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度少数民族文学出版盘点

2018-03-11 19:11李晓伟
中国图书评论 2018年2期
关键词:少数民族作家文学

综观2017年度的少数民族文学,看似波澜不惊,却又有着不少的惊喜。5月31日,作为新闻出版界最高奖的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获奖名单公示,我国首套以民族立卷的文学丛书《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名列其中;8月29日,第三届剑桥徐志摩诗歌艺术节组委会授予彝族诗人吉狄马加“银柳叶诗歌终身成就奖”……这些颇具影响力的奖项无疑都是对少数民族文学的极大肯定,而其他一些少数民族文学奖项,如首届“土家族文学奖”、《民族文学》年度奖等文学奖项的评选也都从不同角度展示着当下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实绩。此外,还有一些少数民族文学会议的召开,如由《民族文学》杂志社与广西民族大学在南宁相思湖畔举办了“少数民族80后、90后作家对话会”,共有来自18个民族的40余位80后、90后青年作家、批评家参会,也可以看作是对当下少数民族文学青年作家的一次集中检阅。这些形式多样的活动从不同的方面为少数民族文学的创作注入了动力,特别是近几年来逐渐浮现的文坛新秀,正在以崭新的面目登上文坛,书写出不同的文学风景。这是我们在考察每一年度的少数民族文学出版时需要注意到的新态势。

与其他文学相比,儿童文学似乎并不是一块热闹的文学田地,特别是在少数民族文学中更是如此。但在2017年度的少数民族文学出版中就有一个别样的惊喜来自这一“冷门”,彰显出了儿童文学自身所特有的文学活力。

在本年度,有两套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丛书相继出版,一套为辽宁少年儿童出版社策划出版的“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原创书系”,其中包括了来自10个不同少数民族作家创作的10部风情各异的小说;另一套为青海人民出版社策划出版的“青海世居少数民族少儿长篇小说丛书”,囊括了讲述6个世居于青海的少数民族的生活故事的6部小说。可以说,这两套儿童文学丛书的出版不仅仅是出版界的一个亮点,而且同时也是少数民族文学独特的地域性与多样性的充分彰显。两个出版社一东北、一西北,所选的作家也都来自不同地域的10余个不同民族,而作品之中所涉及的生活图景更是覆盖了全国近半数以上的少数民族,这也可以看作是一次少数民族儿童生活画卷的全面描绘。这些作品或是“自传式”的成长故事,或是当下生活的生动记录,又或是童话的讲述,从不同的角度为我们勾勒出了不同民族生活中的万千世相,其中内蕴着的是童真、童趣,以及由此生发出的对真善美的追求。

宁夏回族作家马金莲的语言本身就很有平常生活的味道,而且很多作品也都以儿童为书写对象或者是直接以儿童的视角来展开叙事,所以在转换体裁来写儿童文学时显得很是清新自然。由她所著的《数星星的孩子》中,“数星星”是这些乡村孩子们闲暇时的娱乐,在对于“星空”的想象中,孩子们感受到的不仅有星月夜的神秘美感,还有对于博大世界的憧憬。这也在尕蛋巴巴心中埋下了“走出去”的种子,这样含蕴着积极向上、努力求索的精神的故事对于阅读者而言,尤其是少年儿童,无疑是有着很强的启发性的。满族作家王立春则在《蒲河小镇》里用5个不同的关键词或人物结构起了自己的故事,看似松散,实际上却由“我”的视角把整个蒲河小镇上的人、事、物都串联了起来,故事简单,但暗含温情。通篇是年少时的回忆,很少有用成年之后的眼光来判断,读起来颇有些《城南旧事》的味道。

80后蒙古族作家索南才让的儿童长篇小说《小牧马人》以一个阴错阳差误入歧途的草原少年在辍学后返回草原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为主线,展现了草原少年牧马人阿秀的成长之路。少年阿秀尽管学习上有着很多磕磕绊绊,在学校里也常被坏学生欺负,但他内心一直保持着纯真。而且,作为牧马人后代的阿秀心中一直有着一种召唤,那就是对于草原放牧生活的向往。在一次与母马“花鹿”和它的孩子小马驹“玉鹿”的离家之行中,他和两匹马一起经历了一次艰难却又奇妙的旅程。当他们一起走出迷途,踏上回家之路的时候,也预示着阿秀解开了与姐姐之间的心结,完成了自我的成长。小说中的阿秀似乎也有着作者自己的影子,因此读来真实、自然;而另外一部由曹谁所创作的《雪豹王子》则以童话的形式讲述了可可西里动物世界中的雪豹王子强巴的成长之路。原本宁静、美丽的可可西里,在随着人类(偷猎者)的进入之后,这里的静美被猎枪的血腥打破了。在失去父亲之后,雪豹王子强巴带着使命开始了拯救家园、守卫圣境的漫长之路。这毫无疑问正是对强巴成长历练的刻绘,作家也巧妙地设置了一个悬念:雪豹王子最终能否赶走江吉和豺狼,拯救卓玛,恢复可可西里的美丽家园?这样没有给出结局的设置在给阅读者留下悬念的同时,也有对阅读者继续思考、寻求故事背后寓意的鼓励。

两套丛书中其他的作品也都以不同的故事来讲述着对“成长”不同的理解,哈萨克族作家阿瑟穆·小七在《淘气的小别克》中用自然、亲切的语言以及一系列的小故事塑造了一個调皮捣蛋让人头疼不已却又十分可爱的哈萨克小男孩形象,其中也折射出了哈萨克人的一些民族性格;景颇族作家玛波的《背孩子的女孩》写的是边地农家女孩在生活重压之下的各种憧憬和挣扎,书写出生活痛感的同时也有着对新生活的憧憬;蒙古族作家陈晓雷在小说《黑眼睛蓝眼睛》里写到的是蒙古、鄂伦春、俄罗斯3个不同民族的少年之间的往事,前半部分写草原、雪原之上几个少数民族之间的童趣,后半部分在童年时光里折射出扭曲时代的种种荒诞,沉重也有希望。另外,诸如拉祜族作家李梦薇的《阳光无界》、土家族作家苦金的《白鹤少年》、维吾尔族作家玉苏甫·艾沙的《绿叶》、土族作家东永学的《天边的彩虹》、回族作家冶生福的《蓝月亮》、蒙古族作家察森敖拉的《天敌》、李玉梅的《阿里和穆巴奇遇记》等也都从各个角度书写着儿童世界的美好与光明。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些作品中在涉及对一些历史的回顾时,还保持了清醒的审视,体现出文学的担当所在。

这两套儿童文学丛书不但有着对“成长”主题的深切描绘,也有着对童年美好往昔的怀恋与镌刻。儿童的世界本就是充满了各种奇妙与可能性,这些小说中的少数民族元素又让故事充满了异域的精彩。这样的阅读对于本民族儿童是一种熟悉的亲切,对于其他民族的儿童又是视野的拓展。一方面,从“书内”的角度来说,这些作品中共同含蕴着的对于“真善美”的诉求让阅读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成长教育,这大概可以说是两套书的最大亮点;另一方面,在“书外”,这样的儿童文学丛书的出版,无疑又是对当下少数民族文学的有益补充,正如学者张锦贻所言,“10个作家写10本书,书写各自熟悉的生活,采用各自擅长的艺术方式和民族语言,可谓百花齐放。可以说,这套‘书系试图以回归和创新的双重姿态建构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新面貌”[1]。endprint

“现实主义的回归于对于现实社会问题的关注可以说是新世纪以来小说的总体潮流”[2],因此,翻阅本年度出版的少数民族小说(集),可以看到作家们保持了对现实的多维关注,以文学的温度来审视时代与人心依然是这些少数民族作家们在小说创作中的一个重要向度。

人间烟火,世态冷暖,小说以“故事”的方式讲述现实世界,作家的情怀与思考也就潜藏于文字之中了。80后羌族作家羌人六就在他的小说集《伊拉克的石头》中以“文学地理学”式的叙述对自己故乡“断裂带”上的人与事进行了多向度的扫描。羌人六的创作一直以诗歌和散文为主,在这里他换用小说的方式来书写那个早已存在于他的文字世界中的故乡“断裂带”,拨开人事繁复,他看到的是在那场地震灾难之后,平静并未能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到来。地质学意义上的断裂带一直都在,但人心上的断裂带却是从“5·12”大地震之后出现的。现实的地震早已过去,人心里的地震却一直都在隐隐阵痛。诚如小说中的人物所言,“断裂带生在我们脚下,地震活在我们心上”。将骨头车成纽扣,艰难度日的丹木吉,在亡人与现实之间纠结的女人,灾难之后丈夫离家打工,自己独自一人与生活的琐碎和苦闷对峙的柳珍……这本集子里的小说基本都以这些经历了“地震”的人们为主角,写出的是一个个个体在心灵阵痛之下的各种挣扎与沉沦。地质上有“断裂带”,而如今人心之上也有了“断裂带”,它将一个人、一个家、一个小镇都隔成了过去与现在两半。所以,从文学史的背景下来看,这也可以看作是一种“伤痕文学”式的书写。小说的语言很有质感,这大概是得益于作者写诗的滋润,然后言语中又包裹着这些个体生命的痛感,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了。

与羌人六执着于对精神故乡的雕镂不同,另一位80后壮族作家韦孟驰选择了“散点”式的讲述来记录自己周遭的世界,在小说集《甘蔗林》中,从故事到行文语言,都有一种粗粝感,来自生活气息的浸染,这在当下文学(特别是小说)逐渐被架空于现实之上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有意义。小说基本上每一篇的主人公或者视角都是“我”,有写“我”的爱情、“我”的打工生涯、“我”的童趣,或者是“我”眼中的各式生活面貌,似乎所讲故事均为自己之事,即使小说中讲述者、主人公并非是“我”,但总能读出那种隐藏于其后的“我”的气息。这些小说语调平淡,故事也很少有大起大落,讲述者也似乎漫不经心,但是包裹在这平淡无奇中的是很多让人读后顿觉心酸之处。作家在不动声色中就将整个生活都推到了我们面前,从这方面来说,这也可以算作是为底层做群像的尝试吧。

同样是80后,又同样是描写自己身后的乡土,但马金莲与阿微木依萝这两位女作家笔下的“风景”显然是不一样的。本年度马金莲创作颇丰,除了前文提及的儿童文学之外,还有两本新作《绣鸳鸯》和《难肠》出版。马金莲依然是在用自己平淡如水的语言讲述着乡景、乡情与乡事,妇女与少年则是这些故事的中心,并从其中映射出广博的情怀。在《老人与窑》中,一位被批斗而在窑厂中积年累月放羊并最终由羊获罪的阿訇为求队长放“我”一马,最终被迫痛苦地在自然死去的动物身上动刀子。这种矛盾的痛苦在眼睁睁看着一庄人“坏口”中日益加剧,阿訇终于与世长辞。这种对洁净至高无上的尊崇也在默默地影响着“我”,多年后“我”也成为一名阿訇,结合“老疯子”在那段艰苦岁月中偷偷教导“我”学习古兰经的时光,“我”成为阿訇这一步便不仅仅意味着是对“老疯子”学问的继承,更重要的是对那种黄土地之上博爱的延续。不论是《坚硬的月光》中一生承受了无数磨难的奶奶,还是《利刃》中失去爱子哈儿的孤独母亲,又或是《口唤》里一直存在于爷爷深深惦念里的那位救命恩人干奶奶,她们无一不是那片土地之上纯净的代表,这片土地孕育了生命,也塑造了乡民的品格,同时也给予了他们延续的力量。

作为“文坛新人”的阿微木依萝则带来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集《出山》,或许是由于自己的底层生活经历,再加上散文写作出身,阿微木依萝的写作并不花哨,平实的语言加上平实的故事,小说整体上就呈现出一种“实”感,在写一群山里人平常无奇生活的同时也有她自己默默的怜悯包裹于其中。如《出山》中对奶奶几次“出”与“不出”之间的犹豫的描写,实际上写出的是一种老无所依的无奈痛楚,尤其这样的故事由“我”这一个儿童之眼来讲述,单纯眼光中看到的老年人孤苦无依就显得格外震动人心。当然,在这样的“实写”之外,也有着虚实真幻起起伏伏的试验手法,如《边界》中对陈老妈妈死后之事的想象,似真似幻以及《牧羊人》里张果子爱情故事的奇幻色彩,这些都让小说有了先锋的气息。

现实的故事精彩纷呈,而历史的幻魅也同样值得探究。少数民族文学“在保留着文学审美起源论特征的同时使其呈现出强烈的文化表述功能,并以自觉的民族志写作来强化自身的族群记忆和历史想象,呈现出鲜明的‘地方性知识特征”[3]。无疑,将目光投向民族历史的源头,去探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是在当下少数民族作家确证民族文化在场最为有效的书写手段。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在关注现实的同时,也有作家带着对历史情怀的追寻,将书写的笔触指向族群历史烟云之中。80后彝族作家英布草心本年度推出了他雄心勃勃建构的“彝人三部曲”之一的《第三世界》,在这里,英布草心精心建构的彝族历史空间已经初见雏形。小说颇有以文学为彝族立史的意味,实际上这样的写作观在英布草心之前的两部小说《玛庵梦》《虚野》中已经有了很清晰的表达了。不管是法师还是土王,都在走走停停中走进了彝族氤氲的历史烟云中。在小说中,鲁从一个普通人开始一路成长,经历了小法师、带兵官、大首领的身份更迭,最后成为彝族土王,鲁一生的荣辱浮沉中照见了三代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和人事更迭,也照见了彝族的悠远历史,而在小说中时隐时现的“在路上”的思考也让这样一部“史诗”具有了向深度开掘的文学可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说不仅仅是英雄的战歌,也同样是一曲民族的颂歌。

本年度的小说创作中,年轻作家成为中坚力量,特别是80后作家,而一部分90后新锐力量的浮现无疑也带来了不一样的文学活力。90后回族作家宋阿曼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集《内陆岛屿》,语言的精致与细节的充沛都可以看到这位年轻作家中文系出身的科班素養,而阅读过程中那在实感的漫溢与虚感的轻盈之间的切换又透射出作家自身对于多向度文学传统的汲取、融合。《公孙画梦》里陷入家族式“死亡”宿命而不自知却又竭力跋涉探寻“谋杀”问题的公孙、《贤良》里现实的沉重与疼痛……这些都构成了作家为读者打开的文学迷宫,同时也有作家自我的世事思辨。另一位90后蒙古族作家苏笑嫣出道很早,《果粒年华》是对她多年写作生涯的总结,关于青春、成长中那些朦胧、不可言说的或酸或甜的滋味的发现,也让她在青春写作中获得了独特的标志。endprint

关注现实以及其中的普通人,是这些作家创作中一个重要的聚焦点,在书写现实面貌是怎样的同时,他们也都普遍呈现出了对现实生活何以如此的追问,而如何更进一步地去追索潜藏于平常生活碎片中的幽微并以文学的方式审视人性存在,将是这些作家们努力的方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散文似乎可以看作是最贴近于大地的书写方式。自然界中的大地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生命圈,既包括土壤、水和空气,也将生长在大地上的一切生命体纳入其中。居于其中的作家以笔触为印来为大地留迹,也实在可以称作是对大地的贴近。凝视大地与泥土,是这些作家共同的书写姿态,也是散文的品格所在。

回族作家叶多多今年带来了散文集《银饰的马鞍》,她的散文创作可以说是当下文学版图中极具代表性的“边地书写”,尤其是她不管是文本内抑或文本外都秉持的“行走”的姿态,以及作为一个亲历者所坚持的“在场式写作”,都使得她的文字充盈着最为真实的温度。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高原山地将深沉厚重赋予了山民。在大山里的这些少数民族部落,每个人从一出生就开始咀嚼着生的艰难,为了活下去,用全身的力量去抗衡死神,这反而造就了他们的不屈和坚韧,像经过烈火淬炼后的钢铁,生命更有韧性。因此山民有一种外人无法进入与复制的情感:对神的崇拜。在这里叶多多感受到的是一种由生命内部生发出的神性,“同许多山地民族一样,任何一个佤族人都会告诉你,山上的每一棵树有灵魂,山上的每一块石有灵魂,山上的每一条溪流有灵魂,飞鸟、走兽等都是他们中不可分割的部分”[4]。与此同时,踏足在祖先行走过的路上,近距离触摸历史,在那银饰的马鞍之上,叶多多看到的是山地独有的那种厚重和茂盛的生命力,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铭刻在山地子民们的骨血深处。

与叶多多的“行走”一样,白族作家彭愫英在自己的《怒江记》中也同样是以自己的脚步在丈量怒江盘桓其上的滇西大地,并用文字的形式把这种虔诚与情怀定格在了纸面之上。《怒江记》并非简单的游记,她在文字中编织出的是自己对于一条河流、一脉古道、一座古村落、一群远行客……的缕缕悼念。现代“速度”逐渐穿透了大山,让曾经的高山阻隔成为远去的背影,与怒江的奔腾汹涌相伴着的盐马古道也卸下了身上数不尽的足印,静默于高原群山中。尽管它沉默了、寂静了,却并不代表被遗忘。彭愫英的行走与记录让这条静默的古道抖落掉历史的尘埃,在文字里慢慢复活,讲出它所承载的数百年的沧桑岁月。

80后土家族作家陈丹玲没有进行远足,在《村庄旁边的补白》中她只是将目光集中于自己的安居之地:梵净山西麓的印江小城,所写之地看似很小,但又时时可见文字中的沉实。《村庄旁边的补白》写的是个人史,但这一个体之后所承载的却是村庄的历史、造纸的历史。这样的小中见大在另一位彝族作家左中美那里同样存在,作为一个“从村庄出发”的写作者,她从与安居地密切关联的种种细微之物着手,在《安宁大地》中为那并未完成的“村庄”进行着讲述。不管是那些植物:菌子、山果、药草……还是动物:蚂蚁、蚯蚓、蛤蟆蛊……以及村民们在大地上的各种生活痕迹,都是作家对大地的真情告白。两位女作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以一些零散的事与物来进行讲述,在这看似散漫、随意的拼贴里,我们读到的是作家选择的苦心以及对安居地的博爱。其他作家如吉布鹰升的《在凉山》对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凉山土地几十年来的点滴变化做了深情的书写,文字里满是恳切。

在对本年度少数民族诗歌进行检视时,首先要提及的就是新一卷《彝诗鉴》的出版。在出版2014年卷的基础之上,楚雄师范学院又继续编辑、整理了《彝诗鉴》的2015年、2016年两卷,并在年中集中推出,反响强烈。两卷诗集中收录了约70位彝族诗人的诗作,当下活跃的诗人基本都有收录。诗歌是彝族诗人们“个体与自然、社会相连接的一种方式”,[5]以“诗鉴”的形式来对每一年彝诗创作状况进行扫描,一方面形成了对文学现场的追踪考察,另一方面,这样的“诗鉴”也让少数民族文学在更广意义上的中国多民族文学场域中获得了同步的呈现。

本年度诗歌方面的另一个亮点则是来自民间诗坛,诗歌民刊《佛顶山》于2017年重新复刊,在沉寂数年以后重新归来便是一个大手笔,连续出版了两期,分别是“80后90后少数民族诗人诗选”与“少数民族诗人诗歌专号”,其中包括了约30个少数民族的诗人。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有早已成名的前辈诗人,更多的是那些并不知名的新生力量,尽管略显粗粝或稚嫩,但也内蕴着新鲜的活力。在上一年度的述评中,笔者曾对民间文学力量的坚守以及80后少數民族作家的“年代侧影”有所提及,[6]在《佛顶山》“80后90后少数民族诗人诗选”专号中,这样的文学面貌再一次得以集中展现。年轻的文学新军带着来自民间的文学力量,走进我们的视野中,他们在诗歌中或关注世界,或思考自我,从自己的文字里写出了不一样的风景。

90后新锐祁十木也在本年度推出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卑微的造物》,他在诗歌中与世界致敬、对话抑或保持执拗,读者从诗行里读出的是年轻诗人对于诗歌沉重的虔诚。他以足够宽广的视野接纳、汲取那些前行者,同时又有一种“影响的焦虑”在他诗句里奔突。这使得这些诗歌既有着可以概称为“先锋”的实验性,也有着从他内心生长出来的、与族群相关的凝重。其他一些诗人的写作也同样值得我们关注,曾参加了20世纪80年代“非非主义”诗潮的吉木狼格推出了诗集《立场》,节制、简约的语言写出的是诗人对生活、世界的感悟与沉思,其他一些诗作如满族作家宁延达的《假设之诗》、撒拉族作家韩原林的《生命之恋》等也值得关注。

在本年度少数民族文学出版中,我们可以看到新的文学力量在崛起,不同代际的作家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书写着自我与时代的种种关联。事实上,在看到创作繁荣的同时我们也应该意识到,在当下的少数民族文学中,有分量的作品依然少见。而对于年轻作家来说,如何从自己族群身份经验的单向表达转向与时代做多向度、深度对话,以及在关注、描写现实的同时进行深层追问,这些都是他们所要努力的方向,也是值得我们持续关注之所在。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80后少数民族作家群研究(15CZW051)”、山东省高等学校人文社科计划项目“80后少数民族作家创作研究(J15WD23)”、山东理工大学“青年教师发展支持计划”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1]张锦贻.生动塑造民族儿童新形象[N].文艺报,2017-03-03(6).

[2]刘大先.少数民族中短篇小说的现状与未来[J].民族文学,2017(11):155—160.

[3]李长中.民族志写作与人口较少民族书面文学的身份叙事[J].社会科学家,2014(2):130—134.

[4]叶多多.银饰的马鞍[M].郑州:大象出版社,2017:104.

[5]曹晓宏.彝诗鉴(2016年卷)·序言[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

[6]李晓伟.流动时代的立体书写———2016年度少数民族文学出版掠影[J].中国图书评论,2017(1):72—80.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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