胞领袖解囊捐助,得捐“八万五千元”,分别为“戴培基、戴培元,认捐科学馆建筑费五万元;胡文虎,认捐建筑基金一万元;吴宽、洪启读、林德壮、梁燊南,各认捐建筑基金五千元;林淑董、林金殿、胡清吉、杨兆琰、苏法聿,各认捐建筑基金一千元;杨溢璘、杨运郎暨陈庆先生认捐及代捐建筑基金二千元”。有乐善好义之士捐献恒产,以为校产。如乔鸿增捐地6.13亩;李轶伦捐地3.16亩;[3]华问渠先生慨捐田土四十余亩;荣宗敬更是将“西河捐赠本校,以作建设同学健身之场所之用”,即名闻天下的华东师范大学丽娃栗妲河。
大夏师生更是一心为校,踊跃捐赠。查相关资料,大夏大学师生素有利用假期分赴各地劝募的传统,并形成相应规范。1925年,大夏大学召开图书馆动员大会,号召“或招青葙之赠,或赐董金之助”,大夏学子当场“认捐票八十一人,捐金一千五百四十元二角,又图书三百三十册”。1930年,发起募集运动,向同学、毕业学生及教职员各方面征集图书。一月有余,师生共捐献“中文书籍四千二百七十七册;外国中文书籍八百二十册;总共五千零九十七册,约值三千五百元”。这还不包括受罢工事件影响未能收到的书籍。
上海商业银行辅助事业委员会出于对教育的热忱,捐资辅助清寒学子完成学业。1941年,大夏学子“范美贞、胡声望、钱白永三名,各得辅助金四百元”。上海证券交易所专门设立清寒助学金免费生30名,限定选读银行、会计、经济、工管等系之二三四年级学生申请。
大夏因得战前及战时已造就大批人才而成绩又属斐然可观,而得海外机构支助。1939年,洛氏基金董事会补助大夏大学“研究费美金三千元”,折合国币一万八千一百五十元。大夏大学与美国教会援华会渊源颇深,多得其资助。1944年冬,资助“五百美元”;1945年夏,补助“一百美元,自后每月仍有七十美元,用于改善学生生活”[3]。1949年,联合国教育科学文化组织捐赠大夏大学“八十八万元”,用于购置充实学校科学仪器设备之用。
大夏大学极其注重对校友资源的开发和利用,董事会将校友筹款作为重要的工作内容。大夏校友亦热心扶持,输财相助。1936年为筹集15万建设债券,大夏校友“任募推销,极为踊跃”,是年冬季“各院科毕业同学会捐建春风亭一所”,与夏雨亭南北对峙。
战后,由黔迁沪,百废待举,广大校友在“合作第一,募捐第一,建校第一”的口号中为复兴母校而募捐。校友陈立言为纪念王伯群校长及母校迁沪建筑之用,慨捐“一百万之巨款”。毕业校友会复兴母校捐款截至1946年2月底,已接收捐款“一千万元”。校友会台湾分会“募集法币一百万元(台币约三万三千三百元)赠送母校为购置图书仪器之用,每人最少捐助‘台币’五百元”。[3]校友捐助如火如荼,显示了大夏大学对校友资源的开发力度和董事会筹资功能的扩张,也显示了大夏学子对母校具有很强的认同感。
1.发展实业
大夏大学对生产实业极为注重,并制定规划,按步实施。“已实行者为种树、养鱼两种。去秋就校内空地,开辟苗圃,种树三万余株,现已绿茵遍地,行将成林。并利用校河,培养鱼苗百万余,瞬已长盈尺。”几年之后,可获巨利。
2.义卖公演
学生非营利性组织多样化筹资是大夏大学的亮点之作。1944年2月,法商学院经济学会在贵阳大剧院公演名剧《痛饮黄花》,收入“三万余元”全部充作研究室基金。是年3月,在贵州大戏院公演话剧《壮士凌云》三天,获票房“三万余元”。8月份,举办书画展览会,得义卖金“二十余万元”。同时,每日下午在贵阳民众教育馆举行篮球比赛,三天比赛共得门票“八万余元”。1945年,大夏学子举办义卖运动,内容包括商品部(各种新旧商品)、饮食部、健康部(体格检查、注射防疫针等),全部收入,悉数拨充“清寒学生贷学金之用”[6]。此举不仅锻炼了学生,而且增加了收益。
3.教研服务
大夏大学善于迎合市场,根据社会需求发展教育产业。大夏大学多年来坚持举办暑假学校,获益不小。1928年招生450人,学费为“大学及高师学程三绩点者每门八元,二绩点者每门五元半,预科学程三绩点者每门七元。膳宿费为“住新校舍八元,致和里及小沙渡路宿舍七元,女生宿舍七元,膳费十三元”。试验费为“一元至三元”。并且规定各费“缴清方得注册上课”且“中途退学者除膳费外,所缴各费概不退还”。
大夏大学与上海民谊药厂、上海医学院合作共组药物研究所,“出品由民谊药厂出售,所得利益以盈余拨归两校,继续研究工作”。大夏大学还增设应用化学试验所,面向市场,有偿服务。可“接受上海市厂商之委托,代为化验商品并设计一切应用化学用品。”凡此种种,均是大夏大学现代教育理念的生动体现。
4.其他来源
大夏大学还尝试资产运作,投资盈利,以财生财。建校之初,为建设胶州路三〇一号校舍,马君武曾以在吴淞的房地产为抵押品向浙江兴业银行借银二万两为建筑费。还创设“大夏储蓄银行”,存单共分五元、十元、二十元及百元等七种,利息自按月四厘至八厘,存款得随时提用。1947年还发行股票,“每股定为二万元”。此外,租息、杂项收入也是来源之一。
初创之时,马君武即提出“三苦精神”,影响深远。聘请的朱经农等皆是第一流教授,受马君武校长之博学与苦学精神的影响,“绝嫌待遇之菲薄,仍安其职,乐于施教”[3]。马君武就任校长职后仍兼化学课程,“完全尽义务,从未支出过薪金或车马费”。大夏专门设置义务劳动时间,既培养学生吃苦耐劳的精神又节省经费。1943年,筹备承办贵州省大学生运动会时便发动全校同学“于每天劳动服务时间修建运动场”。勤俭办学,力求节省,是大夏一贯的传承。随着学校规模的扩大,宿舍不敷分配,除筹建宿舍外,决定将“女生宿舍全部床铺改为双层,男生宿舍酌量添置双层床”。
大夏大学注重董事会建设,吸纳知名学者、教育家加盟,确保正确的办学思路;同时,注重聘请有地位、有名望的政商人士加盟,以利用校董的特殊身份募集经费。现以1929年大夏大学校董做一说明。提名董事计26人,其中王省三、王毓祥、吴稚晖、马君武、黄溯初、杨杏佛、赵晋卿、欧元怀、邵力子9人,为学者名流,便利于教育界人士的沟通与合作。王伯群、王一亭、汪精卫、何敬之、张君劢、黄绍雄、傅式说、叶楚伧8人,为官员政客。政界要员的加盟,不仅抬高了学校的地位,而且打通了与政府的通道,极利于谋得政府的资金补助。吴蕴斋、任稷生、胡孟嘉、徐新六、陈光甫、张公权、虞洽卿、钱新之9人,为著名的银行家、金融家和实业家,[3]对于谋求捐助和贷款支援自然易行,大夏大学向浙江兴业银行借贷二万两为建筑费就是由“徐新六担保偿还的”。当时,徐新六、徐寄庼是该行的总经理和董事长。1935年,行政院院长孙科加入董事会,“学校前途发展,更未可限量”。1945年,贵州省政府主席杨森被聘为大夏大学校董。1941年,教育部长陈立夫因与王伯群有派系矛盾硬将大夏大学改为“国立贵州大学”。后经校董“何应钦向行政院提请复议,才收回成命,大夏仍保持私立性质”。为壮大声势,抵制教育部,1942年下半年,大夏在领导上作了人事调整:“一、董事长职推孙科担任;二、王伯群以校董兼校长身份抓学校工作;三、副校长欧元怀出任贵州省教育厅长;四、训导长一职改由法学院教授傅启学担任。”[7]对当代民办高校来讲,构建成员来源多元化的董事会,强化内部治理刻不容缓。
为筹集经费,大夏大学利用其自由灵活的办学体制,制定了多样化的筹资策略。筹资主体不限于校董会,还包括教职员工和全体学生。1929年为筹集校舍建筑费用,拟定募捐办法:“一、由校董会募捐十万;二、由校长及全体教职员募捐十万;三、由全体学生募捐十万。”由校务发展委员会拟定具体的学生募捐办法,对同学中募捐成绩最优胜者奖给大银鼎一座,同学中募债成绩最优胜者奖励大银盾一面。
大夏大学研究制定募捐须知,并广为传播。除按国家规定进行表彰外,还制定了具有大夏特色的回馈规则。凡捐助建筑物一座者,以捐助人芳名铭其建筑,并将其照相悬挂大礼堂。其子女来校读书者,一律免费优待;凡捐助建筑一万元以上者,赠银鼎一座,以垂纪念,并将其照相悬挂本大学大礼堂。其子女来校读书者,免费二名,以示优待;凡捐助建筑费五千元以上者,赠银鼎一座,并将芳名嵌载于本大学图书馆纪念银盾。其子女来校读书,免费一名,以示优待;凡捐助本大学建筑费千元以上者,赠银盾一面,并嵌载芳名于本大学图书馆纪念银盾,以志纪念;凡捐助本大学建筑费壹百元以上者,嵌载芳名于图书馆纪念银盾,以志纪念。对于学生捐款,适用上述规范。对于学生劝募捐款达一百元以上者,赠银质纪念章一枚,并镌其芳名于图书馆纪念银盾上,以志纪念。运用利益驱动机制给予捐赠者相应的有差别的利益补偿和荣誉奖励,方法有效,效果可期。
大夏大学顺应时代潮流于1926年成立大夏大学学生会,以“发展自治与互助之能力,匡辅学校实行国民运动为宗旨”。学生会本着师生合作精神,积极参与学校募捐,专门成立募捐游艺会筹备委员会,举行大规模游艺活动,1929年6月8、9、10日在天后宫总商会举行,门票分一元、三元、五元三种,并经规定同学每人至少购一元券三张,教师至少任销十元,校董至少百元。学生会还备有金牌银盾及其他奖品,以资鼓励。
大夏大学注重对学生慈善意识的培育和校友组织的建设,成立大夏大学校友总会,定期召开会员大会;在各省市建立校友分会,组建了相对完善的校友网络。1942年大夏大学发起百万基金募捐运动,王伯群校长为募捐运动大会会长,欧元怀副校长及王祉伟副校长为副会长,王裕凯为总队长,倪文亚及钟焕新为副总队长,各省市均聘定大队长,保证了募捐的组织性。[8]同时,制定了灵活有效的答谢办法。其规定,凡捐款不论多少,均将捐款人芳名及款额公布校刊,接受社会监督。“凡捐款在五千元以上者,得保送合格学生一人,在本校或附属学校就读,享受免收学费半数之优待。凡捐款在一万元以上者,得保送合格学生一人,在本校或附属学校就学,享受免缴学费全额之优待。凡捐款在五万元以上者,得保送合格学生二人,在本校或附属学校就读,享受免缴学费全额之优待,并将捐款人玉照悬挂于本校之礼堂。凡捐款在十万元以上者,可择本校建筑物一座,即以台阶题名,以永纪念。”此举,对于激发校友捐赠效果明显。校友是大学的潜在捐赠者,应积极培育校友捐赠母校的意识,形成和衷共济的巨大凝聚力。
[1]教育部教育年鉴编纂委员会:第一次中国教育年鉴:丙编高等教育概况[K].台北:台北宗青出版社,1991.
[2]林士游.文凭与学费[J].生活周刊,1930,6(3):80-81.
[3]娄岙菲.大夏大学编年事辑[C].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4]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教育(一)[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
[5]王守文.王伯群创办大夏大学始末[A].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黔西南州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黔西南州文史资料选辑(第五辑)[C].黔西南州:政协黔西南州委,1985.
[6]大夏大学生举办义卖运动[N].申报,1945-7-23(2).
[7]王守文.抗战时期的大夏大学[A].慧世如.抗战时期内迁西南的高等院校[M].贵州:贵州民族出版社,1988.
[8]昆明校友分会朱伯奇等当选干事 积极劝募百万基金[N].大夏周报,1942-6-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