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没能成为撒切尔夫人第二

张炜

她以强硬姿态入主唐宁街10号，一年多来却与欧盟陷入拉锯战，党内关系也令她头疼。

1月31日抵达中国后，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开启为期3天的“旋风”访华之旅。她来到武汉，在黄鹤楼上看京剧；来到北京，跟丈夫菲利普在故宫合影，还乐呵呵地接受了“梅姨”这个称呼；来到上海，在豫园中饶有兴趣地学习剪纸。

这是梅首次对华进行正式访问，也是她丈夫菲利普首次陪同参加双边访问。如果结合她当前的政治处境，或许会更了解她为何如此看重中国之行。

“一个极难对付的女人”

2016年6月23日注定是英国历史上极重要的一天。就是在这一天，英国以全民公投的方式，决定脱离欧盟。原本享受着显著执政优势的卡梅伦团队瞬间出局。翌日，卡梅伦宣布辞去保守党党魁。经过角逐，保守党选出了新党魁——特雷莎·梅。

曾任英国司法大臣的克拉克无意中透露了自己对梅的态度。在接受天空电视台采访时，他和保守党内另一位大佬里夫金德聊天时忘了关麦克风（这似乎是英国政治人物常犯的错误），先批评了一众候选人，然后说起梅：“特雷莎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女人。但我们与玛格麗特·撒切尔相处得不错……”几小时后，天空电视台播出了这次坦率的聊天内容。梅似乎欣然接受了这种评价：“肯·克拉克说我极难对付，下一个发现这点的人是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梅道出了其出任首相的最大任务，即处理英国与欧盟的“分家问题”。

在那次公投中，脱欧派以相当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而英国社会中始终弥漫着强烈的留欧情绪，很多人甚至请愿举行二次公投。梅在2016年7月11日的保守党党魁竞选演讲中就亮明了态度：“脱欧就是脱欧。”她入主唐宁街10号以后，迅速提名脱欧派政治人物入阁——约翰逊担任外交大臣，戴维斯为脱欧事务大臣，福克斯为国际贸易大臣。

早在“脱欧”公投后，欧盟核心六国外长就在德国首都柏林召开紧急会议，要求英国“立即启动脱欧程序”。进入2017年，欧盟多位领导人表示，如果英国不允许欧盟成员国公民自由流动，就不必继续留在单一市场。梅直截了当地说英国正在准备“硬脱欧”：“让我把话说清楚，我的提议意味着不能留在单一市场。我们寻求一个新的、平等的伙伴关系——一方是独立、自治、完整的英国，另一方是我们在欧盟中的朋友和盟友。”

2017年2月初，英国政府公布了“硬脱欧”白皮书，这份长达77页的文件确定了英国与欧盟谈判的12个重点目标，包括英国退出欧洲共同市场、脱离欧洲法院的管辖、引入新的移民控制系统等。3月29日特雷莎·梅致函欧盟，正式启动英国脱欧程序。欧盟马上还以颜色——4月5日，欧洲议会以压倒性多数通过了一份有关英国“脱欧”的谈判条件议案，并画出红线：休想进行“脱欧”和贸易协定平行谈判；休想兼得“脱欧”与欧盟单一市场；必须坚持分阶段谈判，不准过分拖延。

经历3轮艰苦谈判后，英欧双方在一些关键问题上陷入僵局。为推动谈判的进行，梅称英国愿意向欧盟支付200亿欧元，条件是在2019年3月英国“脱欧”后设置两年的过渡期，在此期间欧盟单一市场仍向英国开放。设置“脱欧”过渡期，一直是英国“软脱欧”派的观点。有分析人士称，梅的表态说明英国政府正式向“软脱欧”靠拢。

但问题依然棘手。2017年12月4日，梅与容克举行“脱欧午餐”，外界普遍认为双方将达成协议，然而两人最终没谈妥。容克称梅是“强硬的对手”，表示谈判没失败。梅则表示，“双方都想往前走”。至于何时能走到终点，仍是个遥遥无期的问题。

政治豪赌出“悬浮议会”

梅在脱欧问题上的这一转变，除了外部环境外，也受英国内政的诸种牵制。

2017年初，梅执政团队认为，可以借助当时保守党较高的民调指数，一举拿下议会多数席位，在英国组成一个内部更团结的政府。为此，梅在2017年4月18日突然宣布将在6月8日提前举行大选。但选前的诸种民调指数“欺骗”了保守党。大选最终计票结果显示，在英国议会下院650个议席中，保守党仅赢得318席，工党赢得262席。与选前相比，保守党减少了12席，工党增加33席。由于梅提前大选是想在议会确立更大优势，英国媒体普遍认为她在这场“政治豪赌”中完败，而英国也将出现“悬浮议会”，即无政党获议会半数席位。无奈之下，梅只得选择与北爱尔兰的民主统一党组成联合政府。

民主统一党在传统上与保守党关系密切，但两党在一些具体政策上立场并不相同。例如在脱欧方式上，因为需要妥善处理北爱尔兰与爱尔兰的边界问题，民主统一党就反对“硬脱欧”的方案。更大的不同声音则来自苏格兰。在英国脱欧公投之后，苏格兰随即表示想以苏格兰的名义加入欧盟，确保苏格兰在欧盟的位置，这实际上是想再次进行公投以获得独立国家身份。不过，梅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

面对此番大选失算，保守党内也不乏要追究梅责任的声音。2017年6月10日，梅最信任的两名幕僚提摩西和希尔宣布辞职，有分析认为这是梅的“丢车保帅”之举。她逐渐意识到，要想稳固执政地位，在国内政策上也需要作出调整。此番保守党在大选中遭遇挫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其国内政策失去部分民心，而其对手工党则在社会政策方面做出了具体谋划。例如收紧社会福利的政策让部分中低收入选民感觉保守党忽视民生，而接连发生的恐袭也将梅此前削减警察数量的做法推上了风口浪尖。

“我有一个国王的胆识”

作为继撒切尔夫人之后英国历史上第二位女首相，人们显然要将她与当年的“铁娘子”联系在一起。梅小时候便对政治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浓厚兴趣。“年轻的时候，我就想成为下院议员了。”她说，“我想成就一番事业——我做的决定可以切实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这就是推动我步入政坛的根本原因。”进入牛津大学后，她的目标更加明确。梅的一位大学同学曾回忆：“我们在吃早饭时，她告诉我，将来想成为首相。”当得知撒切尔夫人在她之前实现目标时，梅“非常恼怒”。

与“铁娘子”当年的硬朗作风稍有不同，梅相对沉默寡言，社交活动范围也相对有限。再加上英国社会整体处于精英政治与大众政治相互转换的时代，各派政治力量的利益诉求多元化，梅作为保守党内从基层一路打拼上来的政治人物，在英国政坛的政治根基还远未达到说一不二的地步。当然，这也与她的从政风格有着很大关系。作为牧师家庭出身的首相，其风格“非常稳定但并不严苛”。她很注重开会谈论问题，其间会有激烈的辩论，直到得出结果。

与此同时，从梅的从政履历来看，她曾长期担任英国内政大臣。这一职位不好干，一向被媒体形容为“事业的坟墓”。不过，这个职位给了她不易屈服的性格特点，甚至让人觉得带有“专制作风”。但不管怎样，包括前首相卡梅伦在内的诸多政治人物都承认，梅是一位“坚强而称职”的领导人。正如梅自己认为的，“脱欧”大局已定，接下来要做的是如何在此过程中让英国少受损失。更重要的是，英国要努力开拓与其他国家间更广泛的贸易联系，不要“惧怕和陌生的天使打交道”。而中国也在英国对外关系格局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梅曾说，她欣赏伊丽莎白一世的名言：“我知道我有一个无力且柔弱的女性身体，但我有一个国王的胆识”。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梅这一“胆识”将如何使英国通过谈判脱离欧盟，并在世界舞台上找到新的位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