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灯大人
上期回顾:蒋夜莺爬雪山寻死,得小叔叔挽救,却意外撞上“睡美人”疑案,不明者“杀”死少女,而且一步步引女主步入棋局……
原来他讨厌被自己接近吗?
从前他教她、养她、宠她,也只是出于同情与责任吧?
毕竟狐狸叔叔有多好,她自己最清楚。他表面上待朋友疏离冷淡,平日里不多话,可当朋友身陷险境时,伸出手的又是他。
他因为和蒋夜莺的父母有交情,所以才会把她从水深火热的地狱中拖出来。这么多年,他将她视为己出,顶着社会舆论,关照她、教养她。
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刊登过她与小叔叔的故事,死者的朋友重情重义,将幸存的女儿养在名下。他们的关系,即使年龄悬殊不大,也是父与女的故事。如果他们最后在一起了,那么,媒体会怎么写?小叔叔又该怎么办呢?恐怕真有那一天,他的事业也就毁了,那也正是他身败名裂的时候。
蒋夜莺太得意了,明明之前最畏惧的就是这一点,现在因爱意强烈,把这些统统忘记了。
她是爱他的,却不想毁了他。
她之前的怯懦、退步、逃避,甚至是自杀,也都是因为这个。
她怎么就忘了呢?
“幸亏小叔叔告诉我……”蒋夜莺抬头,朝着他绽放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知道了,那我去睡了。小叔叔,晚安。”
“嗯。”胡离抿唇,犹豫了一会儿。
他什么话都不能说,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他交给蒋夜莺房卡以后,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旅店。
蒋夜莺拿着残留有小叔叔体温的房卡,深吸一口气……幸亏小叔叔告诉她,他讨厌她,否则,她都险些要忘了。
这一夜,蒋夜莺睡得并不好。
她在梦里梦到了小叔叔,他和现在一样,身材依旧高大,能完全将她庇护在怀中,像是一棵能为离巢的鸟儿遮风挡雨的大树。
隔天,蒋夜莺马上投入了调查工作。她开始和镇上的人打听这栋房子的所有者,究竟是由谁建造的它。
既然建房,那么肯定会和本地的房地产管理机关申请登记,只要去联系这里的工作人员,肯定能知道一些事情。
蒋夜莺当天下午就去找了房地产管理机关的人,结果得知房产持有人现在在国外,联系到他本人会有些麻烦,需要一点时间。
蒋夜莺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打算去买张拨打跨境长途电话的话费卡,联系房主。
由于不知道和死去少女在一起的第二个人是谋杀者还是协助自杀的同伙,暂时不能称其为凶手,队里给他起了个代称“不明者”。
既然不明者能轻而易举地将少女带到这栋屋子来,前提是熟知这屋子的位置,极有可能是房子的所有者或者是旁系亲戚,拥有开门的钥匙。当然,也不排除是这个不明者偶然发现这间小屋,房门大敞开,或是砸碎了窗户进屋,再修整窗户,伪造成无人擅闯民宅的假象。
哦,忘了说的是:之前蒋夜莺是被胡离背到这间小屋里来的,窗户是玻璃制品,胡离直接用冰镐砸碎了窗户,爬进去开的门。在此之前,四面的窗户都完好无损。
因为有太多种可能性了,蒋夜莺无法确定不明者和房主的联系,暂时能确定的一点是——不明者肯定来过至少两次半脊峰,因为他得确定这栋红瓦小屋的存在,再带死去的少女抵达这个地方,进行自杀协助,抑或是谋杀。
那么,这样频频出现的人,镇上的居民是否会有印象呢?
或许可以四处打听一下,也有可能有所突破。
蒋夜莺拿着雪臣的照片,在下山必经之路上和路人打听:“你好,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这些人是前来爬山的游客,对当地并不熟悉,纷纷摇头。
蒋夜莺只能去问当地居民,然而也没多少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正当她心灰意冷时,途经一家文具店,她往里头一瞥,某堆日记本跃入眼帘,是雪臣的那种日记本,蓝光牌子的,在这里有卖!
她又升起希望,把照片拿给店老板看:“你好,有见过她吗?”
店老板仔细打量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不记得,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
“真的没印象吗?”蒋夜莺把日记本拿到手里,说,“照片上的女孩,有来买过这本日记本吗?拜托了,这很重要。我是刑警,这女孩跟一起谋杀案有关。”
“你等等……”没精打采的老板这才变得有精神起来,对蒋夜莺毕恭毕敬道,“我好像见过她,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她就站在门口,翻了翻这本日记本。我以为她要买本子,其实那时候也担心她是偷东西,就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没注意到我,只是回头张望,像在找什么人,然后就跑了。”
“也就是說,她当时可能不是一个人在逛街?”
“应该不是一个人,那时候我还挺得意的,觉得自己的反应敏锐,小偷都被我吓跑了……”
从店老板的话里可以得出结论:雪臣是活着来到这里,并不是被不明者搬运尸体上山。
蒋夜莺又问:“你在什么时候见到她的,还有印象吗?”
“大约两个月前吧。”
原来雪臣在两个月前还活着啊……
究竟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呢?陪伴她来的不明者又是谁呢?
不过,她两个月前既然有在附近走动过,肯定也有很多的人见过她,只要照着这条线往下挖,未必找不到目击证人!
第五集
蒋夜莺跟沿途的店家逐一打听消息,然而没有人再回忆起有关雪臣的事情了。
她可能很警惕,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奔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世界那么大,人的心这么小,当然只会记住与自己相关的点点滴滴,不必要的事情就会被抛到脑后,转瞬即逝。
她决定暂时回队里,再调查一下有关日记本的线索。
日记本里仅仅记载了一页内容,其余的页数都被撕毁了,从余下的痕迹可以估算出有十几张的样子。
如果一页代表一天的话,那么,这里是不是包含了消失的十几天?
这十几天有何特别之处吗?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隐藏它呢?
蒋夜莺仔细观察了日记撕损的部分——并不是那种潦草的撕扯法,而是有条理地折叠这几页纸,等到出现了折痕以后,再小心翼翼地扯下来,所以残留的痕迹平滑,也没有奇怪的褶皱。
这就说明,这本破损的日记并不是震怒之后的产物,而是有预谋的隐藏计划。
如果不明者真的想要这本日记从世界上消失,他可以直接把它带离现场。然而他没有,那么就说明,他扯掉后面几页日记是有目的的,他想让警方找到它,并且去研究消失的故事。
那么,怎么找到消失的故事呢?
不明者是否也留下了线索?
蒋夜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日记后面几页的图案上,那是一些古怪的面具图案,大小不一,轮廓也模糊不清,像是孩子稚嫩的画,又像是混淆视听的玩笑产物。
她合上日记,隔着手套抚摸日记外壳,背面画着蓝光的图标,右下角有无数条竖线,底下还印着一串号码,那是产品条码。
翻开日记,最后一页也印着一串数字,如果蒋夜莺没有记错的话,那就是产品编码。
同一种产品的条码是一致的,而编码不同,类似于人的身份证,每一件产品都有自己的编码,数字也随数量改变,有一定的规则。
蒋夜莺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或许能找出这本日记的发售地,毕竟这种日记本还在售卖,那就代表着还没下市,一般文具之类的更迭速度很快,一年到半年时间已经消耗完它们的寿命,下市了。
她将条码输入百度搜索框里,没有查到任何信息。只能翻墙用国外浏览器谷歌,这样一搜就马上搜到了相关信息,果然是那本日记的产品条码,里面还留有发货的厂家官网。
蒋夜莺联系了客服,说明来意以后,很快就把她的电话转接给相关的负责人,是个男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你好,蒋警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好,我这里有一本日记本,和一起凶杀案有关。我们需要这本日记出售的地址,你们把这批货发到了哪里的店家,应该会有登记吧?比如,编号一到二十的产品发给这家,二十到三十的产品发到那家之类的。”
“我想应该有记录,不过只能分辨大致的,详细到哪家店怕是天方夜谭。”
“我懂的,也请你帮帮忙。这本日记的产品条码是73892619,编号是3937474。”
“好的,你稍等,我们需要翻阅电脑里的发货记录。”
蒋夜莺盯着手表,等了足足有十分钟,那边才回话:“能确定是给黄山区石桥公园那一带发的货,具体哪家店不清楚,记录里也只有这样模糊的发货地点。蒋警官可以去那边的文具店打听打听。”
“发货时间是?”
“一月二十号,距今有六个月的时间。”
那么,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这是雪臣在这六个月内买的日记本。他们一定是买了日记本以后才来的半脊峰,作案也是在这半年之内,已经把时间详细缩短到这个范围了。而且知道了日记是在黄山区石桥公园一带被买走的,也就是说,雪臣和不明者曾经肯定去过黄山区。
如果雪臣在日记里所叙述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她可能是黄山区的学生吗?
她是高中生?
她也是在黄山区结识不明者的?
蒋夜莺在瞬间又想到了书店老板的说辞——雪臣去翻看日记的时候,曾经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是被不明者绑架的话,她有机会逃跑,有机会呼救,甚至不会安安分分地追随不明者来半脊峰……所以,她并不是被绑架,也不是被威胁,而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
雪臣和不明者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她为什么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来赴死呢?
这其中有太多矛盾点了,像是一团辨不清方向的浓雾,将蒋夜莺一寸寸包裹其中,遮住她的眼睛。
于是,蒋夜莺决定去黄山区一探究竟。
她将调查出的事情全部汇报给胡离,黄山区本来就是他们的辖区,所以与那边有联系的话,接手案件就更加方便了。
当夜,他们就开车,往黄山区赶。
蒋夜莺之前刚办完一桩案子,带薪休假,没想到假没度成,才两天时间,又卷入了新的案子。不过,能和胡离合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可不敢再抱怨。
昨夜胡离说完那一番话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好似隔着一层帷帐,彼此看不见,又不敢戳穿它,叫人难堪。
蒋夜莺一见到胡离就满心欢喜,可她又怕他瞧出来,并再次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他讨厌她,都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但她还想求个痛快,启唇要问,又不敢问。和那些要说分手的小情侣一样,付出较多的那一方总会一遍遍地追问原因,希望恋人能回心转意。然而局外人都很懂,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即使和好了,隔阂还在,穿堂风也能引山洪,总有爆发的时刻。
还不如疼个痛快,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蒋夜莺这样想着,突然,胃疼得厉害。她捂住小腹,蜷缩起身子,不住往前倾斜,仿佛一只离了水的河虾,紧缩成一团。
“夜莺?”胡离透过后视镜看她,少女的脸颊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染上绯色,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疼得浑身颤抖,体温也逐渐升高。
“嗯……”蒋夜莺不想麻烦小叔叔,和儿时一样,咬住下唇,勉强微笑,“没事……”
“胃疼?”男人那好看的眉峰已然蹙起,他抿着单薄的唇,脚下紧急刹车,停靠在路边。
还是麻烦到小叔叔了……
蒋夜莺下意识不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她想成为能够帮助狐貍叔叔的人,而不是他的累赘。
他会更讨厌她吧?
“小叔叔,我真的没事。”
“附近有加油站,也有店,我去买点胃药。”胡离没接她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句话,走了。
蒋夜莺没有办法,只得坐在座位上等着。
她翻转了身子,侧脸望向窗外。天上繁星点点,忽闪忽闪的。
胃疼是老毛病了,以前她一疼就会蹲下身子捧腹,一声不吭。
她习惯了不向别人撒娇,也不会去说自己的情况,甚至有伤有痛,都不敢打扰到其他人,能自己处理的时候就自己处理。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得了胃溃疡,吃饭喝水,胃里都如火烧,疼得她满地打滚。这时胡离才反应过来小姑娘不对劲的地方,背起她就往医院跑。
蒋夜莺也是第一次看到,平时那样成熟稳重的人,原来面对她,也会慌乱得像个孩子。
他是爱护她的,或许他所说的“讨厌”,也是有自己的原因吧?
没过五分钟,胡离就回来了。
他将矿泉水和斯达舒胃药都递到蒋夜莺的手里,说:“快吃药,等到了黄山区,再带你喝粥。”
蒋夜莺乖巧地点点头,像是想要验证一般,她拿药的同时,还握了握胡离的手。他的掌心很热,估计攥药攥得很紧,手心也都是汗。
他是害怕她胃疼,所以慌忙跑过来的吗?
她的小叔叔,根本不讨厌她啊!
胡离缩回手,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问:“怎么了?”
“没事,”蒋夜莺勾起嘴角,“只是知道了小叔叔的秘密。”
“嗯?”男人不解,轻轻地哼了一声,问。
“小叔叔喜欢我。”
“……”胡离惊了。
“是关爱晚辈的喜欢。”蒋夜莺得意扬扬地说。
第六集
隔天,等他们抵达黄山区警局的时候,胡离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上级打来的。主要内容是说重案四组的队里进了一个新人,以后在胡离手下工作,让他好好带着。
胡离与重案四组合作多年,由于调查能力出众,早就签署了长达五年的长期合作协议,老队长又刚被调走,这种时候由他跟组员介绍新人,才够分量,能够服众。
毕竟大家都是共事多年的战友,冷不丁加入一个新人,不习惯还是有的,得由胡离好好疏导疏导。
办公室外,站着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看到胡离过来,原地站军姿,敬礼:“胡先生好!”
“你就是新人?叫什么?”胡离对待外人一贯不热情,说话的声音有点疏离与冷淡。
“我叫谢淮安,今年二十五岁,单身,家里养了一只猫!胡先生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谢淮安的个性直率,开朗活泼,仅仅几句话就把弟兄们都逗笑了。
看来,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胡离也就放宽心了。
他稳重地拍了拍谢淮安的肩膀,风轻云淡道:“以后队里的都是兄弟,互相照应着,好好办案。”
“是!”谢淮安中气十足地应道。
隔了一会儿,他朝后探头,“这位小妹妹也是队里的?哪个组的?”
蒋夜莺伸出一只手,与他交握,客客气气道:“你好,我也是重案四组的一员,我叫蒋夜莺,很高兴认识你。”
“看起来比我小,原来是师妹,以后好好合作。”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就有人丢了一支笔砸在他的头上,笑道:“组花师妹你也敢动?他叔就在这儿,就是咱们胡先生,你这胆子够大的啊!再说了,追求小师妹的能排到黄山区外去,你算哪根葱?起开,起开,排我后头去,我先追!”
“黄鹤,你不要脸!这时候表白啊?歪心思这么多!”刚才说话的是黄鹤,现在是蒋夜莺的操白师兄。
操白道:“胡先生,你看看我,我配夜鶯怎么样?”
平日里,胡离不插嘴这些事,他知道组员只是开玩笑,都没有恶意,也不会用猥琐的词欺负蒋夜莺,一般扫个眼风,让他们闭嘴也就完事了。
然而,这次……
他顿了顿,冷着一张脸,道:“我分给你们的案子,已经有结果了?有了后续结果,我才好继续调查。”
黄鹤嘀咕一句:“刚做完,现在休息一会儿。”
胡离抬眸,细长的眼睫微微扬起,斜了他一眼,严肃道:“你休息的每一分钟里,都有一起凶杀案发生。当刑警的,只怕时间不够,只怕不能为人民做更多的事情。你倒好,趁着上班,聊些儿女情长的事,当真是人民英雄。”
“我马上去工作,把一个人当作两个人使。小师妹,今生我的命给人民,咱俩来生再见!”黄鹤被胡离说得压力极大,溜了。
办公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唯有翻动档案的声响。
胡离补充:“夜莺,你带着淮安。不懂的事情,让他去问你,嗯……这样好了,让他跟着你调查雪臣的案子,熟门熟路教起来也方便。”
“是,胡先生。”蒋夜莺在队里不肯叫他小叔叔,因为一旦喊了这个禁忌的称呼,她的辈分就更小了,她还怎么接近胡离?
她领着谢淮安出门,胡离还站在原地瞥了两眼——都是单身,郎才女貌。她这个年纪,也不是不能谈恋爱,谈个在他手下看着的人,知根知底的,也挺好。
毕竟是自己人,敢欺负蒋夜莺,他揍起来也方便。
胡离这般想着,出了神,隔了好久,还在担心蒋夜莺的事情。
好像除了他自己以外,他谁都不信。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他不揣在怀里就不安心。
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他还不如给自己养着。
呸,瞎说什么。
胡离蹙了蹙眉头,回了办公室。
蒋夜莺还需要外出一趟,去黄山区石桥公园一带询问日记本的事情,速度必须要快,刻不容缓。
等上了车,她才有机会看谢淮安的脸。这小子长得的确不赖,剃了个小平头,头发虽短,可露出了饱满的额头,颇为精神。他爱笑,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让人心生好感。
蒋夜莺不讨厌他,他像个阳光的邻家大哥哥,看起来也颇为好亲近。
只是,他略聒噪。
谢淮安问:“夜莺妹妹,我们这是调查什么案子?”
“雪臣的案子,等一下回去可以给你看看档案。”
“雪臣?我有看新闻,好像是那个死在屋子里的少女?”
蒋夜莺点点头:“对,是那个。”
“哦,”谢淮安目视前方,“调查到哪一步了?”
“初步判断,留在现场的是两个人,一个死者,一个不明者。我们拿到的物证里有一本残缺的日记本,现在知道了这本日记的出售地,所以要去调查,找出残缺的页面。”
谢淮安粲然一笑:“那就让我们一起调查,早日破案。”
“嗯。”蒋夜莺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她又不是那种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实在是提不起劲配合他的动员工作。
车快要开到了,谢淮安突然问她:“夜莺妹妹,你有男朋友吗?”
蒋夜莺呼吸一滞:“怎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你也是单身,那我们还挺有缘的。可以考虑深入交流一下,特别是在下班后。”
蒋夜莺没想到还能遇到被人一见钟情的事情,干咳一声,说:“我虽然没有男朋友,但是我有意中人。”
“哦?不敢表白啊?”
蒋夜莺的脑海里浮现出胡离那张清俊的脸,工作时,他总是疑惑地望向她,不明白她朝他笑的含义所在。
“不能表白。”
谢淮安好奇心重,“为什么?”
“秘密。”
“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濯清涟而不妖的那种?”
“别问,开始调查了,带好纸笔,我问,你记录。”
谢淮安乖乖掏出小本子,一边写下日期,一边笑道:“在没得到男神芳心之前,随时欢迎夜莺妹妹依靠我。我很喜欢你,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蒋夜莺一愣,几乎是瞬间回头,看向谢淮安:“你认识我吗?总觉得你说的话很怪……”
“我看过报纸,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你了。”
“……”她突然沉默了。
蒋夜莺掩埋这么久的故事,居然在这一刻被人连根拔起。
谢淮安是为她好吗?是关心她吗?他分明是残忍,可能接近她也只是出于莽撞少年那点可笑的保护欲。
蒋夜莺装傻,不再理他。
她计算好了黄山区石桥公园一带一共有五家文具店,打算逐一询问有关雪臣的事情。
原本信心满满的蒋夜莺,在询问了四家店无果后,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她寄希望于最后一家店,拿着雪臣的照片走进去,问老板:“老板,你见过这个女孩吗?她来买过这本日记本。”
老板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蒋夜莺很失望,犹不死心,再问:“这和一起凶杀案息息相关,希望您能好好回忆一下。”
老板的压力很大,他皱眉,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你问多少次都没用。”
“这样啊……”蒋夜莺正打算离开,谢淮安突然指着门口的招聘广告问,“你们这里招工作人员?”
老板点点头:“是啊,我平时在岐山区那个店里工作,这里得招个人看着。”
“之前有其他的店员工作,现在辞职了?”谢淮安问。
“对!”
蒋夜莺明白了,之前卖东西的又不是老板,他怎么会知道雪臣的事情?
她焦急地问:“那个店员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一下吗?”
“她的手机号码我不知道,不过她下午会来店里结算工资,你们可以等等看。”
“好。”蒋夜莺很高兴,对谢淮安刮目相看,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也进不了他們重案四组。
等到了下午,果真有一名年轻女孩来到店里。她戴着遮阳帽,手里捧着一杯鸳鸯奶茶,道:“老板,我来了,你可以给我算算六月的工资。”
“等一下,警察在这里,找你有事。”老板答。
年轻女孩吓了一大跳:“老板,你为了拖欠工资,还喊警察黑吃黑啊?”
“……”老板无话可说。
蒋夜莺干咳一声,解释:“我不是来管你工资的事情,我想问一下,在你工作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她是不是来买过这本日记?”
年轻人的记忆力就是比中年人好,特别是女孩子,很记仇,也很敏感,平日里没事,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记在心里。
还没看一分钟,年轻女孩就猛吸一口奶茶,拍了一下柜台道:“我记得她!我知道她!”
行,这次算是找对人了。
蒋夜莺带她去附近的咖啡厅详谈,奶茶她包了。
年轻女孩滔滔不绝,道:“她那时候是一个人来的,穿着校服,问我日记本在哪区,我给她找了货,顺便问了一句,写日记做什么。她回答我,这是秘密。但是我从她脸红的样子可以知道,她肯定是拿来记录心上人的故事!”
“那是几月的事情?”
“这个真的记不清了,四五个月以前吧?那种日记本是新货,拿来卖还不到一个月。”
“你刚才说她穿着校服,那校服是什么款式的?哪个学校的?有印象吗?”
年轻女孩慢悠悠地喝奶茶,道:“知道啊,黄山高中的校服,我也是那里的毕业生。”
“行,帮了大忙了,谢谢你!”
“不客气,能帮忙调查案子,多酷啊。”
蒋夜莺没和她多说,直接开车去了黄山高中。
黄山高中门口是各式各样的校园活动照片,蒋夜莺随意看了一眼,目光定格在那张面具泥塑大赛上,里面有一个作品像极了日记里的面具!
一瞬之间,她想到了什么,逃也似的飞奔到泥塑面具展览室,不顾管理老师的劝阻,径直拿起了那个面具作品,只见面具后贴着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小纸,一扯下来……居然是日记的第二页。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啊?那个藏在暗处的不明者。
第七集
蒋夜莺的内心,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冷冽的空气在肺里游走,吐出浑浊的废气以后,镇定地问管理老师:“这些作品展出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吧。”老师回忆了一下,回答她。
不到一个月?
也就是说,不明者在这个月里布置好了第一条线索。而在雪臣死之前,他们一定是待在一起的,雪臣死后,不明者才去黄山区藏日记。那么,从雪臣死亡的时间上推算,大概是这半个月内来的黄山区。
时间这么短,他应该没有将其他页数完全布置好,可能是根据蒋夜莺的行动,一步步布置。
也就是说,不明者就在她的身边,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兽,用一双猩红的老眼,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究竟是谁?
这样一步步引导我,想做什么?
蒋夜莺不解,但她必须要了解真相。
她能清晰地意识到:不明者设下了无穷无尽的陷阱,将她一步步引入深渊。他想借助汹涌澎湃的潮水淹死她,他针对的人是她。
咝……
蒋夜莺感到彻骨严寒,她轻轻抚了抚手背,继续问管理老师:“进入学校需要登记吗?”
管理老师为难地摇摇头:“因为是学生作品的才艺展示,有宣传学校的想法,所以什么人都能进来参观。”
“那能随便碰面具作品吗?”
管理老师苦笑,摇摇头:“不能碰,但总有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就连我们自己都是直接關上教室的门,隔天再开门,欢迎家长们进来观看,一天到晚都没有碰过面具。所以面具上什么时候贴了一张纸,我们也不知情。”
“好的,谢谢你。”蒋夜莺结束了这一段对话。
她并没有直接离去,手里握着那张纸,如同烫手山芋一样,想立即打开看,又有些舍不得——这是近期唯一有关雪臣的消息,她看完了,如果没能解开一些谜题,那么线索就中断了。
蒋夜莺将日记纸张叠好,规规矩矩地放进警服口袋。她想先去教学楼询问老师有关雪臣的事情,再做打算。店员也说了,雪臣穿着黄山高中的校服,那么她肯定是这里的学生。不明者既然把她引到这里,那他必定是想告诉她一些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出门,询问高一年级段的教导主任:“你见过照片上的人吗?”
“陈雪?”教导主任将照片捏在手里,一遍又一遍地看,说话时带着颤音,“警官,陈雪怎么了?她是不是……”
“没看新闻吗?她死了,我们是来调查有关陈雪的案子的。”
“怎么会这样?”教导主任很震惊,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的嘴唇微张,僵硬地无法合上,像是个木制的傀儡。
“我们在调查她的死因,具体怎样,还不知晓。暂时判断出陈雪死亡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她死在半脊峰的一栋小屋里,明明是未成年人,在没有家长的陪伴下,又是怎么去的半脊峰呢?”蒋夜莺呢喃自语。
“其实陈雪失踪很久了。”
“失踪?”
“对,是失踪。”教导主任叹了一口气,“警官进办公室吧,我们慢慢说,站在这里对学校影响不好。”
任何一个地方的人看到警察上门,都会下意识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所以会有除暴安良的人民警察探询守护,这是人们的刻板印象,轻易不可改变,尽管事实也的确如此。
教导主任给蒋夜莺泡了一壶茶,从一侧拿了档案,翻到陈雪的资料页,转身,递给她:“这是陈雪的照片。”
蒋夜莺仔细看了几眼,照片上的少女微微笑着,左边脸颊有个梨涡,显得俏皮可爱。虽然照片上的少女睁着眼睛,而雪臣是闭眼长眠,皮肤也与她的颜色不同,因为是死去很久的人了。但从鼻梁与唇瓣轮廓就能明显地看出来,她们两个就是同一个人,陈雪就是雪臣。
“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蒋夜莺很想多了解一点雪臣,只要调查清楚她的故事,那么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教导主任搓了搓手,叹气:“她是个可怜的女孩,说起来,和我还有点亲戚关系。她爸是我表叔的儿子,关系有点远,也就没太接触。她妈和她爸感情不好,很小就离婚了,所以她一直在单亲家庭长大。那时候可怜她,我也就多留意了一下。大概是在几个月前,我发现她身上会出现一些瘀青,大体上看不出来,都藏在衣服下面,还有袖子里。要不是那次她打翻作业本,蹲下身子去捡,我还不能发现她的腰上有伤。”
“是家庭暴力吗?”
“有可能,据说她妈妈的日子过得不太好,自己没有正经工作,又没有丈夫……所以我想,她可能把很多生活上的怨气往女儿身上撒。”
“所以,陈雪就成了被害者,而她的妈妈则是施暴者?”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教导主任不敢说太多笃定的话,毕竟她不是陈雪,不敢轻易说自己的判断即为事实。
不过,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下,如果有人朝雪臣伸出手呢?
那个人必定是迎着阳光,后背光芒万丈,像是一道光,照进她的生命里。
那么,雪臣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走,为了摆脱那个有妈妈的家庭。
可惜,她只是从一个地狱,爬到了另一个地狱,并且死在那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能解释为什么雪臣心甘情愿地去半脊峰了。
很有可能是她以为不明者是来救她的,所以很高兴地和他一起浪迹天涯,然而,这也只是一个骗局,毕竟想养肥猎物,总要多喂它一些营养丰富的食物,养得白白胖胖,才好下嘴。
在最后一刻,在死的那一刻,雪臣是错愕的吧?
她究竟是被迫自杀,还是自愿自杀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下期预告:蒋夜莺马不停蹄地跑到陈雪妈妈的家里却扑了个空,感觉甚是懊恼,但是,另一边跟小叔叔的感情仿佛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这让蒋夜莺又打起了精神。而后通过胡离的提示,蒋夜莺在黄山高中找到了第三张日记纸,到底这本通往死亡的日记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