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在变

□ 《第一财经》社论评论员、区域经济研究员，本刊特约专家 李攻

从坦陈自身发展存在的不足，到更加务实、更加亲商，再到更加洋气，山东这一年来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从座次反映出来的观念变化

9月28～30日，山东举办了第一届儒商大会，1120名嘉宾从世界各地赶来。按照一位与会嘉宾的话说：其他省市也举办过类似的大会，但一旦山东举办，其他地方就不敢称自己是第一了。

正威国际集团董事局主席王文银是这次儒商大会的重要嘉宾之一。他两次在这次大会的不同场合致辞，都提到了同一个细节，那就是——座次的变化。

第一次是在大会开幕式上。他说，他的两边分别坐着统战部部长和组织部部长，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以前开会的时候，一般是政府领导坐主席台或者坐在第一排，企业家坐第二排。这个细微的变化，意味深远。

笔者在儒商大会开幕式上看到一位济南市副市长，他的座位上没有摆席签。济南市是副省级城市，该市副市长是正厅局级。但这次，他和普通参会者一样没有席签，而参会的包括企业家在内的嘉宾都有席签。

要知道，从历史传统上说，山东是一个“官本位”非常强的省份，一位正厅级干部混杂于普通参会者中，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在儒商大会山东省属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资本对接会上，王文银再次发出了类似的感慨，这次讲得更直白。他说，这次是山东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和山东省国资委主任分别坐在他的左右，“当年美国宇航员的脚步踏在了月球上，他说月球的一小步就是人类的一大步。山东的座次安排是山东的一小步，却是山东经济增长的一大步”。

“当我们在沙漠中行走的时候，使我们难受的不是太阳，是脚底下的沙子。我们在山东投资，我感觉到山东的天、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王文银说，此前与其他省的领导谈，说当地是“上面很好，下面好狠”，山东以前类似的情况也不少，但现在改变了许多。

在这次山东省属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资本对接会上，山东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王清宪作了“开场白”。与会嘉宾评价说：“原来想着他讲10分钟，没想到他讲了31分钟。这充分说明了山东对国企混改的急迫和寄予的厚望，也充分说明了山东省正在变得更加务实。”

当然，对接大会只是此次儒商大会的活动之一。

这种变化的背后，反映的是山东对政府和市场之间关系认识的变化。

“我们实践中尊重市场和企业发展的规律，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既要开展产业链上的合作，也要推动跨领域、跨行业的联合；既实行以资本为纽带的统一，也展开以项目携手的分工。”王清宪透露，山东省委、省政府成立了制度创新领导小组，他担任组长，“就一句话，看看我们今天的制度，哪些制度不符合充分发挥市场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是什么阻碍了市场机制的作用？什么阻碍了就改什么。”

山东自揭其短让省外山东人都看不下去

山东坦陈自己在发展方面存在的不足，是在今年2月召开的全面展开新旧动能转化重大工程动员大会上，山东省委书记刘家义说，现在的山东“由别人追着跑到追着别人跑”。而此前，对山东人尤其是干部来说，往往沉浸在“一般一般，全国第三”的自我满足之中。

“最近，有研究报告认为，我省转调进程总体上落后于广东、江苏5年，有些方面落后更多。”刘家义说，不可否认，与兄弟省市相比，山东省这几年改革劲头小了、步子慢了、力度差了。山东这差距、那差距，最大的差距在体制机制上，在改革不深入、开放不到位上。

当时，刘家义列举了一系列数据。在经济总量方面，山东省与广东省的差距，由2008年的约5860亿元扩大到2017年的1.72万亿元；与江苏省的差距由50亿元扩大到1.32万亿元。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方面，山东省与广东省的差距，由2008年的约1350亿元扩大到2017年的约5200亿元；与江苏省的差距由约770亿元扩大到约2100亿元。

刘家义的这番讲话，不但让山东人感到震撼，也让外省人感到震撼，因为他们认为，自揭其短在山东很少见。当然，还有更多议论指向山东，比如，山东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东北。

洪泰基金创始人、洪泰资本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盛希泰是山东人。他说：“我们既不能盲目乐观，更不能妄自菲薄。有人说山东的营商环境不好，但我不这么认为。到目前为止，山东人的品格和诚信度可以说是全国口碑最好的，山东人坑你的概率不高。”

对自己的优势，山东人当然也有认识。王清宪说，尽管山东的经济形势在结构调整上跟广东、江苏、浙江相比确实有差距，但毕竟是7万亿体量的完备工业基础，是有着众多优势的省，有1亿的人口，还有这么便捷的交通。山东天然优势之多，没有一个省可以跟山东比，要什么有什么，要土地有平原、有农业，要资源有煤、有石油，经济总量全国第三，文化有孔孟，山东人厚道。这么一个地方，山东到了新一轮的爆发期，来得最是时候。

王文银担心的是“山东打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输给了伟大的时代”。他说，现在已经不是钢铁、铜、铝的时代，而是大数据、云计算、智能的时代；以前的成功是ABC，现在的ABC则是人工智能(AI)、大数据(big data)、云计算(cloud computing)，这个ABC已经改变了。山东如果抓不住这一点，就会继续输给伟大的时代。

拿出国企优质资产搞混改

在山东举办这次儒商大会之前，还有两件大事发生，一是上合组织峰会在山东青岛召开，二是外交部在兰厅为山东组织全球推介。

上合组织青岛峰会是山东负责承办的一次重要的国际性会议。虽然在兰厅被推介的省区市已经有十多个，但山东省是第一个被推介的东部沿海发达地区。从一定程度上说，山东在这一点上，是放下了架子，承认了差距，变得更加务实，也更加趋向“洋气”。

务实方面，在上述省属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资本对接会上，山东省国资委推出93个项目推介混改，这些项目都是质地优良的项目。按照王清宪的话说：“山东省委、省政府在这一次的推介会上拿出93个国有企业，都是我们比较好的国有企业，不是拿出半死不活的（企业）给你们。”

同时，王清宪说，混改不设民企所占股权比例的限制。这一条，对山东这个原来十分重视国企的省份来说，实际上也是一个进步。要知道，就在前几年，山东还积极运作把一家赢利能力很强的民营钢铁企业“吞并”以利用它的产能。

山东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最大优势在于国有经济的体量、数量。山东的国有控股企业超过2万家，居全国第3位；营业收入超过2万亿元，利润总额超过1200亿元。

“我们既要遇新，也要改旧。大家都知道一句话，就是有夕阳产品没有夕阳产业。山东产品通过嫁接可以形成新的优势，激活国有经济，对民企也是进军实体产业的机会，对全国来说也可以打造一个新的亮点。我们推进新旧动能转换，混改是一条新的路径。”王清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