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甜
1月18日,是郭德纲45岁的生日。“我终于成熟了。”郭德纲叹了一口气说。他坦言,如今过生日,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悟。“我打18岁就这样,我也习惯了,我没有什么可感慨的。”
至于中年危机,他觉得自己也没有遇到。“我的危机在十八九岁的时候闹了一回,过去就完了。”此后的这些年,他持续着一种“看透了,习惯了,无所谓了”的生活态度。
二十来岁的时候,郭德纲觉得身边的同龄人看着都像小孩,他自己像家长。现在和当年的同学在一起,他觉得大家好像换了身份,那些同学看起来更像家长了。郭德纲想过自己七八十岁时的样子,得到的答案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有人年纪轻轻心先老,郭德纲就属于这一种。
郭德纲生日当天,也是德云社的年会,年年如此。这一天,德云社的弟子齐聚北京,“在外漂着的都回来了,大伙热闹热闹。”如果单独为过生日而过生日,他说自己就不过了,理由是:折腾大伙,惊动不起。
郭德纲曾说,除了说书唱戏说相声之外,其他行业和职位对他都没有诱惑。2017年,他多了一个新的身份——电影导演。2018年大年初一上映的电影《祖宗十九代》是郭德綱首部自编自导的电影作品,在他看来,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电影作品。
过去这些年,郭德纲没少在大银幕上出现,但均是客串的身份。那些电影无一例外,全部被贴上了“烂片”的标签。对此,郭德纲并无异议。他很坦率,那些他参演的电影,都是三五天的客串演出,进剧组前甚至没看过剧本。说是去拍电影了,但他自己清楚,其实是去交朋友的。
拍摄《祖宗十九代》以前,他对电影的了解仅仅停留在表面。“当你真正把它当作一个产品去做,进入里面,才发现是一个不一样的领域。前期创作阶段,你是一个匠人,到了后期卖片子,你是一个商人。”他说自己享受做匠人,“至少可以自己讲一个故事。”
事实上,郭德纲极少看电影,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他最近一次走出家门看电影,是2016年在冯小刚工作室看《我不是潘金莲》。再往前,是2015年参加电影《老炮儿》的首映礼。他印象中,自己已经多年没有进过电影院了。他印象中的电影院还停留在上世纪80年代,他的学生时代,拿着学校发的电影票,1500人一起看一场电影。现在的电影院变成了什么样子了,他甚至没有概念。
对于电影,郭德纲说自己暂时没有野心。“如果这个电影观众还是觉得是烂片,那看来确实是烂,如果不是,那以前你们确实是冤枉我了。” 电影终归不会是他的主业,主业一直只会是相声。
舞台上,郭德纲是为大众制造笑声的喜剧人。舞台下,郭德纲不爱热闹,喜欢安静,经常沉默,发呆是让他快乐的方式。他不愿向他人倾诉自己的喜忧,也没有人将他视为倾诉的对象。“高兴的事,跟别人一说,像是显摆,心里别扭,跟别人说,人家也帮不了你,还挺丢人的。”郭德纲说,而大儿子郭麒麟和父亲一样好静,他说:“哪有那么多人值得你去倾诉啊。三天没人串门,我心里痒痒,有人来了,刚待了五分钟,我希望他赶紧离开。”
书房是郭德纲独处的空间。“看书,写字,画画,发呆”,是他独处时的生活状态。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恰好落在桌上的盆栽上。郭德纲坐在那里,望着被阳光照亮的鲜花,常常一坐就是两个小时。“看着,待着,就挺好。”
郭德纲现在的家,书房是他最看重的生活空间。他人的闯入会让他不安,家人也不例外。他多次吩咐家人,进书房送水果,悄悄进来,放在那里就好。如果对方说了句“您吃吧”,他就会毫不客气跟对方翻脸。安静被打破,让他很不舒服。
郭德纲不喜欢参加饭局,有时候,他已经坐到饭桌上了,看到同桌有张陌生的面孔,会立即起身,扭头走掉。或者直接抛给对方一句:“你走还是我走?”也正因为如此,他得罪了不少人。但这是他承担得起的代价。
德云社在外商演,郭德纲会在跟对方签合同时明确表示:吃饭严禁有陌生人参加。
有时候,主办方并没有把那一条款当真,演出后照样安排饭局,对郭德纲说:“我给您请了我们这所有有钱的人。”
郭德纲就说:“你呀,给我买两盒方便面,我回酒店自己一泡就好。”
2005年之前,当郭德纲还没变得家喻户晓时,有饭局,对他来说是好事,他都去参加,但骨子里是不愿意的,只是没有拒绝的底气。“人家叫你吃早点,你也得去啊。”成名的好处之一是拥有了选择的主动权。
如今,偶尔也还是有那么几个不得不去参加的饭局,郭德纲经常是一坐下来,就盼着上主食,“怎么还不结束啊!”他也明白,既然露面了,就不能只是当个摆设。他会礼貌性地参加人们的交谈,回应“是的”“好的”以及“谢谢”。至于人们期待中的那个谈笑风生的郭德纲,他不愿成全。
“我这人挺讨厌的啊。”郭德纲自我评价,他把自己归类为“社交恐惧症”患者。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点自我,患有社交恐惧症的郭德纲,在他决定做导演时,却能一下子找到30多位明星朋友前来帮忙。 “朋友之间还是得用心。”郭德纲并不觉得所谓的吃吃喝喝,是人与人之间有效的交往方式。
遇到秉性相投之人,即便五年不见面,只要对方有事相求,郭德纲也会立即伸出援手。在郭德纲看来,了解一个人,无需长期的相处,经常是一次见面,一个眼神,他就能判断对方是不是他有交往兴趣的人。
“我就是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这是他享受的一种“很清静”的生活方式。他说自己有语言洁癖,无用的话,一句也不愿多说。大部分的交往沟通在他看来是毫无意义的,被他人理解几乎不可能实现,似乎他也不需要被理解。“为什么他住在六环外啊,他不喜欢别人串门。”大儿子郭麒麟说。
这么多年,郭德纲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创作状态。让人笑比让人哭要难,这是很多喜剧人的共识。郭德纲倒不完全同意。“喜剧悲剧都不容易,让人哭容易,让人好好哭也难。”
身为相声演员,持续逗乐观众是郭德纲的工作。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难题。“还是看天赋,相声演员,没有好与不好一说,就是会与不会。”德云社每一年招生之际,三千多人报名,最后能留下的只有10个人。他选人,如同老木匠看木料,谁有天赋,什么时候开窍,他见一面,就知道了。“他都笨死了,但是有天赋。”如今,郭德纲这样回忆他的徒弟、如今的喜剧明星岳云鹏初到德云社时的表现。
当年,整个德云社,除了郭德纲,没有第二个人看好岳云鹏。“也正常,都认可他了,不都明白了嘛。”郭德纲说。岳云鹏私底下也不爱说话,看起来和师傅郭德纲很像,但郭德纲很清楚,岳云鹏的沉默源于自卑,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之前团队也有人建议郭德纲签一些民间段子手,但他拒绝了,他知道笑料不可能批量生产。“街坊老太太说句话,我就觉得挺好玩的,哥几个喝多了说的话,有时也挺好玩的。每一个人都是段子手。”他说。
一张A4纸上可以写十段相声文本,但他往往只写上关键词。很多时候,上台之前,他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留些空白,即兴发挥,这是他的习惯。如果提前都准备好了,反而没那么顺畅了。
对于什么是艺术,郭德纲有自己的理解,“艺是演员的能耐,术是把能耐卖出去,单有艺,卖不出去,叫诈骗;没有艺,那是商人。”在他看来,艺和术并不冲突,术并不妨碍艺的纯粹,艺的价值正是通过术来证明的。
大儿子郭麒麟崇拜父亲郭德纲,是晚辈对行业领头羊的崇拜。徒弟岳云鹏一直视师傅郭德纲为自己的偶像,“他的生活状态是你期待的,但一直没达到的。”这是岳云鹏对偶像的理解。
而郭德纲本人,似乎一直有“吃不上饭”的职业危机感。“人,得正视自己。”郭德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