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治疗骨转移癌痛的研究进展＊

马 玥，王立芳，徐振晔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 上海 200032）

骨转移是癌症常见的转移之一，在癌症的发展过程中骨转移的发生率高达80%[1]，临床上常表现为疼痛、肿块、压迫症状、病理性骨折等[2]，其中骨转移癌痛最为普遍，它带给患者极大的痛苦，也是临床治疗的重点难点之一[3]。近年来的研究表明，中医药在治疗骨转移癌痛方面有着独到的优势。通过中医或中西医结合治疗，能够提高患者生存质量，减轻患者痛苦。现将近年来中医药治疗骨转移癌痛的研究进展综述如下。

1 中医药内服治疗骨转移癌痛

“不通则痛，不荣则痛”[4]是中医对疼痛的基本认识，骨转移癌痛的发病机制多为正气亏虚、气滞血瘀、痰凝、湿聚热毒、阴寒凝滞等，因此临床上常常由这些方面入手，以扶正固本、活血化瘀、祛痰散结、清热解毒祛湿、温阳散寒等为治疗原则。

1.1 补肾扶正法

“正气存内，邪不可干”[5]，肿瘤病人因虚致病，因虚而致实，素体亏虚形成肿物，虚是病之本，因此治疗常以补虚扶正为大法,肾为先天之本，补肾为关键。骨痛灵为上海市名老中医徐振晔治疗恶性肿瘤骨转移疼痛的经验方，他指出癌症骨转移的病机为肾精亏虚、络虚不荣、痰瘀互结、痹阻络脉，以久病及肾、肾精亏损、骨失所养为主，加之久病入络、脉络瘀阻，形成癌毒滞留，则治疗上需采用具有补肾养精，通络破瘀之功效的骨痛灵。王立芳等[6]将骨痛灵联合肺岩宁及唑来膦酸钠对100例肺癌骨转移疼痛患者进行对照治疗，治疗组50例，对照组48例，镇痛总有效率分别为80.00%、54.17%，认为骨痛灵综合治疗组可显著镇痛，改善患者生存质量。鲁叶云等[7]用骨痛灵方联合唑来膦酸治疗恶性肿瘤骨转移疼痛，将67例恶性肿瘤骨转移疼痛符合II-III级疼痛的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根据三级阶梯止痛原则治疗，同样发现骨痛灵综合治疗组的镇痛效果明确，能改善患者生存质量。扶正固本方可扶助正气，稳固本元，以针对癌症之本虚标实，胜照杰等[8]利用扶正固本方联合放疗治疗恶性肿瘤骨转移疼痛，研究表明扶正固本综合治疗既可以缓解骨转移癌痛带来的痛苦，又可以降低放疗的副作用。周红等研究分析发现骨转移癌以肾阴亏虚（45.5%）、热毒蕴结（30.8%）、瘀血阻滞（13.5%）所占比例较大[9]，其中以补肾生髓，化瘀解毒止痛之效的益肾骨康方治疗肾阴亏虚之证型。周磊等[10]运用益肾骨康方联合热疗及氨酚羟考酮片治疗182例骨转移癌痛患者，同时辅助热疗，具有起效快、无创性、协同性好的特点，治疗组90例、对照组92例，临床疗效总有效率分别为77.8%、53.3%，体力状况稳定提高率分别为95.6%、88.0%，结果发现益肾骨康方综合治疗较单纯应用西药治疗能更好的止痛，提高行为能力。高音等[11]也曾运用益肾骨康方联合热疗及氨酚羟考酮片治疗骨转移癌痛患者，发现益肾骨康方综合治疗对骨转移癌痛有明显控制作用，可减少强阿片类药物用量，提高体力状况，对提高患者生存质量有重要意义。骨转移癌为病久肾气亏虚以致骨骼空虚，“治病必求其本”，当以补虚扶正、益肾壮骨消积，王元惠等[12]自拟益肾方联合因卡膦酸二钠对50例恶性肿瘤骨转移疼痛患者进行治疗，有较好的缓解骨转移癌痛的作用，可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

1.2 活血化瘀法

临床上骨转移癌痛也常表现为血瘀阻滞经络，治疗上常采用行气活血、逐瘀通络的方剂。身痛逐瘀汤源自王清任的《医林改错》[13]，具有活血行气、祛瘀通络止痛之功，秦光[14]通过对既往病例的回顾性分析，发现在西医治疗的基础上加用身痛逐瘀汤可以提高临床治疗效果，降低各种不良反应的发生率。周斌[15]也运用身痛逐瘀汤治疗骨转移癌痛，研究联合唑来膦酸对60例患者进行对照治疗，发现身痛逐瘀汤联合唑来膦酸可有效强化止痛效果，安全性佳，适于临床推广。祖国医学将骨转移列入“骨疽”、“骨瘤”范畴，是因气血运行不畅、血行瘀滞而致，因此治疗上周红英等[16]以活血化痰逐瘀的活血行气止痛方为主导联合盐酸羟考酮控释片治疗骨转移癌痛并进行疗效观察，对于骨骼的持续性、顽固性剧烈疼痛伴进行性加重的治疗效果较单纯西药治疗效果更好，时间更持久，并且可以显著提高患者的睡眠质量，减少盐酸羟考酮控释片用量及不良反应。活络效灵丹源自近代河北名医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有活血化瘀、通络镇痛之功，段建华[17]在继承名老中医的经验之上应用活血祛瘀、补肾壮骨、抗癌止痛的加味活络效灵丹联合帕米膦酸二钠，止痛总有效率达86.36%，单纯使用西药的对照组仅为66.67%。

1.3 清热解毒，祛湿止痛法

骨转移患者素体阴亏，热毒炽盛，复方苦参注射液具有清热解毒、散结止痛、凉血利湿之功，是一种临床常用的中医抗肿瘤制剂。王少峰等[18]在临床观察复方苦参注射液联合化疗治疗非小细胞肺癌骨转移疼痛疗效，对比分析综合组和化疗组的疗效、生活质量、VAS评分及毒副反应发现综合组临床效果显著，VAS评分显著低于化疗组，且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复方苦参注射液能够改善患者微循环瘀滞及血液高粘滞状态，具有明显的抑制肿瘤细胞粘附和侵袭、预防肿瘤细胞转移的作用。黄玉栋等[19]应用复方苦参注射液静脉滴注联合常规化疗方案治疗骨转移癌痛患者120例，经过两个周期的治疗发现，复方苦参注射液能有效改善患者骨转移后疼痛症状，并能降低患者血清中的Dickkopf1的表达，安全性高、不良反应事件少。体外放射治疗是治疗骨转移癌痛有效的方式之一，可明显缓解疼痛，其总有效率高达60%-70%，孙岩[20]运用复方苦参注射液联合三维适形放疗治疗骨转移癌痛，52例随机分为联合治疗组和单纯放疗组的骨转移癌症患者中，联合治疗组疼痛缓解率明显优于单纯放疗组，得出复方苦参注射液联合3DCRT组疼痛缓解率更高，中性粒细胞降低更少，亦可以减少吗啡的运用，临床见效快、止痛效果明显、简单易行、患者耐受性好。

1.4 温经助阳，散寒通滞法

阳气虚弱，寒邪凝滞是肿瘤发生的重要机制之一，治疗当以温气血、通经脉、祛瘀滞为主。阳和汤出自全生派创始人王维德《外科证治全生集》，“用于阴疽，犹如离照当空，阴霾自散，故以“阳和”名之”，为中医八大名方之一，至今仍是临床上广泛使用的治癌要方。张云芳等[21]运用阳和汤联合盐酸羟考酮控释片对骨转移癌痛进行临床研究，发现阳和汤综合组止痛有效率为95.0%，高于单纯西药组81.0%，且能够缓解便秘、减少药物肝毒性，具有很好的减毒增效作用。治疗癌症的内服中药大多集中体现了补虚、通络，表明骨转移癌痛的机制是整体不荣、局部不通，附子汤可以温经助阳、祛寒除湿、通局部以荣周身，黄东彬等[22]观察附子汤结合羟考酮缓释片治疗骨转移癌痛的疗效，发现NRS评分明显低于单纯西药组，KPS评分明显高于对照组，附子汤综合组可以减轻患者痛苦，提高生存质量。

2 中医药外治法治疗骨转移癌痛

2.1 外用药物治疗

中药制剂制作成膏剂、散剂、贴剂等外用于患者体表，药物通过腠理渗透肌肤，达到病所，可以起到镇痛作用，具有方便快捷、深透渗透、见效快、持续时间长、风险低的特点。中医外治法治疗骨转移癌痛常用中药有：川乌、草乌、半夏、天南星、细辛、附子、三七等，黄常江等[23]运用止痛膏外敷、红外线外照射联合三级阶梯止痛原则对120例老年肺癌骨转移癌痛患者进行疗效观察，发现其镇痛效果好，不良反应发生率低。外用药物治疗也需治病求本，补虚扶正，芦殿荣等[24]采用随机对照前瞻性临床试验方法外敷益肾骨康膏联合盐酸羟考酮治疗骨转移癌痛，观察到其镇痛疗效确切，安全性好。瘀血得化，脉络得通，景年才等[25]外用加减身痛逐瘀膏联合强阿片类药物治疗骨转移癌痛，活血行气，消肿止痛作用显著。曾柏荣等[26]运用温阳散寒、消结止痛的加味奇正消痛膏外用联合氨酚羟考酮片治疗骨转移癌痛，发现加味奇正消痛膏具有止痛作用，且无明显毒副反应，并能够一定程度上降低骨转移癌痛患者血清碱性磷酸酶水平。NRS安静和运动状态平均下降1.7和1.8分，中重度疼痛试验组NRS安静和运动状态平均下降3.3和3.2分，疼痛时间平均减少2.7和7.3h，睡眠时间平均增加1.3和1.6h，治疗满意度、疼痛影响评估等优于对照组，李俊超[28]运用骨痛散外敷治疗骨转移癌痛患者40例，治疗有效率达92.5%，其中显效患者11例占27.5%，有效患者26例占65%，药物显效快、镇痛时间长、治疗过程痛苦少、无明显毒副 作用。

2.2 针灸、穴位治疗

针灸具有疏通经络、调和阴阳、扶正祛邪的功效，运用于骨转移癌痛可谓是相得益彰。命门穴培元固本、强壮腰膝，关元穴补肾培元、温阳固脱，丁庆刚[29]将针刺命门及关元穴配合氨酚曲马多治疗腰椎骨转移癌痛，结果提示30例患者的总有效率为93.3%，正确针刺命门和关元穴配合止痛药治疗骨转移癌痛具有明显的镇痛疗效。姚国红[30]利用温针灸治疗肺癌骨转移疼痛患者8例，通过治疗能够减轻患者疼痛，对延长生存周期起到积极作用。头为诸阳之会，元神之府，秦氏头八针以百会、印堂、双侧风池、双侧率谷、双侧头临泣为主穴“主取督脉，以治杂病”[31]，可以对疼痛起到缓解作用,张琰等[32]用秦氏头八针辅助止痛药物治疗癌性疼痛60例（其中骨转移癌痛8例），发现头针治疗显著减轻疼痛，减少药物用量。莫艳芳等[33]运用雷火灸加外敷瑶药止痛贴联合唑来膦酸治疗骨转移癌痛，发现雷火灸综合组止痛起效时间明显低于纯西药组，起效时间最短15分钟，具有较好的止痛效果。穴位埋线具有协调脏腑、疏通经络、调和气血、补虚泄实的功效，蒋云峰[34]利用穴位埋线“通其经脉，调其气血”之功联合三级阶梯止痛原则对治疗骨转移癌痛进行观察，60例患者通过穴位埋线有效减缓疼痛，且减少药物副作用。王敬等[35]利用耳穴埋豆干预骨转移癌痛，耳穴是人体各个器官的反映点，经过刺激可以治疗相关疾病症状，对照观察发现中医特色耳穴埋豆治疗简便易行，可以缓解疼痛，减轻止痛药副反应，提高患者治疗依从性。“耳者，宗脉之所聚”，吴继等[36]应用针灸联合耳穴疗法对癌症骨转移疼痛临床疗效进行观察，经过治疗综合组可显著减轻疼痛症状，同时提高患者免疫力。艾灸具有温经散寒、行气通络、扶阳固脱、升阳举陷等作用，李斌[37]以局部阿是穴为灸点，采用回旋灸、雀啄灸、温和灸等方法联合双膦酸盐类对骨转移进行治疗，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且作用温和，无创伤，无毒副作用，便于操作，患者易于接受。方红薇等[38]采用中医传统穴位按摩，运用痛点局部取穴结合循经取穴，观察对于骨转移癌痛的缓解疗效，发现穴位按摩配合三级阶梯止痛原则可以有效的缓解疼痛，并且可以提高患者对医疗的满意度。华佗夹脊穴为调理枢纽穴位，与经络脏腑密切相关，为脏腑之气疏通出入之处，张中会等[39]取华佗夹脊穴为治疗点，采用针刀松解术，松解筋膜、肌肉、韧带，疏通络脉，直接作用于病变部位，改善血循环、缓解神经压迫，从而起到镇痛作用。

3 中医食疗治疗骨转移癌痛

中医药材在生活中也无处不在，骨转移癌痛患者可以通过食疗的方法，缓解疼痛，增强免疫功能，促进营养吸收，如患者气血虚弱，不荣则痛，可以添加动物肝脏、红枣、阿胶等来补养气血，活血通络。包晓玲等[40]对136例恶性肿瘤骨转移疼痛患者进行干预治疗，治疗组在唑来膦酸的基础上加入中医一般治疗和饮食调理，运用食用小茴香、大蝼蛄虾、海龙、橘饼、榧子等活血化瘀、软坚散结达到止痛目的，并忌食辛辣刺激性食物，观察发现综合组治疗恶性肿瘤骨转移患者骨疼痛疗效显著，可以改善肿瘤患者生存质量。

4 中医情志治疗骨转移癌痛

中医有情志相胜学说，五行相胜情志疗法可以用来调节癌症患者的情绪。华宇等[41]运用五音疗法结合蟾乌凝胶膏穴位贴敷缓解癌性疼痛，五音疗法通过不同调式音乐的声波振荡影响生物体内气的运行，结合五行学说，调理气血运行，调整五脏六腑的联系，达到人体机能的稳态，通过五行音乐干预患者情绪，优化情感效应，缓解心理压力，从而达到镇痛目的，提高患者生存质量，且使用安全，毒副反应小。

5 小结

西医在骨转移癌痛治疗中常采用放疗、化疗、生物治疗，必要时采用手术治疗，虽然在临床上这些方法应用广泛，但往往费用高昂，风险较大，毒副作用多，长期使用可能产生耐药性和成瘾性，增加并发症的发生，影响患者的生存质量等。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断提高，中医药在预防和治疗疾病中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中医药治疗骨转移癌痛的方法较为丰富，包括中医药口服、中医药外用膏剂、散剂、贴敷，中医药穴位贴敷，针灸，穴位按摩、推拿、刮痧、拔火罐，耳穴埋豆，中医药食疗，中医情志疗法等。相比较西医疗法，中医药治疗骨转移癌痛的方法是安全有效的，药效持续时间长，无明显毒副作用，无成瘾性，可以有效缓解疼痛，减轻西医治疗的不良反应，提高免疫力，抗癌抗瘤等，实际临床应用范围广，操作简便，价格低廉，且中医治疗不单关注疾病，而是以人为本的去关注、去治疗，从而有效的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但中医药在中重度、重度骨转移癌痛的临床治疗中疗效欠佳，需要进一步的提高疗效和质量。随着近年来中医研究的深入，骨转移癌痛的治疗进展也逐步加深，肾主骨、生髓、藏精，肿瘤患者久病及肾、肾精亏虚、骨失所养，加之久病入络、络虚不荣、痰瘀互结、痹阻络脉，形成癌毒滞留于骨则痛，以此为机制治疗骨转移癌痛逐步成为研究方向，骨痛灵等名家验方也在临床上取得显著疗效并在这些研究方面不断推进发展，因此要在名老中医的经验中走出新路子、发展新方向，在未来进一步的补充开发研究，中医药在治疗骨转移癌痛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需要不断的去继承、去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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