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娜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她的名字还是多丽丝·塞布尔,那时候她是马纳斯宽勇士队的控球后卫,是南新泽西顶尖的球员之一。她有出色的控制能力、出色的球商,但投射能力不算太好。虽然对手没有选择“砍鲨”或者“死亡缠绕”这样的战术针对她,但她在罚球线上的表现至少可以说是十分不稳定的。多丽丝一直没能摘掉罚球不准的帽子,在几年前的圣诞大战中,她的ESPN同事,同时也是她的老朋友杰夫·范·甘迪在直播中调侃她说道:“多丽丝是惟一一个不会投篮的白人后卫。”
玩笑归玩笑,事实上伯克是一个真正的篮球人。在本赛季,她成为一家电视台的NBA网络解说员,这是首位得到这个职业的女性。虽然她不是在场上打球的那一个,但是她心怀篮球,就像范·甘迪说的那样:“在她的生命中,篮球无所不在。”
在不久之前,体育媒体只会聘请男性来解说分析男子比赛。那时候的人们认为,“让女性来分析复杂的男子项目简直是天方夜谭。”女性们通常被用于从场外进行侧面报道,但不会进入电视演播厅。多丽丝算是打破性别障碍的先锋之一。
在活塞主场对阵勇士的比赛之前,多丽丝与搭档戴夫·帕施一起讨论起了活塞的进攻。在她看来,上赛季,活塞在进攻端太过依赖控卫雷吉·杰克逊和中锋德拉蒙德的“二人传”了,而本赛季发生了改变:“活塞的体系更加平衡了,德拉蒙德可以指控进攻,他可以做好这件事,他还能传球。”事实的确如此。在比赛的第一个回合,德拉蒙德在一次掩护后得到了空间,他把球带到了罚球线顶端,并观察寻找空切的球员,但是没有人接应,于是他转身突破了贴身防守他的麦基。第三节的时候,活塞中锋故技重施,面对防守球员停球后一个击地传球,这一球像手术刀一样,穿过了勇士三人的防守,布拉德利得球后轻松完成上篮。对于这种情况,伯克早就做好了准备:“布拉德利是NBA中最好的空切球员之一,我认为,他在刚进联盟的时候十分缺乏进攻技巧,而他需要去考虑如何在进攻端找到自己的位置,空切是他第一件尝试的事情。”
诸如此类的复杂的、细致入微的、对于每个球员的观察,不仅来自后天对于比赛的学习和理解,还有一部分来自多丽丝自身的天赋,这也是她从观众、教练和球员那里都能赢得尊重的原因。当她和帕施在场地边做著开赛前的准备工作时,她的老朋友德拉蒙德从上篮热身的队伍中跑到她身后,并且在她的后脑勺亲了一下,罚球似乎让这些“难求一中”的球员之间建立起了特殊的情感纽带。雷霆队的主教练比利·多诺万和多丽丝相识已经超过三十年,他如此说道:“她有着非常高的篮球智商,原因在于她曾经打过比赛。”范·甘迪则说:“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的篮球解说员。”在网络上,她也十分受欢迎。在上赛季休赛期,Deadspin这家篮球网站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为“多丽丝·伯克是如何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篮球电视人的”。
比起52岁的女人,或者是两个20多岁孩子的母亲这样的称呼,多丽丝有着更酷的头衔。在2016年东部决赛猛龙的主场,加拿大说唱巨星德雷克坐在她的身后,用手比了个心形引起她的注意。在那一天,德雷克穿着的T恤上印着多丽丝的头像,还有一句话:女性征服世界。
活塞对勇士的这场比赛,是多丽丝三天内解说的第二场比赛,这样紧密的工作安排是她在30多年前辞掉教练组工作时极力避免的。她成长于斯普林斯汀乡下的一个大家庭,小时候,在那些还没有闭路电视之前的岁月,她看着NBC电视台埃尔·麦奎尔、比利·派克、迪克·恩伯格在周末解说的大学篮球长大,她把这个叫做“我和电视有个约会”。然后,她穿上那件在小学时从埃尔克俱乐部投篮比赛中赢得的紫色夹克——她在那时的投篮没有那么糟糕——在自家的后院练习篮球,并且与院子里的篱笆击掌欢呼。“那件紫色的夹克是我大学时候的热身服。”她说,“打完比赛后,我会自己复盘刚刚的比赛。当然,我投进了制胜一球。”
当时间来到了1983年,多丽丝进入了普罗维登斯大学。同年,学校的男子篮球队迎来了新的控球后卫:比利·多诺万。当时的多诺万还不是那么苗条,这让球队的主教练里克·皮蒂诺在一段时间内非常头疼。“我喜欢捉弄比利,我说他是87届第二好的控卫。”多丽丝回忆说,“但是,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在我们刚认识的那些年,我惟一比他好的地方就是我的体型。”
后来,多诺万减掉了30多磅的体重,并且在大四那年带领着校队打进了最终四强,但多年来他一直对多丽丝保持尊重。那时,范·甘迪是普罗维登斯大学的研究生助教,他对多丽丝的印象就是“球馆老鼠”。而多丽丝最后两个赛季的教练鲍勃·弗利则说:“伯克充满求知欲。我记得她曾试图进入男篮的训练场地去看皮蒂诺指导训练,但是皮蒂诺不让女生去围观,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情。”
在大学期间,多丽丝一直霸占着助攻榜,她得到了602个助攻,比多诺万要多56个,并且在对阵基诺·奥列马教练领衔的康涅狄格大学女篮时,保持着5胜0负的傲人战绩。当弗利教练给她提供一个助教的工作机会时,多丽丝欣然接受。“从我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球开始,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觉得我可以去执教比赛。”她说,“我很享受当助教的每一秒钟,我喜欢那种感觉。”但是,在多丽丝执教的第二个赛季,她在球队的板凳席上被求婚了。“我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个孩子,并且我也清楚,在一段时间里,我想在家做全职妈妈。”她接着说道,“在那时,我觉得这两件事情是相互排斥的。”
弗利试图说服多丽丝留下,但并不管用。而问题是,她仍然需要一份工作。普罗维登斯大学当时刚刚决定要开始广播学校女篮的比赛,而她从此开始了被她称为“美丽的意外”的广播生涯。多丽丝并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但是她有足够的洞察力,他的教练把她的解说贴到给自己球员的录像带里。“她们多听多丽丝的解说评论,然后就会意识到自己做得好的和不好的地方。”弗利说道。
伯克的工作节节高升,她开始在电视上解说女篮比赛,偶尔解说NCAA男篮比赛,然后是WNBA,再后来做一些NBA场边的工作。她不喜欢“开拓者”這要的词汇,因为她觉得在她之前还有其他女性面对过更艰难的环境。NBA联盟一直都在进步,特别是对于那些女性工作者,所以她的真诚从来不是一个问题。“我通常觉得,最尊重女性运动员和女子比赛的人,往往是那些男性运动员。”瑞贝卡·博洛说,她是万千把多丽丝当作精神导师的人之一,“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大家都更尊重康涅狄格大学男篮,而忽视女篮。相比WNBA的球员,大家也都更尊重NBA球员。勒布朗在谈论这件事,并且发推特声援,而科比在身体力行去看比赛支持女篮。”
多丽丝的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2013年,她在马刺的一场比赛中做着场边工作。在一次比赛中的采访环节,她问了波波维奇两个关于进攻和防守的问题,而这两个问题马刺主教练都用极其简短的“失误”作为回答。那次经历让他处在崩溃的边缘,在后来的《纽约》杂志采访中,她为自己感到不公,因为波波维奇对待他的老朋友——比如范·甘迪——和对待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但是之后她在面对马刺主教练时采用了更机智的方法。在上赛季五月的西部决赛第一场第一节例行采访环节,按惯例多丽丝可以问两个问题,她先问“马刺为什么第一节打得好”,波波维奇回答“节奏好”,之后她省去了第二个问题,并说:“祝我自己母亲节快乐,现在我得救了。”然后结束了这次简短的聊天,并且把话语权交给了她的搭档麦克·布林。而在第二战第一节结束后,多丽丝再次采访波波维奇,她先问的是“为什么马刺开局艰难”,后者回答“得不了分”,之后她又一次省去了第二问,直接放出一句“我看我最好就问到这儿吧”,结果老爷子竟被逗乐了。
这是十分有趣的,它显示了多丽丝有些怪异的幽默感。但是对于范·甘迪来说,这是多利丝不能尽情展示的一面。“对于很多女性来说,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她们想要去展现自己的个性,但很多男人并不允许她们这样。”他说,“这是愚蠢的。对于那些在比赛中做着和我们一样的工作的女性,我们并没有给他们提供同样的展现自己的机会和舞台。”
事实上,为了克服偏见,她必须要去展示自己的专业性,这成了伯克的最大挑战之一。她认为要给人严肃的感觉,所以她穿上了职业装,并且把头发扎到了后面。但她为自己在ESPN得不到什么好的任务而叫苦的时候,她的制片人金·贝尔顿和她进行了类似“洗脑”般的谈话,因为后者也曾经面临着因为自己是非裔美国人,而在这个行业里四处碰壁的困境。但是有一点,伯克必须要明白:电视行业是一个视觉媒体,无论你接不接受,你所说的事情都会成为人们评价你的惟一依据,这里的底线是做好你自己。
多丽丝开始改变。她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更有亲和力,她把头发放下披到两侧,还穿上了裙子。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反讽,尤其是对于这样一个讲求性别平等,但还是男性占主导位置的电视行业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贝丝·莫文在9月份为橄榄球比赛做了详细报道,杰西卡·门多萨的出现对于ESPN的棒球报道是个最好的惊喜。“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为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我才52岁,你见过几个55岁到60岁的女性依然工作在体育电视的第一线?但是有很多60岁的男性依然坚守在这个岗位。”多丽丝说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外表和身体的变化对于所有做这个行业的男性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她继续说,“比如马特·劳厄尔,我是看着他的解说长大的,也知道他是如何变老的,但是和他一起搭档的女主持人一直都是一个年龄。所以,他在变老而他的搭档却永葆青春?坦白说,这是不合理的,一点也不合理。”
“听我说,我也想让大家觉得我是有吸引力的,所以我就要去做点手术让自己看起来更年轻?不。你会看到我脸上的皱纹,它们象征着我经历的岁月,它们会一直挂在我的脸上。”多丽丝说道,“这时候,选择权在电视台手里,就看他们能不能接受这些皱纹了。”
也许,在60岁的时候,多丽丝不会继续留在电视行业去观察整个产业的何去何从,她正在计划,当她的孩子也有了孩子的时候,她要成为一个宠溺孩子的奶奶。但在那之前,她还在解说比赛,即便她讨厌某些言论,她还是这条道路的开拓者,并且为身后的追随者送出自己的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