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璇
摘要:言、象、意是中国美学理论的基本范畴,在中国美学史中有丰富的理论资源,特别是就它们关系的讨论,形成了很有价值的美学问题。本文主要从几个代表性的人物的观点出发来讨论“言象意”系统的形成及其关系。
关键词:言;象;意
言意关系的讨论最早在先秦时期,《周易·系辞》中说:“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1“立象以尽意”的前提是“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只有具体的“象”才能表达“言”所不及之“意”。可见“象”是对“言”的超越,是“言”与“意”的中介与载体,人们能够通过这一中介表达人们的思想情感。
一、先秦道家的言意观
言意关系在道家哲学的论述中更加深刻。言能否尽意老庄和禅宗强调抛弃语言老子说:“希言自然。”《老子·二十三章》2自然之道的本性是“希言”,甚至是“不言”。大自然不以语言来显示,以自然浑朴的全美来显现。老子反对的“言”不是演说和记载语言的文字符号, 而是语言背后所包含的知識、概念。3又如老子说:“道隐无名。”《老子·四十一章》道拒绝以有形的形名言说自身,否定语言可以彰显本性,由此看来老子认为语言与本体是相背离的。4还比如“行不言之教”《老子·二章》、“大辩若讷”《老子·四十五章》、“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老子·五十六章》、“正言若反”《老子·七十八章》等等,都显示出老子抛弃语言的无言之美。
庄子继承并发展了老子的道论,在论述言意问题时指出:“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庄子·知北游》5“道不可言”,是由道本身的特性决定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知北游》一言而有三,确立了不言之美作为美的本体的地位,确立了天地是不言之美的体现者,确立了以不言为美的判断标准。庄子并不彻底否定语言本身,对于语言表达庄子提出了“非言非默”,在于打破语言的常规与限制。其最为推崇的是卮言:“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穷年。”《庄子·寓言》有形的语言永远无法穷尽所要表达之意,即言外一定蕴含着不尽之意。所以他提出了“得意而忘言”的观点。“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庄子·秋水》“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指道),不可言传也。”《庄子·天道》庄子认为语言只能论物之粗,精微之处只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言在此处是乏力的,不仅不能体现“道”,相反会造成对“道”的遮蔽。“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庄子·外物》用荃与鱼、蹄与兔的关系来比拟言与意的关系,在言、意、象的关系上,他不但主张忘言,也主张忘象(筌、蹄)。他提出“象罔”的命题,有形和无形相结合的形象,才能表现宇宙的真理——“道”。6因为“言”“象”都只不过是中介,中间环节,只有“意”才是根本,是目的,因为“意”就是“道”。
二、魏晋“言象意”系统的形成
人是语言的存在物,没有语言,也就没有人的活动本身。语言无法表达人对世界的复杂微妙的心理体验,无法表现世界的丰富性,语言是有局限性的,所以有“言不尽意”这一说法。象是作为弥补语言局限性的一个替代而逐渐发展的,在“立象以尽意”的思想和取象思维的影响下,三国魏人王弼对庄子“得意而忘言”的论断进一步发挥,提出了“得意而忘象”的命题,确立了“象”的特殊媒介地位,从而明确构建起一个“言象意”系统。他在《周易略例·明象》中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出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象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 故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
当然魏晋时期也有其它的观点,如在《言尽意论》提出“言尽意”观点的欧阳建,他发现语言具有充分表达思想的功能,可惜当时人们的兴趣正指向玄远的宇宙最高本体,“言尽意派”的观点不为人所重视。而大多数玄学家都主张“言不尽意”。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认为语言文字不过是一种符号,不能完全表达思想和情感,“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证心。”“心之于声,明为二物。”荀粲不但反对“言尽意”论,而且对“立象以尽意”之说也持保留态度。南北朝时期的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篇中在论及言意问题时认为“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同时指出“思表纤旨,文外曲致,言所不追,笔固知止。至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比较全面地说明了言意关系。
三、结语
自魏晋时代起,“意象”一词就已进入审美思想的本体性范畴,“意”借助“象”得以显现,“以象明意”“意象具足”成为艺术创作的理论核心。意作为“言象意”系统的核心,本义是指发自内心的声音,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提出“意,志也。从心察言而知意也。”不同的学说对“意”必然有不同的理解和认识。儒家关注的是人与社会的关系,意代表一种入世的志向,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人生态度。道家注重人与自然的关系,意代表一种出世的“道”,即宇宙万物的最高本体。佛家专注于人与自我的关系,意代表一种内在情感,强调个体的主观情思和感悟的重要。中唐时期,随着禅宗思想的盛行,“象”的作用被削弱,“情”的地位逐渐增强,审美思想逐步实现了由“意象”到“意境”的蜕变,主观情思被置于艺术创作的核心地位,“境”上升为美学中的重要概念,成为重要的品鉴概念。
参考文献:
[1]任犀然主编.《彩色图解周易》[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5
[2]朱良志.《中国美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3]王振复主编.《中国美学范畴史》[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6
[4]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5]汤漳平,王朝华译注.《老子》[M].北京:中华书局,2014
[6]方勇译注.《庄子》[M].北京:中华书局,2015
注释:
1.任犀然主编.《彩色图解周易》[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5:419
2.汤漳平,王朝华译注.《老子》[M].北京:中华书局,2014
3.朱良志.《中国美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282
4.王振复主编.《中国美学范畴史》[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6:188
5.方勇译注.《庄子》[M].北京:中华书局,2015
6.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131
7.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