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说出的委屈不算委屈 能够抢走的爱人不算爱人

2018-03-21 10:11
中国商人 2018年3期
关键词:老外

从一开始就输了

连情商超低的沈炜都看得出来,苏一迪对我的心思始终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与高大挺拔、阳光开朗的大帅哥苏一迪相比,我的确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丑小鸭。

苏一迪能和我在一起,实在是出于一种“惯性”,这种惯性包括了我对他的迁就、体贴以及专一。更重要的是,我从上初中时就开始暗恋他,高中、大学,一路走来,他考哪儿我就考哪儿。苏一迪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绝对以爱为目的的追随。

那是1999年秋天,刚上大二。一个月圆的夜晚,苏一迪牵了我的手,说:“小岑,我再不喜欢你,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话了。”

我说:“苏一迪你放心,就算你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会继续暗恋你一辈子的。”

那天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暗自流泪,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表白特悲壮。

沈炜对我说:“王小岑,其实你挺优秀的,干嘛整得像占了他苏一迪老大便宜似的?看看你現在这个样子,从一开始就输了,将来注定一辈子生活在他的阴影里。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你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沈炜,因为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一路追随苏一迪,我从没奢望过什么地久天长,只渴望在自己最摇曳生姿的时节,在他面前尽情迎风怒放一次。然后,找一个人嫁掉,相夫教子,过一种庸常人生。待白发苍苍时,让这些最浪漫的事,在记忆的摇椅上慢慢地摇啊摇……

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那时候的我,执着地为这种充满了悲情、甚至凄美的未来感动着、沉迷着。

笨鸟更应该飞翔

2002年7月,我们大学毕业了。苏一迪考上了公务员,考进了炙手可热的市工商局,然后就迅速地被社会化了。成熟热情、八面玲珑,是单位的大叔大婶哥哥姐姐们争相介绍对象的热门人选。

我呢,应聘到一家翻译书社,民营企业,注重加班,轻视加薪。但我很努力,与苏一迪相比,我始终是一只笨鸟,但我不能拒绝飞翔。

苏一迪很忙,我们每个月有时只能见上一面。他请我吃遍了这座城市的全部美食,偶尔还会送我那些我不敢问价格的奢侈品。

在收入可观、视野开阔的苏一迪眼里,我始终是一个处于温饱边缘的“蚁族”——这辈子就算使出超能量,也不过只能搬回一粒芝麻。

冬日的一个晚上,苏一迪突然袭击,来单位接我下班。空空的写字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没有人要求我加班,但我想把老板已经签付的那份材料再核对一遍,毕竟当着老板的面做这件事会犯忌,会让老板觉得我质疑他的严谨。可我想的却是,一旦有纰漏,客户质疑的是我的专业水平。

“王小岑,人都走光了,你加班给鬼看啊!”苏一迪吓了我一跳。“你这个傻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这一身的学生气?在职场里,你这样的人一没前途,二会受欺负。辞职吧,我养得起你。”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我养你”虽然粗俗直白,却远比“我爱你”动人。

苏一迪拽着我瘦瘦的手臂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将那份材料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真的很酷,他一直都这么酷!但我还是趁着等电梯的空,回去把那份材料捡起来,装进包里。苏一迪恨铁不成钢地说:“小岑,你真的是不可救药了。”

那天晚上,苏一迪先带我去吃海底捞火锅,接着又去K歌,直到很晚才回家。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天空飘着雪花,他突然蹲下来,强行把我背在背上,他一边上楼一边说:“小岑,长胖点儿。”我又哭了,尽管这句话我在别的书里看过,可只有苏一迪说出来,才最动听、最难忘。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我对自己说:“王小岑,在你的记忆里,又多了一段美好。”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和苏一迪,终是不会有结果的。待在一起一天,就算赚了一天。只要他一天没有新欢,我就做他一天的傀儡女友。

我是你永远的树洞

我被升为部门主管那天,苏一迪没能同我一起庆祝,他有应酬。我和沈炜先去吃了全聚德的烤鸭,又一起去了好乐迪K歌。意犹未尽,俩人甚至还在路边的烧烤摊每人喝了一瓶青岛纯生……我们很得意于这不足挂齿的小成就,很享受这花钱不多的小奢侈、小放纵。

微醉的沈炜说:“小岑,就这么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你一定会很了不起。”我说:“沈炜,我不想了不起,我最大的理想是能和苏一迪在一起。所以,我一直在努力。”

我没有跟苏一迪说我升职的消息,是因为我知道这点儿小成绩不足挂齿,甚至连说出来都是一种耻辱。

就在那天晚上12点钟,我看到苏一迪的QQ头像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晃啊晃。他说:“小岑,今天晚上,我找了传说中的小姐,不仅仅陪酒……”

他说:“小岑,我在那些社会名流面前,已经很从容了,我已经说服自己这不算什么,因为根本就不动心的……”

他说:“小岑,为什么回来的路上我哭了……”

他说:“小岑,心里好空啊,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说:“小岑,之前不曾与你亲热,是想或许还有比你更好的女孩儿出现,我为她留着。而之后不能与你亲热,是因为突然明白我没有了资格。”

他说:“小岑,本来不想对你说,可是不说,我会很难过,更难过……”

我回复说:“苏一迪,谢谢你如此坦白,谢谢你的难过。在我面前,你永远有资格。我们都在被迫长大,总要付出代价。我会做你永远的树洞,和你一起去忘记,真的。”

第二天早上,苏一迪在我家门口接我上班,开着一辆铁灰色的现代。他开车的样子真帅,我无法不看得呆住。“哎,有这么看帅哥的吗?要不你下去吧,我害怕再这么被你看下去,我会被强暴。”

我大笑,苏一迪这点真好,不管伤疤是否长好,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忘记那疼痛,他从不把自己的悲伤变成别人的烦恼——我不能不欣赏他,我始终欣赏他。

我不能拒绝成长

我的汉语学校成立那天,苏一迪是被沈炜通知来的。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把我拎到僻静处,质问:“小岑,怎么不告诉我?就你那副无欲无求、手指头放嘴里就是白痴样儿的人还自己创业?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他放下我,还没等我把衣服整理好,又开始炮轰:“还有,你还教老外汉语,你连中国人都处不明白,你还跟老外打交道?你现在越来越不好管了。”

苏一迪真的急了,仿佛我开的不是公司,而是一个超级大火坑。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跟苏一迪解释。替我解围的,是沈炜,这个一直认为我会前途无量的挚友加粉丝。

“全世界只有你隔着门缝儿看小岑。她的英语已经过了八级,在翻译公司时,她几乎拿下全城三分之二外资企业的翻译业务。”沈炜顿了顿,然后咄咄逼人地问苏一迪:“认识新东方的老总俞敏洪吗?”苏一迪一脸不屑:“怎么?他看上小岑了?”沈炜火了:“狗屁!他能靠教中国学生英语成为在纳斯达克上市公司的老总,小岑就有本事靠咱们汉语把老外的钱大把大把地赚回来!”

“疯了,你俩全疯了!以后别哭着来求我。”苏一迪气急败坏地走了。

但在开学典礼上,我还是看到了台下的他。不管怎样,他还是关心我的。我无意于在他面前扬眉吐气,我只是在无数掌声中告诉自己:王小岑,你得努力!你可以配不上苏一迪,但你不能拒绝成长。

接受你送我的退路

上天垂怜,我的学校并没有像别人所说的那样万事开头难,还算顺风顺水。

苏一迪隔三岔五会来“视察”,看到老外学生用蹩脚的中文喊我“校长”时,他的嘴和鼻子便不在一条直线上。

尽管如此,他还是帮我疏通了方方面面的关系,甚至让一个社会上的哥们儿做我的保护伞。而他一个人来时,总是恨不得将整个超市都搬来似的给我备齐各种零食,甚至有时还会买上一箱卫生巾。那些吃的,我总是愉快地消耗掉,而卫生巾,我则如视珍宝地收藏着。那私密的心意是我最珍爱的礼物,我总是神经病似的想,若干年后,看到它们,将是怎样的心动!

遇到苏一迪和那个漂亮女孩,是2006年7月初的一天中午,地点在哈根达斯。当时,他们正在互相喂对方吃冰淇淋,神情是那样轻松、快乐、自然。看得我发呆,我在苏一迪面前永远都做不到如此自然。

“小岑。”苏一迪终于还是看到了我,他喊了我,我很快惊醒:“你好,苏一迪。”我努力恢复职业状态,努力让那女孩儿相信我和苏一迪只是一种认识层面的关系。

苏一迪很配合,热络而客套地招呼我:“你好,小岑,真巧,介不介意一起吃?”“噢,谢谢,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那再见。”

还未走出哈根达斯的大门,我已经泪如雨下。不是因为苏一迪的背叛,而是因为我那么绝望地明白,纵使我跟苏一迪认识了八辈子,我也无法在他面前那样洒脱、依人、肆无忌惮。

那天晚上,苏一迪来学校找我时,照例带来了许多食物,还有一串钥匙。他看着办公室里那些我与老外学生的合影,背对着我说:“那个钥匙你拿着,房子在和平区的黄金地段。”

“小岑,你千万别误会,这可不是给你我准备的婚房,它只属于你。无论你事业成功与否,未来的婚姻幸福与否,它会是你一条安全的退路。”

我刚想拒绝,苏一迪打断了我:“小岑,这不是什么青春损失费,也不是什么补偿,只是一份心意。”苏一迪的眼睛红了,“我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这辈子,嫁给我的那个女孩儿就应该是你今天看到的那种类型——物质、肤浅、依赖又势利得显而易见。只有这种女孩儿,可以激起我在酒肉江湖上的斗志,可以驱使我在物化的路上一路狂奔。更重要的是,她能够分享我成功的风光,添油加醋地助燃我的野心、成就感,她也能够大难来时独自飞,不成为彼此感情的债务或债权人。

“可你不是这种类型的,小岑。你习惯了独立,若非你自己奋斗来的一切,你得到了会比偷来的还难受;你习惯了努力,就像阿甘一样一直向前跑,就算身边的人停下来了,不再陪伴了,也无法阻挡你前进的脚步;你习惯了爱一个人就死心塌地,全然不顾有时深爱也会是一种负担;爱我、想要嫁给我一直是你的梦,但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梦想成真,你只是希望这个梦做得再长一些。

“小岑,不是我不肯陪你向前走,是因为你和我的路根本就是殊途。而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苏一迪的眼泪涔涔而下,他说:“小岑,为什么?”

“为什么跟你说这些时,我的心这么疼?疼得我甚至想不去顾及那么多,先把你娶到家里再说。”

我的泪水一样在流。我说:“苏一迪,你在流泪的时候,就算我的学校开到了美国,我也笑不出来。谢谢你的这番话,真的,谢谢你肯承认我终于在你的生命里开辟了一道深不可测的天堑。尽管我过不去,你也过不来,但我们将始终是彼此生命中一个难忘的人,这就够了。房子我收下,我永远不会去住,不管以后真的遇到怎样的困难,我也不会变卖它。但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像自己说的那样,在滚滚物质洪流中泥足深陷,不管我在哪儿,不管我是否结婚,我都会回到这个房子里等你。”

这就是我和苏一迪的分手,比我们在一起时缠绵悱恻。

我终于等到了你

一年后,我随着海归男友汤米去了美国,真的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汉语学校。忙碌,是离开苏一迪后的惟一节奏。与汤米在一起,是那样符合大众的审美标准,可我知道,再也没有了那样的心动,终我一生,与他最佳的定位就是“革命战友”。而我,喜欢这样的般配,因为心不再累。追随苏一迪多年,我透支了这辈子的深情,我没有余力、没有热情重新去爱,我想借一个婚姻的壳,让爱情偷懒。

可是,汤米终还是遇到了他爱的人,然后那么断然地离开了我。我没有多悲伤,更没有愤怒,依然与他保持着“革命的友谊”,成为事业上最登对的伙伴。我深知,只有不爱,才可以做到这份洒脱。

听到苏一迪离婚的消息,是我远走他鄉结婚又离婚后的事情。从2007年至今,我们已经整整5年未见。沈炜在电话里跟我说:“苏一迪离婚了,代价极其惨重,那个女人转移了大半家产不说,离了婚之后,还把苏一迪给告了。苏一迪被开除了公职,并且如果不吐出那二十多万的赃款就得坐牢。我去看他,他居然好意思说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回国。本不想告诉你,可是,如果不跟你说,将来你知道了,一定会跟我绝交。”

沈炜说得没错。2013年春节前夕,我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国,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及金钱,让苏一迪免于牢狱之灾。

3月,春暖花开的时节,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他——胡子拉茬、一无所有的苏一迪。几个月地狱般的生活并没有挫伤他的傲气,或者说,在我面前他永远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阳光。他眯着被太阳晃到的眼睛,摇头晃脑地对我说:“小岑,见你之前,还担心美国的水土已经把你变成了黄脸婆。还好,还好,没有太让我失望……”

我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拽回5年没有彼此的旧时光。终于,他还是贫不下去了,把我生硬地揽进怀里。苏一迪的眼泪打在我的背上:“小岑,从今往后,我陪你过那种挣一分钱恨不得摔成八瓣儿花的快乐日子。”我那么用力地点头。为了这一天,我足足等了20年!

终于,我还是等到了你。只是如今,俩人都已经不在原地。在岁月的风霜里,我们懂得了: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天长地久。若非经历,又怎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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