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泽
(哈尔滨师范大学传媒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阿瑟·阿萨·伯格对叙事是这样定义的,“叙事即故事,而故事讲述的是人、动物、宇宙空间的异类生命、昆虫等身上曾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故事中包括一系列按时间顺序发生的事件,即叙述在一段时间之内,或者更确切地说,在一段时期之间发生的事件。”中国古代文学叙事讲求“起—承—转—合”,而戏剧叙事策略讲求“开始—发展—高潮—结束”。在贾樟柯的作品中,没有一连串的冲突,有的是静默的两个人来回游走,有的是动辄十多分钟的长镜头,镜头中一个下岗工人在喃喃不休。叙事线索繁多,人物庞杂,主角不突出,“家乡三部曲”都是顺叙的流水账式叙事方法。
贾樟柯的“故乡三部曲”是其早期创作的一系列长篇叙事作品,是奠定贾樟柯电影风格和拍摄对象的作品,也是他被世界所认知,被世界电影所接纳的重要作品。“故乡三部曲”分别是《小武》(1998,107分钟,故事片)、《站台》(2000年,193/154分钟,故事片)以及《任逍遥》(2002年,113分钟,故事片)。
贾樟柯在《小武》中以走马观花的样式展现了县城里的边缘人物——小偷梁小武的友情、爱情和亲情。小武是个整日游荡在县城里的“手艺人”,带着几个小徒弟终日混在汾阳县城。他往日的“合作伙伴”靳小勇金盆洗手后靠走私香烟和经营歌舞厅成了“民营企业家”,他的婚礼并没有邀请小武,小武的礼金也被退回。他的友谊暂告一段落,接着开始展开他的爱情。小武礼金被退,失落之余去歌厅消遣,对三陪女梅梅有了好感,在他准备了金戒指和BP机之后,梅梅却跟一个有钱人走了。他的爱情破灭,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农村老家,把金戒指给了母亲,发现母亲转手把戒指送给了二儿子的女朋友。在与母亲的对峙中,亲情介绍完毕。情感丰富而脆弱的小武,打算回到县城展示“手艺”,被警察逮了个正着,被手铐铐在一辆自行车上像猴子一样被路人指点。三段式的叙事结构,把社会边缘的小武堆砌出来。本互无关联的三件事聚合在一起,逐次消亡了小武的生活空间和情感依赖。他将何去何从,没有人能够知道,在看守所警察好心给小武打开了电视看,电视里播放的却是他被捕的新闻。
《站台》讲述的是20世纪改革开放前后,山西汾阳县文工团一群年轻人在社会变革中命运的跌宕起伏。崔明亮和尹瑞娟、张军和钟萍,两对文工团的恋人,在20世纪70年代末的计划经济时代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改革开放以后,原本“吃公粮”的文工团被私人承包,开始走穴商演。张军到广州的姑妈家探亲,把改革开放前沿的流行文化带回了内陆小县城,钟萍也烫了卷发,穿着鲜红的礼服跳起了斗牛舞。崔明亮在走穴演出中与留在县城的尹瑞娟失去了联系,尹瑞娟找了新的男友。张军和钟萍未婚同居被抓到派出所,自此钟萍不知所踪。文工团在电视普及后濒临破产,尹瑞娟成了公务员,在一次偶遇中与崔明亮结了婚,张军剪掉了长发。此外还有文工团的二勇做生意发了家,三明去黑煤窑签“生死状”,崔明亮父亲发家后在外包二奶等支线。《站台》也是按照时间发展顺叙,在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下的群像式描摹,人物众多、多条线索没有必然交叉,因为其追忆的情感力量的主导作用极其强势,以一种诗的节奏和迫力,把叙事上的“形散”凝聚到一起。在叙事时用时间的链条将它们一个个串联聚合在了一起。
如果说《站台》是20世纪80年代的“新青年”,《小武》是社会剧变下的弃儿,那么《任逍遥》则是《站台》青年的下一代的迷惘生存状态。《任逍遥》是20世纪初的一首流行歌曲的名字,在山西大同被青年一代广为传唱。故事围绕少年斌斌和小济线性记叙。斌斌和小济都是失业工厂职工的儿子,同时自己子承父业的“铁饭碗”也丢了,开始混迹于小城的小剧院、台球厅、候车室。小济爱上了城里的野模赵巧巧,而赵巧巧为了给父亲看病依附于黑社会乔三,乔三得知小济追求赵巧巧后找人恶揍了小济。斌斌决定参军,在体检中查出乙肝,失去了入伍的机会。他的女朋友要去北京读大学,于是他借了高利贷给女友买了一部手机。乔三意外死于车祸,这并不能使小济对现状感到满足,他伙同卖盗版光碟的斌斌绑着假炸药抢银行,结果斌斌被抓,小济逃跑。派出所里的斌斌大声唱起了《任逍遥》这首歌。
《任逍遥》与《站台》一样通过两对青年男女构成复线叙事。“他们是失业工人的孩子,他们的心里没有明天……暴力是他们最后的浪漫。”他们在社会剧变下率先接触了“任逍遥”的社会风气,却在暴力中荒废了自己的青春,没有像《站台》里的崔明亮去追求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