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雅亿
2016年8月,弟弟被浙江杭州一所大学录取了。
爸妈当即拍板:“送你弟弟去杭州的时候,我们顺路看看房,争取让他明年就能住上自己的房子!”
我刚跟老公攒钱还清了房贷,女儿今年起上私立幼儿园,还要上各种兴趣班,正是花钱的时候。爸妈的决定让我备感压力。原先计划给弟弟包的一万元的红包显得寒碜了。
周日,我一个人回娘家,想先跟爸妈沟通一番。我爸的态度很坚决:“现在不买,等他毕业了更加买不起!”妈妈也很为难:“你弟弟确实离不开我,买个房子我过去照顾他也方便啊!”
弟弟正埋头打游戏,好像我们商量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我提出看法:“好男儿不应该在读书的时候想买房,应该将大好的青春年华用来学习和提升自己,未来靠自己的能力去创业。”
我爸十分生气:“那你当初买房时,为什么还找我们借钱呢?道理讲得好听,你公婆不是也给你们出首付了吗?如今在一线城市买房的门槛越来越高,你想逼你弟弟上进,难道我们不想吗?难道有个房子,他就不好好读书了?”
我妈也在一旁劝说:“小康有个房子才有底气。实在不成,我们自己筹钱,你顾好你的小家就行。”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家这种三线城市的工薪家庭要在大城市买房,看着老两口砸锅卖铁、到处借钱,我能不出手吗?
我帮妈妈洗好床单被罩之后,要弟弟跟我一起去楼顶晾被子,想边干活边聊几句。弟弟一副懒洋洋的架势,漫不经心地将被子随便一搭,没有拉开就算晾好了。我责怪他时,他站在两米之外的阴影下说:“太晒了!你告诉我怎么晾我再过去吧!”
他就这么站着看我在太阳下把被子晾完。弟弟比我高一个頭,却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男孩。
我做了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沉声对他说:“我跟你姐夫刚住一起的时候,我让他回家把被子收了,他就只知道收被子,把裙子和裤子全搁外边过夜……现在他的改变很大,都是因为我们住在一起的磨合。等你上了大学,跟室友们住一起后,一定会改变很多!”
弟弟却把手一摊,说:“我很快会有房的,才不住大学宿舍呢。”我继续开导他:“你总要交女朋友吧?跟女朋友住一起,难道你不学习着改变?”他冷冷地说:“改什么啊,看不顺眼就让她走,反正是我的房子。”
我彻底无语了,打发他下楼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我想到一个词——“巨婴”。弟弟被父母过度溺爱,除学习成绩好之外并无其他能力。他缺乏与同龄人社会交往的经验,也不想与他人共处一个屋檐下。显然,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继续让爹妈伺候着,是他认为逃避人际摩擦的最佳方式。
我暗下决心:绝对不让他继续当“巨婴”,更不能让我的小家庭成为他寄生的“宿主”。
回家之后,我上网查了杭州的买房政策和弟弟大学周边的情况。限购令不许我们这种未在当地缴纳社保的外地人购买商品住宅房。弟弟所在的校区地处偏僻,附近也没有成熟的商品房出售。
父母得知这些之后,泄气了几天,然后琢磨着先买一套小产权的单身公寓。
二老在兴头上,我多说也无益,索性向他们哭穷。他们看到我态度坚决,就不逼我拿出钱来,只是试探性地问我:“向你公婆借一点可以吗?二老退休工资那么高。”
“我公公心脏搭桥的起搏器是医保之外的,婆婆吃的药都是进口的,他们不连累我们已经是万福了。再说,我公公还有老娘在养老院……”我絮絮叨叨,直到父母彻底死心。
其实,我挺羡慕外国人那种直接说“不”的处事方式。只是在咱们中国家庭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里,我做不到笔直干脆、洒脱利落,只能用迂回战术跟父母斗智斗勇。
弟弟在暑假里玩“王者荣耀”游戏走火入魔,日夜颠倒。在他生日聚会的那天,父母烧了一桌子菜。我跟老公忙里忙外张罗,他却跟同学们一人捧一部手机坐在沙发上,神情凝重地聚在一起“搏杀”。
听着他们不时传来胜利的欢呼声和无奈的抱怨声,妈妈说:“你弟这样可怎么办呢?我们讲也不听,大学老师管一管会不会有用呢?”我笑道:“大学老师才不会管呢……反正他也很快有房了,不用像农村子弟那么拼。”
我爸冲着弟弟说:“把手机收起来,你们同学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不能聊聊天吗?”孩子们都翻翻白眼,不耐烦地躲进弟弟的卧室里继续鏖战。吃饭时,我们再三叫他们,都没人来吃。
看着一桌子饭菜渐渐变冷,父母担心弟弟上大学后痴迷网络而没人管。我旁敲侧击地说:“我读大学那会儿,宿舍里晚上10点钟准时熄灯断网,想玩都没门。”
我老公说:“我曾经也有唯我独尊的少爷病,多亏被宿舍的一伙儿哥们修理。而且当年,我爸妈也给我买了房,却一直瞒着我,直到我们快要结婚的时候才说。男人啊,都是要逼着成长。你看新闻报道的那些‘毕房族,很多人在职场上混不开呢。”
一番沟通后,父母买房的决定没变,只是郑重地跟弟弟谈了一次,告诉他不再给他买房,要他好好学习,自己去拼搏。弟弟的反应很冷漠。也难怪,他到底还是个18岁的贪玩孩子呢。
8月底,老公跟我一起开车将弟弟送到杭州,顺路陪爸妈旅游和看房。其间,我们拜访了老公在杭州做生意的同学。
这位同学是“富二代”,读大学时却要打工赚钱,走出校门自己租房住。直到他快30岁在电子商务领域打拼出一番成绩后,家人才融资入股参与他的公司,而且也是白纸黑字写清楚彼此的责任与义务。
得知我父母是为买房而来时,他诚恳地劝二老:“我爸妈在杭州几套房子空着,好多年都不给我住。他们一来是怕我不上进;二来是怕拜金的美女缠上我。”
看到活生生的例子,爸妈颇有感触。我也在一旁说:“愿意跟你一起吃苦的女孩越来越少,能娶回家才是下半辈子的福气!”
在弟弟学校周边考察一圈后,爸妈不得不承认周围确实没有合适的楼盘。加上楼市的调控,他们最终还是想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我们刚回家不久,弟弟就吵闹着要买房。因为他跟室友们相处没多久就矛盾重重,很想搬出去住。
当他在微信里向我试探“爸妈还给他买不买房”时,我就发一个“呵呵”的回复。再链接一篇文章给他,文章中说:“成年人的世界本就不容易,没有谁能够一直背着另一个人上路,那样走不远。想走更远,唯有携手共进,一起披荆斩棘。”
得知弟弟的室友们因为讨厌他半夜打游戏就集体申请“夜间断网”时,我爸妈却感到很欣慰。他们拒绝弟弟“想搬出去住”的要求,让他自己去赚房租钱。我在内心为他们的“知错就改”点赞,我相信弟弟这个“巨婴”经过断奶也会成长为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