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马特的逆袭:尬文化的一种解读

2018-03-05 19:32曾于里
华声 2018年1期
关键词:马特城里人结合部

曾于里

尬文化“放飞自我、我开心就好”旁若无人的态度,反倒是主流文化所欠缺的且羡慕的——戴着面具生活的都市人,有几个敢放开自己?

曾有评论者说,如果进行2017年年度汉字评选,除了“丧”,还有一个字应该被提名:尬。这不免给人一种感觉,尬文化与丧文化一样蔚为壮观。

与丧文化的稳定成型不同,尬文化正处于生长壮大期,它有源头,有演变,当然也有可能跟许多网络流行语一样,转瞬即逝。它的无限可能性,恰恰是它的某种魅力所在。

尬舞:尬文化的起源

尬舞、尬聊、尬唱,尬文化家族里的这些关键词中,尬舞是最先出现的,也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从百度搜索指数可见,从2016年7月开始,它便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搜索频率上。

何为尬舞?据百度百科,它本是一种技巧型街舞,要求舞者具有较高的力量、柔韧性和协调性,属于技巧性较高的体育舞蹈。不过,尬文化中的尬舞,显然不是它的本意,它其实更近乎尴尬地跳舞的简称,即“不会跳舞的人自我陶醉、手舞足蹈,令人尴尬”。

2016年5月,一部名为《舞法天女朵法拉》的儿童剧火了,虽然其在豆瓣上的评分低至3.9分,却为网友贡献了不少尬舞表情包。在这部被网友评价为“观看五分钟,尴尬两小时”的魔幻主题电视剧中,小演员们拥有着强大魔法力量,不过他们“一言不合就跳舞”,每个法术蓄力全靠跳舞,每放一招前也都要跳舞。暴走漫画主编王尼玛将之调侃为“发明了全新的舞蹈流派——尬舞”。

2017年2、3月份,郑州人民公园内几位大爷大妈自创的“逆天摇摆抽筋舞”走红网络。“逆天摇摆抽筋舞”跳起来就像触电或者抽筋了一样,舞姿魔性,动作夸张,其中夹杂着毫无章法的肢体语言,这个通过直播跳舞而受到关注的广场舞团队,被网友冠以“尬舞天团”的称号。

尬舞与被歧视的杀马特

不难发现,那些流传甚广的尬舞视频,都有这样一些明显共同点:尬舞者所在的地方,往往不是一二线城市,它更多地是出现在城乡结合部,或者广大的农村地区。尬舞者的身份,主要有两类。一类是舆论中经常出现的中国式大爷大妈;另外一类就是杀马特少年。

关键的是,尬舞者丝毫不觉得自己尴尬,相反,他们乐在其中,虽然他们的舞蹈让很多人——主要是通过电脑观看他们舞蹈的城里人感到尴尬。

也就是说,尬舞的群体主要是一群农村的大爷大妈或杀马特少年,而尬舞的观看者却是占据网络主导权的城市青年。一开始,城市青年对尬舞的态度,与他们早前对杀马特的态度一样,是猎奇和哂笑的。

杀马特一度是一个热门词汇,它指涉的是一群留着怪异发型、穿着夸张、佩戴古怪、浓妆艳抹、气质诡异、来自农村或城乡结合部的90后青年与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创造出的杀马特文化,其本质是对主流文化的接近与模仿。

但因为身份层次与文化程度上的落差,他们往往误解了主流文化的特征,这就造成了他们模仿上的“画虎类犬”,杀马特文化的“怪诞”就是他们模仿失败的产物。杀马特自以为的时尚、流行、前沿,在城里人看来,则是廉价、土气、夸张、傻气。

尬舞一开始也是被视为杀马特般的存在,许多都市青年觉得尬舞“好笑”,内心其实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崛起的快手,与“尬”得怡然自得

尬舞是大爷大妈以及杀马特们的一种怡然自得,尬舞者根本不在乎城里人的眼光。

这背后的一大原因是,随着快手等直播平台的崛起,广大农民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平台以及观众。日后传媒史将证明快手的意义,它的出现改变了整个传播版图。

快手将目标用户瞄准6.7亿的中国农民,在此之前,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发声渠道、发声方式,他们无法定义自己,他们不知道如何寻找同类。快手将他们汇聚在了一起。

“逆天摇摆抽筋舞”的创始大妈,在快手上很快收获了数万粉丝。原本很多在城里人看来怪异的、不可理解的娱乐方式,却能够在快手上大受欢迎。包括被主流文化讥讽为“乡村重金属”“城乡结合部杀马特rap”的喊麦,也能够将一个一无所有的mc天佑捧成明星和千万富翁,他们也有自己的造星能力。当杀马特们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城里人还以主流文化一套自居,并示以嘲讽或同情,就显得自作多情了。

这也是为什么去年一篇《残酷底层物语》的文章引起了广泛争议。这篇文章详细描述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底层奇葩生活”:自虐吃玻璃、鞭炮炸裤裆、15岁年轻孕妇、6岁纹身小孩等等耸人听闻、不可思议的故事。作者有意挑选一些极端个例,以迎合城里人对农村愚昧、落后、冥顽不化的刻板印象,在猎奇之余,表达一种怜悯和同情态度。

但这篇文章却遭到普遍批评,根本就在于作者仍旧以主流文化自居,他仍把自己当做何为生活的定义者,可实际上,农村的杀马特们已经找到了主流文化之外的、另外一种生活想象的方式和可能性。

尬的逆袭:我开心就好

尬舞开始衍生出一些新词,比如尬聊,尬唱。

何为尬聊?就是尴尬地聊天。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尬聊指的就是,两个人话不投机了,可一个人还在使劲地说,于是就三言两语打发陪着聊下去。尬聊一开始的走红,是因为一些受热捧的“小鲜肉”在真人秀节目中不善言辞,但也不伪装或假客套,而是即便尴尬也顺其自然地聊下去。在粉丝们看来,偶像的尴尬反倒显示出了一种自我、真诚和反差萌。越来越多年轻人在网络上晒出他们与他人尬聊的聊天记录,他们纵然觉得这聊天氛围尴尬,但我开心就好,我就是不想跟你客套,管你咋想。

随着尬文化的逆袭,人们对于尴尬好像越来越习以为常,因为人们对于自我的感受越来越重视了。有人认为尬文化的精髓是,我开心就好,这还是颇为准确的。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尬文化与时下蔚为壮观的丧文化等青年亚文化实现了合流。无论是摒弃所谓的成功标准、选择“漫无目的的颓废”,还是不在乎外界尴尬的自我娱乐,它们共同显示的是年轻一代更为独立自主的个人主义,他们追求一种更自我更真实的存在,这有助于打破外在给定的规范和束缚,在某些時候,它还能够解构某种伪饰的正经,实现一种温和的反抗。

尬文化仍旧在生长中,它日后会怎么演变虽不得而知,但并不会偏离“个体解放、生活方式多样化”这一大方向。总之就是,只要我开心就好了,至于你尴不尴尬,who cares?

摘编自澎湃新闻网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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