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湘
作为教师,我当然喜欢看与教师有关的电影。美国电影《热血教师》就很好看,显得很纯、很真、很接地气。当克拉克老师为凡俗人生代言、用平凡的人生片段演绎了“平凡孕育伟大”这一永恒而常新的命题时,我冥顽的心为之振奋,古井静水般的思维开始涌动:人生,原来可以如此精彩!教师,竟然可以如此伟大!
克拉克,一名小学教师,其血管里流淌着一腔热血,血液里饱含着执著的因子。从含泪告别年迈的父母,到四处应聘碰壁;从精心设计的第一节课被浇了盆冷水,到情绪失控差点把12岁的莎美卡扔出窗外;从因过度劳累昏倒讲台,到家访屡受冷遇,他硬是凭着自身的执著与韧性,淌过迷茫,拂去阴霾,洞见黎明,沐浴生命的阳光。克拉克以自己的永不倦怠、对学生深深的爱、以责任高于一切等特质谱写了一段传奇、一曲颂歌。请为克拉克老师喝彩吧,请为平凡中的执著喝彩吧,请为平凡中铸就的伟大歌唱吧,请为极具韧劲和厚度的生命歌唱吧!
但我这里要多说几句的是,生命的蜕变、人生的突围远比想象的艰难艰辛,也因其艰难艰辛而愈显伟岸崇高。
回顾一下克拉克老师的工作环境———纽约哈林区,毒品、绝望、游手好闲、家庭观念寡淡是这个区的真实写照,这是一个教师需要找人身律师的地方。特纳校长呢,不求有为、但求无过、木讷功利、冷眼旁观。而同年级优等生班的班主任呢,那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我发现,这里已然不是一块板结沉默而待垦的黄土地,而是一块严重盐碱化的土地,不仅缺少阳光、雨水、氮磷钾,还有北风紧吹、蝗虫肆虐,要培育出青绿的草、璀璨的花,谈何容易!
这简直是用生命在突围。自古以来,突围无异于与狼共舞、虎口拔牙,它是冒险家的专利,是拓荒者的标签,是有志者的猎获。“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没有荆棘鸟般的决绝,日行千里只能骈死于槽枥之间,豪情万丈只能正寝于床帻之中。《热血教师》里未曾预设,我们无法揣摩、无法判定克拉克老师的天资和悟性,也一时无法明晰这些禀赋与他后来辉煌人生之间的必然或偶然关系,只是想来不免黯然神伤,我们这些多少有些自命不凡的人,却在遭受了几场人生的酸雨、几顿命运的鞭笞后就万念扬尘,举手求饶。更可悲的是,还要酸不溜秋地援引诗家词家的话来自我解嘲,诸如“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等,却全然不知“屈贾谊于长沙,非無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就说说我自己吧。这些年,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万千霓虹下,我几回怅望、几度低回,虚浮着、躁动着。我迎送了岁月,耗蚀了热情,心慢慢地凉了,血渐渐地冷了。有时,只是目光呆滞地、神情恍惚地沉湎于红色记忆,凭吊着昔日荣光,情与理、悲与苦,品咂之余又去咀嚼。有时,连我自己也莫名惊诧,我,一个清贫农家走出来的孩子,那骨子里农民的勤勉、刚毅、决绝的细胞元素都跑到哪里去了?
夜渐深,益难眠。克拉克老师忙碌的身影萦绕眼前,恍惚中记起鲍鹏山写庄子,有这样一句话:“当我们大都在黑夜里昧昧昏睡时,月亮为什么没有丢失?就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两棵在清风夜唳的夜中独自看守月亮的树。”
(作者单位:长沙市麓山国际实验学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