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新港
那天,爸爸领着一大群下蛋的母鸡在院外的草地上觅食。太阳连脸都没露一下,风是一阵一阵的,刮一刮,停一停,让大家的心里乱哄哄的。
我发现爸爸当时除了表情严肃之外,眼神里还有一丝紧张。他把觅到的食物用嘴啄起后,又丢下,再啄起,再丢下。他根本就无心吃东西,只是下意识地做個动作而已。爸爸的眼神落在邻居家的小院子里。邻居家的院子里,也生活着一个土鸡家族。
我和爸爸,以及我们家族的所有土鸡,浑身上下都长着红黄色的羽毛,最显著的标志——我们的脖子上,都有一圈白毛,就像人类扎在脖子上的围巾。
突然间,爸爸不动了,因为对手出现了——邻居家的大公鸡是一只多雄悍、多自信的黑白公鸡啊!他一副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丝毫没想过是自己闯入了我们的草地,反而认为自己是饭后来到郊外别墅门前散步而已。
爸爸毫不迟疑地迎着黑白公鸡走去,相距半米时,两只大公鸡双双站住了。他们脖子上的羽毛都立了起来,头和脖子下沉,与地面保持着一种平行,相互用狠毒的眼光看着对方。
下蛋的母鸡都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决斗。我从女主人的嘴巴里得知,很多母鸡会跟着胜利的公鸡走。
真没想到,爸爸和黑白公鸡一动不动相持了十分钟。他们在打心理战,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软弱和气馁。
我们的女主人等得不耐烦了,她冲着两只公鸡喊了一声:“打吧!扑上去!”她前边的一句话是对两只公鸡喊的,后边的一句话是对我爸爸发出的命令。
爸爸听懂了女主人的话,扑了上去。那只黑白公鸡身子灵敏地一闪,让凌空飞起的爸爸扑了个空,站在了对手刚刚站过的地方。他们的第一次交手,只不过换了一个位置。
爸爸的第二次进攻,是用他尖利的爪子在对方的头顶上抓了一下。我看得明明白白,要想用爪子抓到对方的头,必须身体腾空而起,在越过对方的头顶的一刹那,两条腿奋力地蹬出。黑白公鸡遭受到这一爪子攻击,发了疯一样开始反击了。他们的嘴都叼住对方的脖子,身体扭在一起,在原地转圈儿。这是拼意志和耐力的时刻。
他们纠缠在一起足足有三分钟。一直到黑白公鸡的大脸盘女主人闻讯从院子里冲出来,或许,她担心她的黑白公鸡吃亏,硬是拆散了这场决斗。
我看见爸爸脖子上的白围巾少了一角。黑白公鸡的冠子上滴了血。
爸爸站在草地上昂着自己的头。我走近爸爸,问他:“你疼吗?”
爸爸镇定自若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鸣,甩了甩头。我从他没毛的脖子处,看见那里渗出血的皮肤是黄色的。
杨贺勤摘自《土鸡的冒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