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转瞬,春天就快过完了。
城市匆忙的脚步,难得一个下午静下来。读到了木心的《从前慢》,忍不住登上了去江南的列车。我不断在心里谋划乌镇是什么样子的。那种期待难以言说。似乎列车轮子总没有心快。一晃而过的风景也是木精打彩的,
乌镇,为什么叫这样一个名字,我无心去探究。但一个“乌”字,难免会想起乌龟,乌合之众。一个朋友告诉我,乌镇其实是乌墩,乌有很多说法,要深究起来似乎更多出几分历史的沧桑感。我喜欢简朴而丰润的乌镇。自然的流水环绕着一个小镇,总有宿命的故事,不紧不慢,适合气候的温润。青石板,木楼,小桥与人家,构成乌镇的异质。也许还有一把温婉的油纸伞在乌篷船上,撑着一片天的湛蓝。婉约的流水承载着一曲社戏,慢下来的心境,很长的流水,又很短的时光,都只够去爱一个人。
当我的脚步落在乌镇的青石板上,是夕阳西沉时。一个人没有带任何行李。是的,一个人生活在城市里那么多浮躁与喧嚣,都让我不堪重负了,一次远行,就得无牵无挂的,放下内心的重,然后慢慢走在夕光中,享受流水的声响的悠长,轻轻的牵着我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深入。青石板,木板墙镶嵌了欲言又止。
因水而灵性,因水而波澜,因水而永恒,因水而沉淀。
2.
木心说,在乌镇,什么都是慢的。马车和邮件尤为的慢。
慢是相对的,马车慢,流水慢,岁月慢。邮件的慢,在字里行间,在流水中流来一个人炽热的情感,浸入我的血脉。
站在邮局前,邮筒依然立在门前,也许此刻没有一封信在里面。但似乎感觉到有从前的一封信,字迹娟秀,情谊饱满,等待着发出去。我默默的望着邮筒,想着自己曾经写下的字,却没有一个地址寄出去。
我来乌镇,或许就是为了等那一封来自古代的信。字迹古老,讲诉的心情是绵延的。我久久的站着,夕光一点一点西沉,木楼和青石板街面愈来愈陷入忧伤。墨水和钢笔都找不到了,现在的乌镇,因为互联网,习惯了电子邮件,以迅捷的方式去传递感情和爱。我投递的时光也作古了。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想在信封上落下地址,以一种慢的姿态去抵达。写在信里的那个梦,再一次浮现。一把油纸伞和一只船相遇,咿咿呀呀的唱词,寄到江南的时候,正是秋雨绵绵。湿了的字体会依然是修长的。
我似乎看到乌镇圆润的唱腔,声线悠长。我就坐在水上,聆听着。
是的,中断的邮路,没有退回去的念头。
尽管抵达时,光阴已经斑驳。
字体和结构有着飞檐走壁声势,沿着小桥和流水,次序井然。
一封信落在月光下,我读着,从京杭运河滔滔而来的水,子夜惊涛拍岸。
也许木心说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是因为慢。乌镇却有了妇联网的快。一封信要不了一秒钟就可以传递到对方。在快节奏的时代,乌镇的慢尤为值得珍惜。不管在什么样的心境下,一个字,一个字读着手写的笔迹,一定是暖的。
也是因为水,打开后门,就可以下到水边,将一阕明月洗了又洗。不管是青菜,或者白菜,带着水灵回家。一道白水鱼,乌镇的水养育了白水鱼的细腻和肥咩。一旦经由乌镇人精心打造出来无不让人垂涎欲滴。
3.
墙老了。
一早,我打开窗,打开的空气是新鲜的,是灵动的;打开的天空是蓝的,高远的。墙老了,一个女子在老墙边沉思。她思考的一定是时光,或者流水,老是不经意的。阳光里的桨声也许就是她此刻的心情,眼波悠长。
我又从女子的衣着上读到朴实和生动。流畅的线条,圆润的饱满,与乌镇的慢有着不谋而合。她停在木板墙的典当行前,似乎想探究典当在行里的物件,是不是原来的模样。
也许是她想起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故事,有一种东西一旦典当了,就无法提取出来的感觉。她泪眼婆娑,望着典当行门楣上的字,久久的不愿离去。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阕唱词,杨乃武和小白菜还在受刑,一声声控诉,和窦娥一样冤。泛黄了是旧事,一路吱吱嘎嘎,桨声不断。
直到下午,唱词玲珑,一杯龙井,恰到好处的泡了细腻。我就坐在她的对面,轻轻的一口,暖在胃。
墙上,一幅泼墨的往事,有一段时光留了白。莫非是她也被时光典当了?我不知道这段时光她去了哪儿?木格子窗和红灯笼倒映下的晚上,月光押着一阕平仄。
起伏的山势,呼吸自然。默契的蓝,从京杭运河而来。
山势饱满的夜晚,我枕着桨声入眠。
即便古旧了,也有一方水土保存,墨迹浓淡相宜的时光。车溪河的桨声,就不会散落。
4.
是的,乌镇是一个梦。
木心馆在梦中呈现当下的现代性。透明的墙与不远的木墙隔着快与慢。墙上的字一下子,年轻了。“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想象着木心写下时的心境,是不是我此刻一样,就想生活慢下来,好好的爱一个人。
乌篷船在车溪河,晃晃悠悠,那种慢,是不是因为时光,或者还是心情。一下,一下的桨声,穿过古老的流水,又是新鲜的。
一个女子就停在桨声里,有不谋而合的心境与我相遇。东栅,手工的光阴,悬挂在蓝天下,每一根纱,都很精致。
蓝和流水,在林家铺子讨论茴香豆的写法。也许我此刻就如孔乙己,落寞的时光有些消沉,甚至颓废。我不知道她眼波里荡漾的是记忆,还是憧憬。一本书合在子夜,我想从染缸里捞出长长短短的呼息。
一匹蓝慢下来,时光就不会衰老。
身体里东溪河,一桨,一桨,缓缓的划过。划过我在乌镇的分分秒秒,划过一个人停在青石板街面的孤独,划过木板墙镌刻下的忧伤。一个人,终究是不能荡起水花的。
上岸的打铁声,有一枚银饰走来,在一把油纸伞的庇护下,又忧伤的盛开。
孤独的蓝,还有什么是我要去寻找的。空下来的世界,我已经一无所有。
乌镇,一匹蓝比我站得高。
5.
船上——
一声声如泣如诉。
从西栅到东栅,青石板铺就了沧桑与怀旧。一个人不断触及到内心深处古老的忧伤,也会慢下来。马车,邮件一样慢下来,想想相得益彰的生活,应征一个人一生只够去爱一个人。所以我来的时候选择了火车。在乌镇,我也选择了一个人一步一步去丈量我的急迫。美总是要慢慢去抵达,去领悟,去感受。正如落日的慢,或者晨曦的慢,生命才彰显出茂盛。乌镇,多么丰饶的水,从远古流到现在也没有到浸透。
日落与晨曦,轻轻一弹,东溪河里的水便荡起千愁万绪。一枚枚音符溅起的波澜,就注入了灵性。
第一次,坐在乌篷船上听评弹。这本身就很有意境。摇橹的唱词,一声声落进流水,倒映在水中的木格子窗和红灯笼散发着离愁别绪。我想她就在我身边,和我一样陷入这种慢的节奏中,静静聆听内心的呼唤。
有风吹乱我的思绪。一阕蓝在评弹的韵脚里跌宕起伏。古旧的丝竹里,存放了一曲古意,音符和结构是古旧的,心思和语调是崭新的。沿着京杭运河的源远流长,水陆双栖。传递情愫。
而今,更为便捷的微信,不用一笔一划将墨迹从一个邮筒投递到另一个邮筒。而那些古旧的字就更值得珍惜。
即便,一声轻轻的叹息,我也可以听到,评弹里的低婉。
6.
一张布。
亭亭而立,或者临窗而坐。婉约的夜色,在灯光的背后,敲锣打鼓。一株株桑树,在蚕吐出丝的那一刻,一份古老的技艺到了炉火纯青。纹理的布设,花色的搭配都是无可挑剔的。
风吹草动的脚步,在桨声抵达时,一把扇子失魂落魄。小巧的扮相,有些夸张的表情,在布面上仅仅是一种行为造型。情节一直在布面延伸,也只能是茶余饭后。
可是,我身边空下的座位,一直是忧心重重。流水在我的脚下,缓缓流淌,流向远方,流进我心里。是的,我知道她就在不远的地方,也是一个人在文字的古意里,探究窈窕。也许就如藏在深闺里的文字,我总是想把她搬出来,让塑造的美,在一盏灯下不断发展。
一张纸,比起造纸术表达的故事要曲折。
透着古色古香。成为艺术之后,才可能灵巧。提线可以飞扬,也可以奔腾。而我胸中的火,比水声饱满。
上到岸,借助光,一次次设伏。唱腔过了小桥,落座在一杯茶里,姣好的声线,鼓点密集。也许就一个俏皮的眼神,夜色就浓得化不开。或许我采摘了一些故事泡进看茶里,越来越浓的一种情绪,久久萦绕乌镇的小桥与流水间。
墙上的影子,是千军万马。
酣然泪下的鼓点,在一根线上过夜。一觉醒来,我把京杭运河也搬来了。
提线上的乌镇,一如既往的温婉。欣喜的发现她就在我身边,什么时候突然而至。
一杯有情调的酒,微醉提线上的人物,与之相容的情节,不断演绎。自然,乌镇的青石板浸润了历史的文脉。木板墙也在故事的曲折里,梳理出岁月感。
7.
乌镇——
唧唧复唧唧。木板墙,青石街面,婆娑的灯火,从东栅到西栅,夜夜不眠的丝绸,就这样在穿梭的手工中,织就了江南乌镇的华丽。
线条完美的江南乌镇,就是一阕窈窕。摇着橹,在清澈的水面,缓缓的停靠着,一声声桨。然后上到岸,款步而来。扭动的光阴,高挑的油纸伞,质感细腻的呼吸,在唱词里散发着古典的平仄。
裁剪了的时光,韵致奇绝。
玲珑的回眸,依桥而立。
端坐船头,打望来来往往的人,旗袍包裹着当下的韵致和人生状态。不紧不慢。
乌镇就是一匹丝绸,一桨一桨织起来。穿过小桥,我就可以看到一把锁精美的样子。
是的,她就在船舱里,从古典的唱腔里走出来,声线圆润而饱满。吐气若兰。船过留痕,车溪河也生几分妖娆。轻抚船桅,桨划开水纹,一波一波荡漾。分叉的流水,从波澜中撩开细腻,就是一个不眠的夜。起伏的水波,贯穿蝴蝶的翩翩。
身体里丝质的泼墨,质感深邃而精致。亭亭玉立的红润唤醒蝴蝶,一定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化的蝶。
来了,我。乌镇。一颗慢的心,在流水的婉约里,织一阕缠绵悱恻。流水不老,任何一个时间段,都能听到桨声那么悠然。
1.
山涧的美,是不能缺少流水的。
一眼泉水,轻吟着。这是流水出发的地方。轻缓的,或者激越的流水,从不起眼,到浩浩荡荡,一路都会有繁茂的野生植物陪伴,尽显翠绿。我的故乡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田野和山间,流水陪伴着我长大。流水让我的故乡也有几分肥沃。每当稻子抽穗时节,我打坐在流水边,不管心情有多烦躁,要不了多久就会平息下来。看着流水从我身边轻轻流走。那种出发的心境和决绝,就是流水赋予生命的意义。
我的家屋前就一条生生不息的小河,日夜奔忙的流水,总有些故事和时节不谋而合,浇灌着家乡。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捞鱼,一尾尾鱼就是我欢快的理由。下河洗澡,没有让父母少操心,时不时的偷跑下河,很多次都被父母抓住。当然挨打是少不了的。挨打的痛是不是有健忘症,要不了多久,又下河了。打一次求饶一次。埋怨父母担心多余,那么小的河,还能有什么危险。那也是年少无知,不理解父母心。
稍微大些,我就去了外地上学,对于故乡那条小河,只有暑假才能放肆的下河洗澡。那时,父母就不那么严厉的管了。一群半大人光溜溜的在河里洗澡,很远都能听到我们打水的声响。更多的时候,是帮着父母开渠引流水灌溉田野。让人高兴的是,放稻田的水,挖好水渠,一定在出口放一个背篓,让田里鱼随着流水掉进设置的陷阱。要不了多久,背篓里活蹦乱跳的鱼,就是一笆篓。
再后来,毕业工作了就更少回故乡,渐渐淡忘了故乡的河。不久前,回了一次故乡,故乡的河尽管河床变高了,但流水依旧。那些没有流走的故事似乎还在卵石间。我走在故乡的小河边,却多出几分伤感。也许是因为父母不在了,故乡变得越来越陌生。
再一次走进河里,水凉凉的。那么弱小的流水,还能走到更远吗?我一度这样担心着。我顺着河,一直走,走着走着,河在逐渐变大。流水也逐渐激越。
生活小城的那几年,我日常在河边散步,看到这河水,浑浊不堪,多想这些流水再回到小河里去,可以看到河里欢快的鱼儿游来游去。大河里船,不管是机动的,还是人力的,都是人们生活的一种方式。有句话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管这船是打鱼,还是载货物,流水给了人们生活。
流水要赶往下一个地方,去浇灌灵魂。不辞辛劳的长途奔袭,也无惧风雨。流水总是激情饱满的面对现实。我从小村庄,到小城是讨生活,再后来到了大城市,也是生活。我想我是流水,到了小河,到大河,然后再到大江,直至大海。
2.
任何一处也是不会遗忘流水的。即便是大漠,我相信最深处也是有流水的。不然这人间就不会有生物。我构想很多关于流水的场景。不管是山涧的,涓涓细流,还是平原的大江大河,流水都孕育着生命。
那么江南的流水一定有着人最意气风发,其生动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描写出来的。比如,西湖的流水演绎了许仙和白娘子的爱情故事。如果不是天上的流水,白娘子就不会向许仙借伞,不借伞也就不会发生撼天动地的爱情。只因为法海不懂爱情,最后的水漫金山,也没有解救了他们的爱情。
钱塘江大潮,也是流水堆积起来的壮观。正因为流水有着不可节制的荷尔蒙,一浪推着一浪,掀起波澜,就有了流水的生命。
一个大浪打来,远远的人无不惊呼,震撼。也无不激起一个人内心的冲动和向往。江南多流水,到处都是小桥。江南出才子也就不奇怪了。应证了有水则灵。
生活在江南真是一件幸事,依水而建,清澈的流水在屋前,或者屋后,可以洗衣,淘菜。流水浸润着清新的空气,浸润着弹性十足的肤色。所以江南出美女。理所当然的是,江南水乡,就是一幅幅不择不扣的水墨画。其意境深邃而浓厚,笔法隽永。
江南水乡,虽然不是吊脚楼,楼下基本上都是潺潺流水的。很多故事就在这流水里不禁的绵延演绎。因水而肥美,因水而灵动。所有的章节都与水有关,都如水一样柔美。婉约,或者简朴,都是窈窕的。其韵脚里的曲线,一定是有致的。或许在某个下午,或者晚上,泡一杯龙井,将故事一并喝下去的时候,我也会浸染一点江南的才子气息。很多时候,我都想遇到我的佳人。
写到这里,我自然的想到有一次在江南,有一个人迎着阳光而来。我们在江边,江风吹着我的澎湃,不期而遇的雨也没有阻隔掉我对江水的渴望。坐在江边,将脚伸进江水,尽管我们不是两小无猜,也不是青梅竹马,但有着意想不到的默契,让江水的温润浸透我们的内心。细腻的风,柔软的环抱着我,无比惬意。一言不发的树,就我的身边,根须在土地深处,流水浸润着。我呼吸着江水散发出来的爱意。一阕蓝点燃我的内心。多么细腻而柔滑的蓝,我想打开一本书,写下我那一刻流水的浪花。江中的船运载着时光,一个眼神水灵灵的,包裹着整个夜晚。我俯身嗅到了流水的波澜,怀春的江水啊,这么些年依然激情饱满。不时有人手挽着手从我身边走过,只因我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从步态可以肯定,一定是幸福的模样。夜深了,我听着流水声,依然不想离去。
那种美是不可言喻的。在古典的唱腔里,打捞江南的历史文脉,声线崛起,从傍晚到深夜,我枕着流水,乌篷船远了,又近了。
3.
流水是如何从舒缓走向激越的,是不难想象的。
那年笔会,下榻在黄河源头的青海贵德梨花别墅。打开房间的窗子,黄河就在窗下温柔的流淌着。水是那么的清澈见底。一放下行李,就兴奋的来到黄河边。诗人谭雄毫不客气的谋杀胶卷。
晚饭后,我,庞白,谭雄在黄河边,静静的欣赏着流水的完美。当我触及到流水的时候,是八月的高原,流水是那么的刻骨铭心。一位老乡告诉我们,这水是可以不用任何处理就可以饮用的。水底的卵石呈现出圆滑,饱满。黄河在这里完全不是我在课本中读到的样子。那个时候,我们说了些什么都已经忘记了。那一晚,我枕着黄河水入眠。
第二天一早再次审视黄河,清新的空气和黄河水一样近乎绝尘。青海师大的导游小妹告诉我们,黄河在贵德是少女,所以才如此的清澈。我却说:“我是中年了,站在少女旁边是不是有点不适合?”引得大家一阵笑。
不得不承认自然的美是无以伦比的。黄河源头亦如江南的水质,养育了高原的另一种气质。在贵德,我没有看到高原的苍凉和冷酷。一片湿地,茂盛的植物,有野生的飞鸟不时飞出来。
颇有些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晚的晚宴上,有当地歌舞团来助兴。诗人们仗着酒兴,与歌舞团的演员一起在台上好好的放肆了一把。晚宴后的篝火晚会,就在黄河边,依仗着流水的年轻,更是将一个个中年诗人唤醒。夜深,毫无睡意,我又一次坐在黄河边,脚伸进黄河水,轻缓的流水不带一点忧伤。踩在卵石上,似乎触及到我内心坚实的部分,剔除了生活在城市里的浮躁与苦闷。流水环绕,轻抚内心。流水,落差是它的动力。人的落差也会撞击内心,也应该生发一些内心的意外。
黄河奔腾几千公里,沿着河西走廊,黄河以宽阔的胸怀,接纳人间,滋养万物。在中原,在壶口,黄河水就是一个壮年了,依然激情澎湃。我在电视里看到有一次演唱《黄河大合唱》以黄河为背景,导演说,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一发声,不管是谁都会感到那种震撼也是前所未有的。这种声势,与贵德黄河源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是的,黄河是壮年了。一路下来,黄河就停留在壮年,直至永久。黄河,流淌了也许一万年了吧,也不见老态龙钟。黄河是不老的黄河。尽管中原的黄河是浑浊的,但雄壮是不会丢失的。
4.
有一年,我去北海。站在大海边,整个人的格局,胸襟都会不一样。浩瀚,辽阔,这样的词语,此刻才会真正领悟。流水的婉约,的简朴,但依然存在。大海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汹涌,这不是流水决定的。一艘快艇,瞬间融入浩淼,惊叫的声音,一定是酣畅淋漓的。
从海里出来,一个女人展现的曲线和饱满,是流水浸泡过的豆。她面向大海张开双臂,呼唤着,“爱上大海”。是的,她已从海的浪涛里拯救了自己。她说,在家乡女子是不允许下河洗澡的。更不能穿着这样三点式的泳衣下河。她一直想有这样的机会融入大海,让整个身心沉浸在流水的冲击里。她肌肤上的水,晶莹剔透,又有海的味道。和流水的搏击,对于人来说非一般水性。她认定那就是力与美的融合。她钻进淡水浴室,再一次让流水包裹自己,仰着头冥想,在海里,她就是一尾美人鱼多好,在水中尽显野性。很小的时候,她读安徒生《海的女儿》就这样的想法。但她不是美人鱼,在海岸上,她又是温婉的。也许是从诗经里来的,窈窕的身段,彰显了优雅和婉约。海浪是流水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更显蓬勃与张扬。在海边的她就是如此。
北海是地道的海边城市,一条古老的街,紧邻海边。诗人庞白领着我在北海的老街浸润古老建筑风格。街面,不但建筑古老,街上还有铜塑。铜塑都是渔民日常的一些生活场景。我坐在渔女身边合影,不敢不以恭敬之心。
吃秋刀鱼,我是第一次。这第一次就意味着新鲜,好奇。一下口,我瞬间感受到了那美味简直难以言说。我想着这海水,是不是我故乡流来的。即便不是我故乡的流水,一定是别的故乡的流水。秋刀鱼也许就是我前世的期待。
晚上我就住在海滩,涛声伴着我入眠,一早起来,渐渐退去的海水,我在海滩上写下我想写的字。一会儿,海水涌来,又抚平了。我写下的话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管是何处的流水,一旦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片汪洋。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海上的惊涛,但从海水的推移,我还是能够感受到水的力度。凶猛,波澜壮阔,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我曾写过一组《青春的海》的诗,里面有这样一句:“水草就是我朝圣的经幡,猎猎搅动深海。”无不证明流水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