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孙嫣慧

“天真冷啊！”我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陌生景色感慨道。

“吱——”又到一个站口，这次上车的是一对父女，小女孩约摸八九岁的样子。我仔细打量这对父女，男人有着高大的身躯，身着一件破旧而干净的黑色棉袄，里面套着深蓝色的马甲。小女孩扎着一对羊角辫，闪着一双大眼睛，甚是可爱。但在这寒冷的冬季，她却只穿一件大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连忙从腿上掂起行李，起身让座。

“叔叔，您坐。”

“不用，不用，你坐吧！”

“您带着孩子呢！您坐。”

“好，好，谢谢啦！”

男人坐在座位上，把小女孩揽在怀里，突然惊呼：“妮妮，你手怎么这么凉！”说着拉开衣服把女孩裹在怀里，并搓着女孩的手。

“爸爸，我不冷。”女孩闪着灵动的大眼睛说。

“瞎说，手这么凉还说不冷。出门前让你 穿袄你不穿，万一感冒了怎么办！”男人一边 向小女孩手上哈气，一边心疼地责备女孩。

我暗暗一笑，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爱美， 不肯穿臃肿的棉袄。我扶着栏杆把行李放到脚 边，还有好长时间才到站呢，真冷啊！我把手缩进袖子里。

不一会，女孩嘟囔着：“爸爸，快到家了告诉我。”然后女孩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心里猛地有一种触动，家！家是什么？

男人轻声“嗯”了一句，紧了紧棉袄，一边轻轻拍着女孩，一边唱起“小宝贝，快睡 觉”的摇篮曲。

“吱——”这是最后一个站口，再有十多分钟就要到了，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脚踝。

男人动了一下腿。揽了女孩一路，他腿都麻了。小女孩揉着朦胧的睡眼说：“爸爸，到了吗？好快啊！”说着就要跳出男人的怀抱。

“你先别下来，爸爸把马甲脱给你，你套在大衣外面。”说着男人就要脱马甲。女孩一把按住他的手说：“爸爸，我不冷。”

男人又教训女孩：“外面可比车里冷多了，你刚睡醒，不穿件衣服一下车就会感冒。听话！穿上马甲。”

这时，我忍不住问了句：“妮妮，你出门前为什么不穿棉袄呢？”我猜小女孩肯定会噘着嘴说，穿袄就不漂亮了。

但女孩却扭过头，闪着大眼睛说：“因为妈妈腰不好，我穿袄妈妈就得用手洗。我穿大衣，就是洗衣机洗喽。”

小女孩说完，全车厢都静了，我心里有种隐约的疼。

车到站了，小女孩穿着大大的马甲，一蹦一跳地随着男人走了。

我钻进寒风里，来到候车厅。我今年十六岁，上次见父亲已经是在八年前的一场重婚案的法庭上。

我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妈，我错了。我不走了，你来接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