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绘制

我曾经在艺术品展览上见过彩蛋，蛋壳上绘制的图案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那么栩栩如生、别具一格。一颗颗看似脆弱的蛋壳，经过匠人的手，竟能变成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让人匪夷所思。我有幸采访到彩蛋绘制的非遗传承人赵伟老师，听她讲关于彩蛋的古今文化。

彩蛋文化历史悠久，最早起源于战国时期，发展于唐代，繁荣于清代，后被列入72行之一，称为花旦将。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赵老师告诉我，蛋壳与生活息息相关，蛋在古代人心中象征着吉祥，若谁家有了喜事，人们会把蛋抹上红色拿去送祝福。

彩蛋是赵老师的家传手艺，她说：“父亲是个心灵手巧的人，画画非常漂亮，我从小看父亲画彩蛋就很感兴趣，决定这辈子就搞工艺美术了。后来赶上工人下乡，我不到16岁就去了黑龙江，走的时候除了行李外还随身带了两本很厚的手稿。那时每天从凌晨三点一直干活到天黑，晚上回去后用仅有的两舀子热水洗洗赶紧休息，特别困的时候嘴里叼着馒头就能睡着。就在如此艰苦的情况下，我也要点着油灯画彩蛋，有时候笔尖冻硬了，哈哈气继续画，有时候手冻僵了，笔掉了都不知道。就因为心里喜欢画彩蛋，所以并不觉得有多苦。”画彩蛋在那段时间成了赵伟老师的精神支柱，每当想家或是疲劳的时候拿出来画一画，所有的负能量都会消失。

赵老师如今已经60有余，但依然神采奕奕、精神焕发。赵老师凭借家传手艺和对民俗文化的责任感，多年来不断地追求和创新着蛋壳文化，创造出“一蛋双画、一蛋双雕、一蛋双绣”独特的艺术风格，被誉为“三绝”。

蛋壳的种类分为鸡、鸭、鹅以及蛇、鸽、鸵鸟几种，最小的是鸽子蛋，也是制作起来最艰苦的。挑蛋的时候很严格，蛋的品相得好，不能一边大一边小，颜色要好，钙质也要好……

在蛋壳的处理上，最传统的是在整个蛋的三分之二处扎个眼儿，再用针管往里打气，打充分后蛋黄蛋清就会往外流，流完后再打进清水反复清洗，控干后把眼儿堵上，从外表看就是一个完整的蛋。在最开始绘制蛋壳的时候，用的是整个的蛋，后来有人问赵老师，能不能画一对彩蛋？当时赵老师认为，画应该没问题，但困难之处是能否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蛋。偶然一天，赵老师突然有了一个灵感，既然盘古能开天辟地，那是不是蛋也可以一分为二呢？一半为天，自强不息，一半为地，厚德载物，镶在一块儿，好事成双。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为了实现这一想法，赵老师在制作过程中浪费了很多的鸡蛋。钻研的时候赵老师发现了鸡蛋的层次，只要把每一层都处理好，就能很轻松地将蛋壳从中间切开。赵老师说：“经过长时间的反复试验，终于成功了，当时特别兴奋。兴奋之余又想，能不能再挑战一下自己，之前的雕刻用的也是整个的蛋，若是能一蛋双雕，那何不为一个奇迹呢？又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整个雕的话，蛋里边的空气能够做个支撑。半壳的话，稍微一用力，蛋就碎了，用力小了，想要的样子又不能呈现。”在将蛋壳一分为二的时候，赵老师就发现蛋壳一共有4层，第1层是红色，第2层是棕色，第3层是白色，最后一层是膜。如果膜破了，那蛋就碎了。所以雕的时候不能急于求成，要由浅入深，逐层雕刻。就这样，经过多次的失败后，一蛋双雕的想法也在赵老师的手里变成了现实。

没过几天，赵老师又萌发了新的创意，向更高的难度迈进。若是在蛋壳上刺绣，一定很漂亮。一蛋双绣的想法一出，众人却说，这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成功。但赵老师并不这么认为，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但在如此脆弱的蛋壳上来回穿透几百针并保证不裂，不仅需要好的手艺，还要对蛋怀揣一种包容的精神，一针扎不动就换另一个地儿扎，不能硬碰硬，要以柔克刚。这样一来，在蛋壳上绣好的图案比稿纸上的还好看。

目前彩蛋的几种方法中，最难的就是用头发丝绣。2008年的一天，赵老师的妹妹问她，能不能用头发丝代替线来绣蛋壳，赵老师当时想都没想就说可以。妹妹也是爽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大长辫子剪了。赵老师心想，这下不能也得能了。因为头发细，一根头发要反复6次才能在蛋壳上出现明显的黑色线条，而头发又不能打扣，只能一根压一根地绣。功夫不负有心人，赵老师又一次挑战成功了。正是源于她对艺术的热爱，才有力量去挖掘艺术的魅力。这不仅是对手工艺品的传承，更是对文化理念的传承。

迄今为止，赵老师在完成的所有作品中，规模最大的是《水浒》108将，108枚蛋统一调颜色，统一设计，一年半的时间内一气呵成。赵老师说：“在画第100枚以前，也没有太大的感觉，过了100枚的时候就特别兴奋，恨不得不吃饭不喝水赶紧画完。画入神的时候端起水来就喝，到嘴里一嘗不是味儿，一看是涮笔的水。等都画完后往地上一摆，场面非常壮观，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除此之外，还有48枚的老北京民俗，24枚的是二十四孝，12枚的是金陵十二钗、十二生肖。

2007年，提倡民族文化进校园，把传统文化以授课的形式教给孩子们。赵老师跟我说：“刚开始上课的时候，孩子们都不知道彩蛋这个东西，后来慢慢地由喜欢到热爱，有的孩子现在特别喜欢，没事就画，连饭都忘了吃。其实光教他们技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我画一笔他们画一笔，但最难的是怎么挖掘孩子们灵魂深处的艺术潜能，根据孩子的特点发现他们适合画什么，这样他们会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在教孩子画画的同时，赵老师还要培养孩子的耐心、细心、恒心和爱心，爱心对他们而言就是能够热爱这门艺术，对赵老师来讲就是要爱这些孩子。孩子们将来干不干这行并不重要，通过画画培养自信，对将来走向社会很有帮助。

赵老师的学生遍布各地，但徒弟却少之又少，有的学生想要拜师，赵老师先给他们蛋壳和笔，让他们回去练感觉，没几天学生们就纷纷把笔还了回来，蛋壳也碎了。如今的年轻人内心浮躁，急于求成，而艺术家所追求的是精神上的财富，享受的是艺术带来的乐趣。赵老师说：“彩蛋的学习过程很枯燥，需要静心和耐心，让现在的年轻人干这行很有难度，能喜欢就不错了。好在现在的大环境好，提倡文化大繁荣，致使这一民俗能够在现在的环境下发展。”可见，彩蛋今后的发展很艰难，赵老师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校园里培养出一拨又一拨的学生。

彩蛋除了作为工艺品外，出国文化交流也成了最重要的一项内容。经赵老师介绍，2009年在欧盟总部布鲁塞尔进行大型的文化交流，大使馆在若干个项目中选择了彩蛋绘制，赵老师画了一套金陵十二钗带去。在开幕式上，赵老师向外国友人介绍了这一套作品，台下的人听后非常兴奋。开幕式结束后，一群人蜂拥来看彩蛋的制作，有的还想实践一下，每个人都对中国的文化充满着敬意。在那一刻，赵老师才真正地明白“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句话的含义，即使我们的语言文化有代沟，但艺术是相通的。2012年，赵老师随刘淇书记去阿尔巴尼亚的迪拉大歌剧院，迪拉大市长进来后首先看到了中国的手工艺作品，把原本先观看大型图片再参观民间手工艺的计划颠倒了一下，先体验了民间手工艺制作。2016年，赵老师去美国玛思卡汀的大中小学，给他们的学生讲中国的传统文化，教他们画扇子、画彩蛋一节课下来，当地的老师说：“我们的学生上课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希望以后多来给我们上课。”每一年赵老师都拿着中国的传统手工艺品走出国门，让越来越多的国家熟知我们中国的文化，为对外文化交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赵老师在参加非你莫属的录制时，被问到：这么多年一定挣了不少钱吧？赵老师却自豪地说：“钱倒是没怎么挣，但社会效益是无限的，我拿自己的传统手工艺到世界各地进行对外文化交流，极大地扩大了我们国家的影响力，这是比金钱要有价值的回报，也是我做彩蛋多年来最骄傲的成就。”这恰恰是赵老师身上独具一格的匠人精神！

（编辑·刘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