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影

芥子康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

大侠金破月身着一袭白衣站在湖边，皎洁的月色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片刻间，金破月挥舞起自己的宝剑，身法轻盈，剑法柔中带刚极为飘逸，仿佛是那枝头被春风吹开的一朵梨花。这是他的独门剑术—破月剑法。

“好剑法好剑法。”就在金破月收招的同时，一个声音从假山后传了出来。

“谁？”金破月握紧手中的宝剑，警惕地问道。来者用内力收敛住了气息，竟然让他如此长的时间都没有发现附近还有其他人在。

“金大侠别紧张，我只是你的一位崇拜者。”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出，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是何人？”金破月看见走出来的只是一个小孩便收起剑锋，好奇地询问道。

少年怯生生地回答：“晚辈韩竹，想和金大侠做个交易，不知道行不行？”

“哦，是什么交易？”金破月顿时来了兴趣。

“我想要您的影子。”

“我的影子？”金破月笑道，“如果你能取走就尽管来拿吧。”

“真的？”韩竹没想到金破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喜出望外。“那我就动手了。”说着，韩竹从背后掏出一把剪刀和一口布袋，走到金破月的身边蹲下身来，咔嚓一剪，竟然真的将他的影子剪了下来。

影子一脱离金破月，立马变得不老实起来，韩竹连忙张开袋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挣扎的影子装了进去。

金破月站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他不曾想过韩竹竟然真的有办法把自己的影子拿走。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身为大侠又怎么好意思反悔，只能惊慌失措地埋怨道：“你把我的影子拿走，那我以后可就没影子用了。”

韩竹笑了笑说：“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可以把这个影子送给你。”

韩竹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鼓鼓的口袋，顺便拿出针和线。不一会儿，金破月大侠便有了一个新影子。

金破月定睛一看，自己的新影子似乎来自一只吊睛白额猛虎，竟然在月光的照映下仰天长啸，好不威风。

“这个影子太棒了！”金破月惊呼起来，能带着这么与众不同的影子行走江湖，会是多拉风的一件事情啊。

“既然这样，那我的影子你就拿去吧。”金破月对新影子爱不释手，蹲在地上仔细观摩起来。

“多谢金大侠。”韩竹站起身来，朝金破月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一片月色之中。

长安城，醉仙酒楼。

一位满脸胡须的长者喝得酩酊大醉，竟然自顾自地在大堂里打起拳来。他的步伐虽然看似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但是拳势刚劲有力，瞬息间带着凌厉的拳风，连四周的空气都被搅动起来，吓得一旁的食客赶紧躲到了一边的安全地带。

“形醉意不醉，醉仙九恨果然名不虚传。”楼梯上站着一位少年，上下打量一番，正是那日与金破月做交易的韩竹。

“小子，好……好眼力。”长者听到有人夸赞，停了下来，得意地向韩竹竖起大拇指。

“苏乌前辈的醉拳武林之中谁人不知，尤其是这一招醉仙九恨，更是名震江湖。”韩竹一步一步走下木梯，“晚辈韩竹，特来向前辈做一笔交易。”

“交易？”苏乌挑了挑眉毛问道，“什么交易？”

“我想要苏乌前辈您的影子，不知道可以用什么东西和你换？”

“我的影子……”苏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喝了一大口酒，“不换，千金万银都不换。”

韩竹笑笑，指指自己脚下的影子，问道：“如果是它你愿意换吗？”顺势看去，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少年的影子竟然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影，触角，龙须，利爪，一个都不少。

苏乌张着大嘴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换，换，这个可以换。”

青龙山，白鹤观。

清风道长正欲下山，却发现通往山下的石阶上站着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年。

“你在等我？”清风道长一甩拂尘问道。

“是。”韩竹恭恭敬敬地向清风道长行礼，“我想要您的影子，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拿仙鹤的影子和您交换。”

清风道长端详着韩竹，面前的人就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身着朴素，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要我的影子做什么？你自己不也有影子吗？”

“晚辈自有用处，但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不是用来干坏事。”

清风道长心想自己既然作为白鹤观的一观之长，如果能再有一个仙鹤的影子，那白鹤道观不就名声在外了吗。思忖再三，清风道长点点头同意说：“我和你换。”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似乎才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飞快溜过了。

金破月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发愁，为什么呢？因为这老虎的影子就算再威武再霸道，那也不是自己本来的影子啊。自从出生落地，他的影子就一直跟随着他，仿佛是黑暗中的另一个自己一般，两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可如今却被换成了别的影子。

“唉。”金破月叹了口气，端起瓷碗又喝了一口女兒红。

这时，外面吵吵嚷嚷起来，金破月抬头一看，原来是醉仙苏乌迈步走进酒楼，同样也是满面愁容。

门外的人对着苏乌的影子指指点点，口中不时发出惊叹声，金破月也侧身一看，苏乌的影子竟然是一条似乎要排云直上的龙影。

“苏前辈，怎么愁眉苦脸的？”金破月连忙打招呼。

苏乌摆摆手豪爽地坐到金破月一旁：“别提了，我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的影子，被人剪去了！可是这几日，我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真不知道当初干嘛就好面子想换这个破影子呢。”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龙影。

金破月听后哈哈一笑：“我猜你遇到过一个叫韩竹的少年。”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乌诧异地问。

金破月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虎影。

“哈哈哈。”苏乌前辈摸着胡须大笑起来：“我倒想看看那个小子拿这么多影子在做什么。”endprint

苏乌前辈在江湖中人脉颇深，很快便打听到了韩竹的位置，有人说他最近在龙池村附近活动着。

“龍池村离长安城近百里路，那一带山贼作乱，他去那里干什么？”金破月很是奇怪。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苏乌也是猜测不透。

说走就走，两人都是轻功非凡之辈，只花了三个时辰便赶到了龙池村。此时正是准备晚饭的时间，村子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这一带不是正在闹山贼吗？怎么竟然有如此祥和的景象？金破月感到很好奇。

苏乌抓住一个迎面跑来的小孩问道：“小娃娃，你可知道韩竹在哪里？”

“韩竹？你是说韩少侠？我带你们去找他吧。”小孩子一点没有害怕，反而十分热情。

三人走到村里的一块空地前，空地上十七八个孩子正在有模有样地练着一套掌法，韩竹站在孩子们的最前面，他的旁边则是在教授掌法的影子。

“清风道长？”苏乌看出了影子的所有者，“莫非他们在练八门八卦掌？”

“八门八卦掌？那不是清风道长的独门所学吗？这小子竟然在用我们的影子学我们不传外人的功夫。”金破月有点生气，皱起了眉头。

“韩竹！”金破月大喊道，就连他身下的虎影也长啸起来。

韩竹看见了不远处的金破月和苏乌，拍拍手对孩子们说：“你们快回家吃饭吧，今天就先练到这里。”

孩子们听后，都欢快地朝自己家的方向四散而去。

韩竹见孩子们走完了，用袋子收起清风道长的影子，走向苏乌和金破月，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们的影子偷学我们的武功？”苏乌气得吹胡子瞪眼。

韩竹尴尬地赔笑道：“容我向二位前辈好生解释一番。”

原来，最近时局动荡，又加外邦骚扰，龙池村这一带的所有成年男子都被抓去做了壮丁，每个村子里都只剩下孩子妇女和老人。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一伙土匪，竟然立山为王，专挑这些无人保护的村落下手，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韩竹有一日路经此地，得知不仅是龙池村，就连十里之外的宁家村、白马村等多个村庄也受到了这些山贼的抢夺。

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子和号啕大哭的孩子们，韩竹决定做点什么。他有一项别人学也学不去的本领，那就是能剪掉别人的影子。于是，韩竹心生一计，找一些武林高手，然后剪下他们的影子，用来保护每一个受到山贼掠夺的村庄。

很快，韩竹的办法有了成效，毫不知情的山贼再次闯入村庄的时候，等待他们的竟然是大侠金破月，醉仙苏乌，清风道长……当然都只是影子而已，可是影子和本人又有多大区别呢，不一会儿，来抢夺的山贼们都被影子打趴下了。

“现在山贼已经不剩多少了，我本来可以将影子归还，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多少教孩子们一点本领，好让他们能防防身。”

“啊，原来是这样。”苏乌和金破月听完韩竹的解释都不好意思起来，刚才自己怎么能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呢。

“没关系没关系，不着急还，我的影子在哪里？我愿意让他们学习我的破月剑法。”金破月慷慨地说。

“金大侠你的影子在白马村，那里还有一股山贼的势力没有消灭，你的影子正在保护大家呢。”

“哈哈，是吗？”金破月笑起来，这本来就是一个大侠应该做的事情。

“就是就是。”苏乌也连忙应和着说，“我看我这个龙影也挺威风的，影子就再借你几个月吧。如果有需要，我认识的武林豪杰也不少，我可以说服他们把影子都借给你。”

“那就有劳苏前辈了。”韩竹满脸都是感激，“影子一多我就不用每个村子一遍遍地跑了，可以多出很多时间来教孩子们习武。”

“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苏乌伸出手来和韩竹击掌为约，三个人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村庄的上空。

江湖上，动物影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