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姝颖
白色的。
一瞬间从蓝天划过,是鸽子娇媚烂漫的身影,那么一瞬间,没了。你不能说它不存在,更不能说它现在还在那儿,就如同真真中考前那个温暖细腻的幻影。
它真的存在过吗?它能够永远地存在吗?
“幻幻,幻幻,你跑慢一点啊!”
真真累得拍打着腰部,嘴上说着身体却诚实地加快了速度。赶到公交车上的真真,将往日优雅的形象抛于车窗外,只顾哈着腰喘气,全然不顾其他乘客的异样眼神。
68路公交车,一贯地笨重,倔强地在精明的城市间横冲直撞,邪恶的人行道把树木绿色的生机拉下去,好玩地消磨殆尽。人影模糊,牛皮黄的公文包一针一线地将树影的乖张理顺、编织。“嘟嘟——”68路公交车嘶吼着,它不满于前面慢悠悠的灰色丰田。
望着坐在自己前面的幻幻,真真又开始想那个无解的问题:为什么幻幻可以完美得那么不真实?成绩一直稳稳地居于前三不提,跑了这么久居然还不带喘口气儿的。
无奈啊,人与人的差距在幻幻和自己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真每次焦头烂额地复习,最后结果却无一不是用自己卓越的实力,硬生生将班级的平均分往下拉了个两三分。真真知道已经初三了,考到前几名的同学就有机会上最好的学校。真真当然想——无奈结果往往比恐怖片惊悚得多,她无法反击,恍如泡在缸底的咸鱼,翻身的日子遥遥无期。
去看飞鸽乐队演唱会,真真盼了好几个月,心里嘀咕着,不敢付诸行动。今天一早,看到幻幻拿了两张门票,大摇大摆地朝自己这儿晃过来,真真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红眼病真可怕,真真想着。两张飞鸽,魅力大着呢。
“下次考试进步十名就和你一起去。”幻幻的话就这样粘在了真真的脑门子上,创可贴般刺眼。她无法容忍自己不努力。幻幻陪她一起,常常在真真家里待到很晚。两个女孩一起学习,相互督促着。
夜深了,两只倒霉的纺织娘累得不愿卖弄嗓音,慵懒地趴在涼意沁骨的树皮上,仍不忘向还在奋斗的女孩投来关切的眼光。指针慢慢跃动,仿佛特别想多给俩孩子一点时间。
拿着荧光棒的真真双手笨拙,还处于蒙的状态,汹涌的人潮已将她俩向场内漾过去。尖叫与荷尔蒙像跳跃的酒精,挑动着真真的每一根神经,点燃了她压抑在心底的久违的悸动,但终究还是敌不过成绩条上的那个耀眼的名次带来的震动。
真真处于中下。
天气愈来愈暖和,天黑得愈来愈晚。真真邀请幻幻和自己一同学习,演唱会事件促成的学习劲头惯性地保留了下来。
天气炎热了起来,夜晚变得困倦难熬。幻幻一直待在真真家里共同复习。约定俗成一般,今天你准备夜宵,明天我弄冰镇的蔬果盘提神。我逮着你犯困了就使劲用笔敲你的脑袋,用指尖掐你的耳垂。你别说我狠,没准儿几天后就被你反击。实在冷清,我们讲讲笑话做做鬼脸,十分默契地笑过了便化作书虫吭哧吭哧地狠挖着书海。
烦恼着,意识到自己就像落水的孩子,差一点就能上岸了。无法摆脱学习焦虑的真真,仿佛困在冰冷的捕兽笼中惶然无助的小兽。真真向幻幻求助。幻幻知道就缺那一道关键的火候,下定了决心要帮助真真踢好临门的一脚。她放弃自己的复习时间,答应每天晚上给真真补习,她贡献出自己压箱底的复习资料,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真真讲解、传授。
真真处于中上。
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慢慢地将整个天空拉拢。那抹蓄势待发的猩红色眼看要褪去了,又悄悄扬起了傲娇的额头。天边原本留下一片黑白混杂不清的墨灰,此时静默地、安然地散去,仿佛在等待着黑夜来临之前那一束期待已久的虹霓涌现。
难得空闲,两个女孩,相约于一片旷野,悠游嬉戏,直到夜色四合,清澈的星光包裹着她们紧紧相握的双手。
“中考结束以后,我们再来这里看星星。”她们相视而笑。
真真依旧沉浸在笔尖的绚烂和顺畅,奇怪的是那个身影没有出现。也许她有点累了吧。考试结束后一天,她还是没有出现。承诺的那个晚上,那个相约的地方,真真一直等到午夜,幻幻还是没有出现,就像人间蒸发了。
清晨醒来的真真,依旧不敢相信幻幻的爽约。几秒钟的愣神,猛然跳下床,扑向抽屉,“哗啦——”照片落地,她用颤抖的手端起毕业照片,哭诉着。
第二排最边上真真旁边的那个空白,她像演唱会上难耐的悸动,像通宵复习时醒人的呼吸,更像夜晚来临前迷人的虹霓。
幻幻,这位潜伏在你我身边的好伙伴,到底去哪里了呢?
你不能说它不存在,更不能说它现在还在那儿。她的影痕,一直在,宛若白鸽划过浪漫天际。
(指导教师: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