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一隅

Miss鹿游

傍晚坐着新干线抵达了京都，一路上的好天气都让人舍不得睡去，竟然就这样难得看到了富士山的一角。朋友说之前同样的路线，他看了一路的Google地图，却因为阴天，完全遮住了它的模样。这么看来，我还是挺幸运的。

京都的这家Airbnb让我们找得很是辛苦。拐进小路，又一直走到了胡同的最深处，才见到了它的真面目。没想到房东竟然忙到忘记告诉我们开门的钥匙藏在哪里，于是在小路上苦苦等了一个小时，不停跑去附近的咖啡厅请当地人们帮我们打电话联系房东。咖啡厅的老板有着帅气的欧洲面孔，他一直同住在附近的白发老奶奶用日语交谈着，这画面，有点像宫崎骏动画片的感觉。

折腾过了三番五次，我们早已经焦躁不安，最美的夕阳时分就这样被“浪费”在了街道上。但是终于从小小的锁盒里取出钥匙，推开门的一刹那，我们瞬间就决定，原谅房东的所作所为。屋子面积很小，但是布置得错落有致，设备一应俱全。我们在梯子上爬上爬下，打开了所有看得到的门，把屋里的装饰和和服欣赏了个遍，想看看还有哪些秘密的隐藏空间没有被找到。选择Airbnb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人好像赖在家里一般。每天晚上，我们也习惯了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上一盒即便生吃也很美味的鸡蛋。哪怕是旅途中，也可以在家里开个火，早起煮上一顿热腾腾的早餐。平时几乎不喝牛奶的我，到了日本竟然也会喜欢把牛奶当水喝，这种纯净润滑的口感确实让人喝过还会想要舔一下嘴角残留的奶渍，绝对可以开启能量满满的一天。

难得有一个晚上的空余时间，我可以会一会多年不见的老友。时间就是这么可怕，不去计算它，就似乎一切都还在昨天，可岁月的指针却告诉你，一年一年早已经远去。华灯初上，他开车带我们绕上了京都市中心的制高点——将军冢。弯弯曲曲的山路没有一点路灯，一不小心我们就错过了上山的路口，于是就这么一边一圈圈绕着，一边聊起来多年前的故事，和各自身边的新老朋友。或许永远不到達终点，也是件挺开心的事情。这里被称为欣赏京都夜景最完美的地方，于是我们就这样轻易地看到了地上的灯火，模仿坠落的星光。虽然已是晚春，夜晚山顶寒风依然阵阵，看风景的男生把身边的女孩搂得更紧了些，他大概不知道，我为他们留下了这么一张唯美的照片。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清水寺。一听上去，这就是个沁人心脾的好名字，潺潺的泉水从这里涌出，据说喝上一口这里的清水，就能够保佑健康、智慧、长寿。它始建于公元778年，已然是日本国宝级别的建筑，坐落于音羽山的半山腰。春赏粉樱，秋看红枫，从来都被络绎不绝的游客包围。清水寺舞台被139根立柱支撑高入云霄，百年的树冠都要接受它的俯瞰。各国的游客们来到这里都喜欢租上一身颜色亮丽的传统和服，佯装做京都当地人，前来拜祭。走在清水陡坡上拍一张照片，似乎成了大家必做的事情。我只是做了一个旁观者，沿途在附近街边的小店不断品尝着当季樱花和抹茶甜品，却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沿着石阶一直向上走，就来到了“京都地主神社”。这儿确实是个有些仙气的地方，是日本唯一的结缘、祈求恋爱运的神社，历史甚至比清水寺更悠久。传说只要你能够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爱人的名字，从一块恋爱石径直走向另一块十几米之外的石头，那这段爱情就将受到神明的庇佑。这间神社和此前去过的几间太不相同，就连必不可少的竹制水舀都被写上了红彤彤的字，“良缘”两个字格外醒目。月老和他的宠物兔就站在神社进门的地方，不知道他们掌管世间如此多的姻缘，会不会也有搞错的时候？

在日本的每间寺庙和神社里，你一定都会见到售卖这里特制的御守。人们会把所奉神明的名字或是守护、祝福的愿望写在木板或是纸片上，装进精美的刺绣布袋，来解除厄运，迎接好运。你无法想象它们的种类有多细致，求学业顺利、求考试合格、求工作晋升、求庄稼生长、求生意兴隆、求身体健康、求出行平安、求顺产安胎……就连地主神社里的御守也分为求遇到心上人、求进一步发展、求恋爱关系长久、求婚姻幸福美满……

同行的朋友在这里求了一支姻缘签，我们随即发给了在日本的那位朋友来帮忙解读。竟然这一路上，她抽到的两支签说的内容一模一样，只要朋友积极为她介绍，那今年一定会遇到自己的另一半。我们在一旁惊呼是不是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旁人也为我们的呼叫声投来热切的目光，似乎也收到了这一好消息，跟着一同笑起来。

或许我不够虔诚，只是出于好奇，也跟着大家求了一支签。小心打开折叠了许多次的纸条，竟然不同于在东京浅草寺抽到的凶签，这上面红色的字体写着“吉”。我终于可以把它带走了，我竟然是这么想的。后来我一直把它塞在随身携带的钱包里。

至于那支签上写了些什么？这是个秘密。

伏见稻荷大社，是京都的最后一站。这个地方的出现，让我对这座城市的热爱更深了一层。这里是京都市内香火最旺的神社，供奉着农业和商业的神明，保佑五谷丰登、生意兴隆，它也是遍布日本的三万多座稻荷神社的总社本宫。穿过橙红色的“千本鸟居”，便是稻荷神山的入口。从山脚下，一个一个红色鸟居紧挨排列，直到稻荷山顶。这里的鸟居都是鲜艳的橘红色，以表示秋天时丰收的颜色。置身其中，让人很难记起，我们还在凡间。

步步向上攀登，看得到几十尊狐狸石像隐藏山间，果然带来一阵隐约的神秘仙气。狐狸被视为神明稻荷的使者，它们的嘴里总是衔着一枝稻子，站在高处俯视着前来祈福的人们。这里的绘马——那些画满愿望和祝福的小木牌，都是独特的狐狸脸型。人们却不甘只是接受这样一张白白的脸，把它画成各式日本动漫里的人物，把这小小一个绘马角落都变成了景点。这里就连抽签的方式都与众不同，纸签被放置在一只只陶制的白狐狸中，整齐地排放在木盒子里，乖巧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从登上这座山，连绵的阴雨就没有停止过。我们一路走着，就好像穿梭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身边的景色不断重复，却一直看不腻。如果天气好，那阳光一定会从这些鸟居的缝隙里透过来，把这些耀眼的橘黄色映得更加艳丽。山上的游客越来越少，只听见雨滴噼里啪啦打在雨伞上的声音，直到鞋子全都湿透了，衣服也淋得冰凉，还没有走到山顶。想必要真的拜见到稻荷大神，就必定要经历一些磨难吧。我们在半山腰的露台歇了歇脚，一眼已经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在这里拿出了便当盒子开始了自己的午餐，我在旁边，假装也是他们的一员。

旅行的意义大概就是这样，做一阵涌入人潮的游客，再装扮一会儿肆意的当地人。在于我无论走哪条路，都是自己随心所欲选出的那一条；在于无论你看到怎样的风景，都是属于你自己的视角，独一无二的那一些。

回到京都的小屋，我把半袋子“暴汗汤”倒进了窄窄的浴盆，把自己变得像一只煮熟的螃蟹。伴着蒸腾的水汽，嘭的开起了一罐梅子酒汽水，再吃上一口房东为了安慰我们艰辛等待而留下的小糕点，听着电视上还在播着呜啦呜啦我听不懂的语言。来不及回望我错过了这座城市的哪些风景，也不想去思考明天需要多早起来赶车。这大概是所有旅程中，最惬意的一个晚上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