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筆下澳門的傳統與現代

馮汝文

霍凱盛，1990年在澳门出生，是土生土長的澳門畫家，2013年，作品便入選了有世界插畫奧斯卡之稱的“波隆那國際兒童插畫展”，同年還獲得了第二屆東方基金會全藝術獎冠軍，2017年為年度大型文學盛事第六屆雋文不朽澳門文學節設計官方海報。未及三十而立之年，他已經歷豐富多彩，年輕有為。他用針管筆在黃褐色做舊的紙張一筆一劃描繪著澳門，作品帶有十六、十七世紀古地圖風格。這期人物採訪我們有幸邀請到霍凱盛先生為我們分享他的創作經歷。

與理想同行

與霍凱盛的訪談在高士德鬧市中的工作室進行，這個工作室他與藝術家黃家龍老師一起共享。推門而進，小小的工作室處處放著各種繪畫工具，工作室窗戶邊擺放著一張工作臺，桌上放著一張他正在創造的作品，線條細膩生動，另有一張小小的沙發，一個書架，書架上都是藝術創造相關書籍，帶有一個小陽台，陽台上錯落有致種滿了綠色植物。

霍凱盛小時候喜歡畫畫，看漫畫的時候也會嘗試去臨摹。中學時期，霍凱盛遇到他藝術上的引路人——黃家龍。黃家龍涉足雕塑、繪畫、裝置等多個藝術領域，是澳門當代藝術的中堅力量，他的雕塑作品在澳門早賦盛名。霍凱盛中學時期開始跟隨黃家龍學習畫畫、雕塑，對藝術的興趣與造詣日漸升高。期間，他從事一些藝術創造的兼職賺外快。中學畢業後，霍凱盛選擇了澳門理工學院主修視覺藝術。霍凱盛坦言他比其他人幸運，在“波隆那國際兒童插畫展”中獲獎，堅定了從事藝術創造的道路。雖然獲得國際性插畫大獎，大學畢業時霍凱盛也不免感到惶恐，前途未卜。大學畢業後霍凱盛曾到中學擔任美術教師，回想起這段經歷，他覺得遇到用心學習美術的學生覺得很開心。

兩年後，霍凱盛決定辭職專心經營自己的藝術事業。“真正讓我決定從事藝術創造的是獲獎後我賣出了第一張作品給東方基金會，他們收藏了我的作品。畢業後我從事的依然是跟藝術相關工作，不過後來希望有更多時間投入到創造中，難以兩邊兼顧，所以才會辭職。”家人對他從事藝術的態度逐漸從不放心轉為支持。“家人曾反對我將畫畫當做職業生涯，認為畫畫收入不穩定，不過後來證明畫畫也能賺錢，依靠舉辦展覽、售賣作品、兼職，雖然收入不穩定，但收入總和能夠維持生活。”

勇往直前，乘風破浪會有時

霍凱盛的畫作內容主要是關於澳門的地圖、歷史、建築，期間也曾涉及其他城市，不過作為土生土長的澳門人，他對澳門的理解與感情自然更深，他也感言描繪澳門時筆觸會更深刻。經過多年的打磨日漸成熟，霍凱盛的畫工日趨深厚，但他也不會怠慢每一張作品、每一場活動。

對他來說，過去的經歷是一種激勵也是一種鞭策，為了不辜負欣賞他的觀眾，他每一天基本都在熬夜趕作品。不久，眼睛便出現了問題，視力模糊，最嚴重的時候甚至出血，醫生囑咐他不能過度用眼。“那時才意識到身體健康是藝術生命長久的前提條件。人們常常羨慕藝術家工作時間自由，其實每一項工作都由自己安排，每一張作品都需要一筆一筆刻畫，既費功夫又費時間，以前臨近交作品時曾焦慮到失眠。”現在的霍凱盛雖說不像以前那樣熬夜，但在不影響眼睛的前提下幾乎每天工作12小時。

很多畫家在繪畫風格形成後，往往面臨下一步該如何突破的問題。作品風格獨樹一幟的霍凱盛也積極思索如何進一步突破自己：“要成為一名出色的畫家，只停留在出畫冊、開展覽是遠遠不夠的。如果完全改變風格，社會是否會接受？畢竟我們處於商業社會，藝術品應該具備藝術價值與商業價值。”霍凱盛坦承，“突破自己是困難的，尤其是當你的作品獲得一定社會認同。獲獎後第二年、第三年我就開始覺得自己在重復過往，沒什麼突破。其實這也是一個投入——輸出的過程，未來打算投入更多時間到看書、研究上，豐富自己的創造內容。”

澳門藝術市場有待完善

為了推廣其畫作以及澳門，霍凱盛也經常到外舉辦展覽，這幾年他曾在紐約、意大利、英國、葡萄牙 、西班牙、日本、韓國、新加坡、中國內地、港澳臺等地舉辦展覽、參與藝術博覽會百餘次，並舉辦七次個人展覽。最讓他感慨的是“墻內開花墻外香”，其畫作在國外似乎比在澳門更受歡迎。“如果可以選擇，當然會在澳門舉辦展覽，但在澳門購買我的作品的華人少之又少，基本是葡國人及外國人等，最遺憾的是最具有本土性的作品反而得到外國人的欣賞和認同。我去葡國舉行展覽時，開幕當天就賣了七幅作品。在歐美許多地方的顧客，只要在他們的經濟能力範圍內，看上了就很快決定購買。他們覺得藝術品是生活的一部分。澳門跟香港有點像，兩地都處於後殖民時代，很多作品都反映了我們所處這個時代的現狀，這跟全球的後殖民藝術遙相呼應，可以引起觀眾的共鳴。”

近年來隨著賭權開放，澳門博彩經濟飛速發展，社會整體經濟水平逐漸提高，很多人會購買奢侈品，然而購買藝術品的收藏家還不多，整個藝術品市場不夠成熟。香港商業畫廊的模式運營得很成功，代理畫家全部全品或者代銷畫家作品，流程很規範。“澳門的商業畫廊仍處於起步階段，面臨各種各樣問題。經營畫廊既要有市場又要有作品，兩者缺一不可。雖然澳門整體經濟增長快速，大部分人購買力提高，但暫時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珠寶等奢侈品。另外，澳門本土的藝術家又有多少個？沒有藝術家又何來作品？這是澳門畫廊面臨的兩個最主要問題。”

對於現時澳門文創政策能否有效改變澳門藝術創造的局面，霍凱盛認為還有提升空間。“最重要的培養大眾對藝術的認知，逐漸形成藝術收藏的習慣，而這些離不開基礎藝術教育，而這個正是澳門最匱乏的。我曾任中學美術教師，知道美術作為藝術科不受重視。另外，關於藝術家培養的問題，我有許多朋友在文創空間進行創作，優惠政策有時間限制，期滿面臨租金壓力。然而藝術作品很難在短時間內大量出產，很難評估其價值，這方面政策是否可以靈活一點？”

採訪過程中，對於未來，霍凱盛的語氣中也透露出徬徨，但也透露著堅定，徬徨是因為不知道未來發展勢態，堅定是因為他一定會繼續畫下去。霍凱盛跟許多出世的畫家不一樣，他的畫作更多地關注澳門城市的歷史與發展，對於許多社會問題，他都抱有一種同理心，相信他一定會畫出更好的作品記錄澳門的時代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