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峥的境界

刘学辉

黄峥的商业传奇

2018年7月26日晚，来自中国的电商企业拼多多正式登陆美国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开盘价为26.50美金，较发行价19美元大涨39.5%，总市值超过330亿美元。 拼多多从2015年9月成立到上市，只用了34个月的时间，这不仅打破了之前由互联网金融企业趣店集团保持的中国企业从成立到上市的最短时间记录，330亿美元市值，还让拼多多超越苏宁易购与唯品会，成为阿里巴巴与京东之外市值最高的中国第三大电商平台。拼多多的成功，一定程度上是商业模式的成功，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因为同期市场上不乏与拼多多模式类似的企业，但这些企业都没有取得拼多多级别的成功。探究背后原因，这与拼多多的创始人黄峥不无关系。

网络上流传着很多关于黄峥的传奇经历，其在浙江大学读书时，网易创始人丁磊就曾在MSN上主动加黄峥，向其请教技术问题。2002年黄峥去美国读研究生，经丁磊介绍认识了步步高创始人段永平，毕业后进入谷歌工作，后回国与李开复一起组建谷歌中国业务。超级学霸，大佬朋友圈……这些也只能说明黄峥很优秀，但不能解释黄峥为什么能带领拼多多成为一家300亿美金市值的企业，毕竟除了拼多多，中国超过300亿美金市值的互联网上市企业只有阿里、腾讯、百度、京东与网易，而这五家企业的创始人马云、马化腾、李彦宏、刘强东与丁磊都是成名已久的商业大佬。除了聪明，除了大佬朋友圈，黄峥身上一定还有隐藏在冰山之下的其他特质，而这些特质才是黄峥带领拼多多成为一家与阿里、腾讯、百度、京东与网易等互联网巨头并驾齐驱的核心要素。

看懂大势，把握幸运

很多人初步了解黄峥，都是源于财经杂志的一篇专访文章《对话拼多多黄峥：后流量时代，只有错位竞争才能生存 》，在这篇文章中，黄峥第一次对外系统阐述了拼多多的商业逻辑，但由于该文采用对话体，缺乏对黄峥表情、语气等画面感的描述，使得这篇文章给人造成一种黄峥年少轻狂、孤傲执拗与咄咄逼人的错觉。

当你真正接触到黄峥时，你会感到真实的他并非如此，据曾经采访过黄峥的记者描述：红色T恤，黑框眼镜，表情温和，翘着二郎腿，一身休闲打扮，没有刻意张扬气场。黄峥看似普通的不能再过普通，如果事先不知道，其看起来就像拼多多办公区的一个普通程序员，如果在校园遇见，其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理工科学生。

“你为什么没去纳斯达克敲钟，上一个没去敲钟的人是亚马逊的贝索斯。”黄峥听后，像一个孩童般开心的大笑不止，饶有兴趣的重复询问着记者与工作人员，“贝索斯，真的吗？真的吗？哈哈！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事……”黄峥很真实，完全不懂得伪装，和贝索斯一样都没去敲钟，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也颇有些得意。

上市是很多创业者的终极梦想，带上亲人、朋友与同事去上市现场敲钟，更是这些创业者不容错过的荣耀时刻，对于黄峥不去美国敲钟，而是选择留在国内，让很多媒体都感到不解。但对于黄峥来说这不是一个伤脑筋的选择，黄峥说：“我没觉得这个是那么大的事，上市只是一个结果。敲钟这个事情，我们想让消费者更多参与，消费者去美国办签证比较麻烦，讓消费者、投资人在一起，大家都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不是更好吗？一个人孤零零到那里去干什么？”

拼多多此次纳斯达克上市，股票认购活跃，按照规则拼多多可以行使提升20%，至22.8美元发行价的权利，黄峥最后坚持定价19美元。黄峥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投资人在下单的时候，他们肯定不希望公司提价，来日方长，有钱大家赚，现在要把每一分利都吃光，也不太符合我们的价值观”。本分是拼多多的文化，其中第4条是“不占别人便宜，哪怕我们有这样的能力”，对于拼多多的市值，黄峥也从来没有做任何粉饰与包装，也没有太高期待，他认为资本市场给多少估值，对于成立不到三年的拼多多都是受宠若惊。

当谈及拼多多的成功，黄峥并没有把成功归功于拼多多创新的商业模式，甚至没有归功于拼多多的团队，而是一再强调，“平心而论，做拼多多这个东西一大半靠运气，不是靠一个团队纯努力与经验就能搞出来的，这源于深层次的底层力量推动，很像是三四十年前深圳的改革开放，热火朝天、生机蓬勃、野蛮生长，背后是由于市场经济改革与开放带来的推动力，我们是上面开花的人，你做什么就会有爆炸式的增长，这是大势推动的，单凭个人和一个小团队的力量是绝对做不到的。”

很多成功者都喜欢把成功归结于自己的勤奋、天分与远见，讲述无数历尽艰险的感人创业故事，而黄峥却对此轻描淡写，把拼多多的成功归结于幸运与大势。在提到拼多多的拼团模式有助于农产品上行这个话题时，黄峥也不像很多创业者将其包装为自己的情怀与先见之明，而是坦诚道，“这最开始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歪打正着的” 。

面对拼多多的强势来袭，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在接受《中国企业家》杂志专访时暗讽拼多多，“我们不可能再走回到三块九卖一双日抛型的鞋，还包邮”。

面对竞争对手对拼多多的批评与攻击，黄峥从没有做过任何回应与反击，而在专访中多次对马云与刘强东表达了充分的尊重与肯定，也对阿里巴巴与京东释放了充分的善意。这也是黄峥恪守本分价值观的体现。

在上海中心五楼露台上市仪式演讲的最后，黄峥还特别感谢了同行，“感谢互联网和电商界的前辈，拼多多能取得小小的成绩，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谢谢你们” 。

低调、谦逊、淡泊名利、恪守本分，拼多多上市，让公众见识到80后黄峥身上所表现出的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大将之风。

另一种选择

在上市前夕与上市之后，拼多多都不乏批评者，这些批评者多是喜欢高高在上的行业专家与媒体精英，他们按照自己的审美与需求去竭力批评拼多多的产品与服务，但在面对这些社会精英人士批评时，黄峥对自己的选择异常坚定。

拼多多不是不能做高大上的产品，拼好货之前的成功已经证明了黄峥具备这种能力。但黄峥认为，从中国现状来看，最主要是不均衡问题，富的人已经够富了，而中低收入人群的用户需求没有得到很好满足。

黄峥举例，像上海长宁区，居民平均寿命达84.6岁，日常生活已经是世界一流城市的生活水平，消费已经没有太多升级空间。真正的消费升级不是把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用户的国产香皂升级为法国进口的手工香皂，更多的是满足三四线城市以及县城、乡镇市场数亿用户的消费升级。

满足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社会精英的需求，专门给这些用户做一个不一样的界面，提供不一样的商品，这对于拼多多并不难。但为什么拼多多不去做这个事情呢？黄峥表示，这不是拼多多当前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中国的新中产人数非常有限，以媒体、行业专家为代表的社会精英人士，全国可能只有2000万，尚不足全国人口的1/50，中国的资源高度聚集在这一部分人里。而中国更多的用户是数亿大城市之外的用户，他们平均寿命相比大城市用户相差十几岁，他们与那些社会精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拼多多优先满足的是这部分人群的用户需求，而非生活水平已经很高的社会精英人士。

《穷人的商机》又名《金字塔底的财富》，这本书极具洞见，建议企业聚焦处于金字塔底层的低收入人群，为这些人群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不仅是一个巨大的商业机会，也有利于帮助低收入人群摆脱贫困。黄峥正是践行了这种理念，在金字塔底层，利用社交网络开辟了属于自己的“新大陆”。

另外，黄峥选择拼多多的平台模式，放弃拼好货的自营模式，也是基于长远发展的战略选择。他对做什么不做什么有着清晰的判断，正是因为洞见到了金字塔底层的巨大市场，而放弃了服务那些社会精英用户；正是因为洞见了平台模式的潜力，黄峥毅然放弃自营模式为主的拼好货，全力转向平台模式为主的拼多多。如果还固守在服务新中产阶层的拼好货自营模式，拼好货根本无法取得今日拼多多的成就，甚至有可能会在与天猫、京东的竞争下消亡。

有记者问黄峥，拼多多未来是否会去走线上线下结合的道路？黄峥回答说长期来讲也有这个可能，但是绝不会跟风做新零售。但黄峥对品牌广告却大力投入，黄峥认为拼多多相对于老牌电商，在用户心智当中的知名度与信任度弱一些，在CCTV等头部媒体上投放品牌广告，是一个长期投资，如果持续投资两三年以后，拼多多在消费者心智当中会变成一个信誉度比较高的品牌。

虽然每一个成功的创业者都极为聪明，但最终成就的大小，归根结底是远见与执着的比拼。谁能看到行业更远的未来，谁能面对外界质疑坚定前行，谁才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拼多多的主要投资人高榕资本张震评价，“黄峥是一个特别有远见的人，他能非常深的洞察人性，从而敏锐的捕捉到市场机会。同时，他可以看到差异化的打法，并且能够把这种打法快速落地实施。”

把自己放进笼子

对于上市，黄峥有着与普通创业者不一样的理解。很多创业者把企业上市当作创业的终极目的，把上市作为财富变现的重要通道，抱有这样想法的创业者很难走得长久。而黄峥希望通过上市，使拼多多的公司信息披露程度更加公开透明，而非名与利，这也解释了黄峥为什么在上市这件事情上表现得极为低调与淡然。

通过这次上市，黄峥还主动对拼多多董事会进行改组，把独立董事变成公司的主导力量。之所以这么做，黄峥说，“这就相当于在我脑子还清醒的时候，没有觉得无所不能的时候，先要把自己放进笼子里，让别人能够监督你。”

人性决定大多数企业家都希望自己的权力不受外界制约，这往往最终导致企业陷入一言堂，失去活力。而黄峥主动通过董事会改组，让独立董事变成公司的主导力量，一定程度上是在逆人性而为，而黄峥的这种理性与自律更是彰显了其成为一名优秀企业家的潜质。

不可否认，拼多多还存在很多不足，其平台上的商家与商品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最近，有网友在博客中询问步步高创始人段永平，为什么看好充斥着假货和次品的拼多多？段永平回答，“我还没用过拼多多，但我对黄峥有很高的信任度。给他10年时间，大家会看到他厉害的地方。”2015年，高榕资本张震和黄峥用15分钟的时间便敲定对拼多多的巨额投资，张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我们的原则就是坚定地信任黄峥。”

段永平、张震之所以如此相信黄峥，一方面是因为黄峥在商业上的远见与执着，更重要的是黄峥身上所具备逆人性的低调、谦逊、自律、本分與淡泊名利，这是很多60、70后优秀企业家都难以达到的境界。

除了拼多多的商业模式本身，作为一位80后，黄峥身上所表现出与年龄极不匹配的境界，可能才是黄峥带领拼多多成为一家与阿里、腾讯、百度、京东与网易等互联网巨头并驾齐驱企业的根源，也是投资人为什么看好拼多多的持续进化能力，给予其340亿美金估值的重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