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指的是与我相伴十年的摄像机。我原是一名普通的教师,只熟悉粉笔和黑板,和它是不熟悉的。我与它的初见并不美好。刚一进部里没多久,我就迎来了拍摄任务。没办法,只好扛起它下乡去。在现场,我外表装得很淡定,其实内心是崩溃的,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调节它的功能,也不知道在什么机位拍更好。领导在前面检查工作,我在后面端着它一路拍摄,反正把镜头对准领导,以及领导看过的地方、交流过的人就行了。“得装得像那么回事,不懂也不能露怯。”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硬撑。回来后,手忙脚乱地把视频导入电脑回看,画面都很顽皮,像一刻也定不下来的淘气孩子,上下跳着,左右晃着。“摇”的时候根本不像是“摇”,像是人受了惊急速变换的视野,画面中晃过去的是歪倒的人影和景物。焦点也很随便,领导在说话,可我镜头对准的是领导对面那个没有说话的人。拍成这个样子,我不好意思对别人讲。心中其实很烦,觉得自己就不是做这个的材料。对它,我觉得自己无爱。可是我必须学会用它才能工作,所以我那时候几乎是硬着头皮,一点一点地熟悉着这个陌生的伙伴。
后来有一次,要去新丰村拍摄,我提前几天到新丰村进行采访,搜集素材。新丰村地处深山中,过去非常穷。可是现在不一样,新房新路新农村,有钱有车有幸福,村民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满足。我觉得他们的表情很动人。我现场采访一位老大娘,听老大娘絮絮叨叨地讲她家以前住在风一吹就摇晃的土房里,如今住上新砖瓦房,“做梦都会笑醒啊”。老大娘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在颤动着。我一边监视寻像器,一边听着老大娘那一口亲切的渭南土話,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老大娘辛苦了一辈子,到了晚年才过上梦想已久的生活。多年后,老大娘离去,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也将一点点消失不见。她此时的笑容,此刻的心声,又有谁能记得呢?但是它记得,是的,它能记住世间的悲欢离合,能留住那些我们怀念的人的身影,能讲出那些我们不知道的故事。对于我目前这个岗位来讲,我本人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而它却是不能取代的。原来,这才是我的伙伴的真正价值啊!从此以后,对于它,我日渐多了一层感情,也日渐多了一分崇敬,这感情和崇敬就像树木,春深一日、绿浓一分,岁久一年、木高三尺。它真正成了我不可稍离的伙伴,哪次下乡不带上它,我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后来发现,利用它,我还能拍出“电影”来。这几年微电影开始流行,去年市里就通知过说要举办微电影大赛。我提前做准备,扛着它天天下乡,拍出了微电影《春泥》,结果获得了二等奖。我才知道,作为我工作中最重要的伙伴,它其实是无所不能的,关键要看怎样对待它,怎样和它相处。
如今我和它的“关系”好极了。偶尔闲暇的时候,就把它取出来,摆弄一番,怜惜一番,再用卫生棉小心地擦拭一番,心中极为自得,脸上都是满足。有一次拍片的时候,想拍个运动镜头,得用土办法。我让一位村民骑着摩托车匀速前行,我坐在摩托后座上拍摄。可是山路上满布青苔泥泞,那位村民不小心滑倒了,我被甩到了路旁的沟里。掉进沟里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就是双手死死地把它抱在胸前。人们跑过来把我扶起,紧张地询问我的伤势。可我顾不上这些,急切地检查起它来,确认没有问题后长出一口气:它没事就好。我的腿摔伤了,村民们把我扶回了村里。同事埋怨我:“以后遇到这情况,可不能抱着摄像机不撒手。万一你人磕在石头上,多危险。”我笑笑,自己也感到有些诧异——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它在我心中的地位,竟然悄悄超越了我自己。
作者简介:
张毅,陕西省富平县委组织部电教干部,2006年走上电教岗位,十年来拍摄制作了数十部电教片,尝试过多种体裁,2012年被陕西省委组织部评为“远程教育先进工作者”,2016年被中组部评为网宣工作优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