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无可挽回的时间

■简 洁

十年这个时间，真正在我心中刻下物是人非的感觉，是在高中入学十年的聚会上。当时的饭局是在母校旁边进行的，而我们的高中在一年前被夷为平地，上面建起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广场。自从被拆掉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仿佛只要我不去看，当时的校舍就还在那里。那座建在半岛上的百年校舍，我们上课的座位和黑板上最后留下的字，那些在图书馆午睡的时光，每天早上走过通往学校的那座桥，父亲和小姨都从这里毕业的历史感，包括父亲说他们当时要划船去上学的奇妙，只要我不去看新建的替代物，它们就还在那里。

入学十年的噱头，是在饭局进行到一半时才想起来的，为了硬凑一个祝酒词，其实这群人那时年年假期回来都会聚。就在这时，我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新建的广场上的彩色灯光一下子刺痛了我，满眼闪烁，在我看来却是满目疮痍。就是在这时，我突然感受到一种人力无法挽回的苍凉和无力，时间沧海桑田的抹杀感，以这种人工加速的形式，俗气而霸道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那些所有在这里发生的故事，除了我们的回忆之外，再也没有承载的地方。之前所有关于时间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在这一刻切切实实地有了伤痛的对象。

从此以后，像这样无可挽回的事还会有许多，有些无关痛痒，有些痛彻心扉。但在外人看来，没有哪一段时间比另一段更有意义，或者更没有意义。

十年这个时间段，也许就是听上去气势磅礴罢了。学生时代流行一种自我安慰：如果遇到实在难过的事，就想一想，十年之后这事还会让我烦恼吗？以这样的时空转换来达成对当下的一种释然。这样的念想通常都很有用，所有觉得跨不过去的坎，在这样漫长的时间稀释下，仿佛都不值一提。

但烦恼确实还是烦恼，写不完的作业、没考好的考试、辗转反侧的理由……都还是要自己一晚一晚地熬过去。只不过有着遥远的相信，十年后的自己已经跨过重重阻碍，以至于之前所有的磨难都可以轻描淡写。每一个节点上，每个人慢慢会有很多个十年，就看这个节点对你的意义到底几何。只要留心，每一个人的节点再往前追溯，都可以暗合这段时间神奇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