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绍之乡,寂静的里巷,时而可见一排排酒坛子高高叠垒,它们整整齐齐,相互毗邻,它们豁然展现,如同合唱队处处耸立。
——题记
在我故乡有一个合唱队
我曾为此美景而欢乐。那是很久以前
它们在小镇歌唱,像树木合唱
当里巷伸着懒腰,目光蒙眬。黎明
提着一桶颜料,几乎有数十公斤的重量
它们相互偎依,叠垒高耸
我的祖父也为此欢乐
当鬼子的炸弹靠近村庄,在机声嗡嗡中
他没有动弹,他饮酒的从容
胜如大河里的黄昏与波光,关于这件事
暮春的民国也曾为之惊愕
曙光丈量世界一如往昔,它喜爱登记
农具和风景。平原的特混舰队
是莽莽苍苍的青山,春潮
随处打闹,散漫又可爱
白云的风骚可谓历史悠久
它撩拨春天也已历史悠久。如果我们把
树木
搬到旷野,倾听歌声飘浮
醉人的芬芳已将这一切悄然覆盖
就在这歌声之中,秧田上的青年
把斗笠抛掷,旋转飞行,他们的肩膀很硬
硬过三百公斤,他们比的是挑担
而姑娘比的是养蚕与织布。小镇的骚动
本该属于乏味的花轿,如今
换了共青团的理想,康拜因的青春
歪歪扭扭的爱情愈来愈明朗,那是会飞的
羞涩
从秋天的邮筒,飞向志同道合的一生
一个红太阳的时代,我们不难分辨
电灯光的照耀揭开了自力更生的夜晚
热气缭绕,蒸煮的新米汩汩低语
糯米新收之后,满地木桶和竹匾,
有人打着赤膊欢呼,立于条凳上搅动蒸桶
奋勇于一柄长勺,那是酿酒的父亲
如你所想,我的父亲也曾飞扬
在那歌声之中,理想是他唯一的罗曼蒂克
自行车的奔波,观瞻风景五十华里
我曾经与之相遇在小镇的春节
航船之上的少年,两角船票创造的风景:
十块钱可以拜一个年
黄酒两坛,外加扁担一条
我曾与之齐唱,在盛大的宴席
整整三天,主人活泼,绕着桌子打转
山村把酒量引爆了,山风吹送竹园的物语
黄山栀的异香,也吹来母牛劳动的喘息
橱柜里的蓝花酒碗可以作证
轻风般的歌声,曾漫游于故乡
绿荫混沌的院子,朴实无华的饭桌
也曾漫游于我们刚刚点亮的青春
歌声之中的长夜,像河水拐弯一样抒情
也像河水奔流一样嘹亮。然后
它将随我飞逝,飞逝于黎明的铁轨
夜雨的铁轨,漫长又孤单的铁轨
一场万德庄大街的骤雨已经佐证
地平线也可伸手相握
两个时空机器中消失数年的家伙
忽又重遇,然后享受来到天津的
第一棵烟第一瓶酒
这是一种奇遇,于我而言非常珍贵
没有人能说,这不是一种奇遇
永远以来,生活在跑
月光在跑,开花的泡桐树在跑
啊 喝多了大呼小叫也挺有诗意
合肥深夜的大街一泡尿在跑
人生的旅途风霜茫茫,我的朋友
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我愿那时见你
依然健朗善饮,一个更加
灿烂愉快的酒翁,永远的酒中仙
曾几何时,故乡荒凉得只剩下
一个名字。成片的意杨和历史传说
没有起伏一望无尽的大野,在睢宁的天
穹下
也在身体的珍藏中,它们遥远吗
北漂的北京,啤酒主义的北京
星斗遥远不可思议
顷刻之间已若知己
保重吧,兄弟,从这雨中的火车站
你就要上车出发了
在松阳,友情的质感
是松荫溪的凉风习习
是暮晚的急雨,也是一杯小酒
友人,我喜你尚酒
善吉他,以及快乐地收集种子
也喜你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播种
困扰否,我的农艺师
何须困扰,世界从来就是我们的迷宫
白云挥舞着她的魔手
白云的魔手寂静忧伤。白云之下
锄把擦亮了春天和笋园
呵 那是下酒之物,呵嚓嚓轻挥的诗人
我愿那旭日的拥有是你的
好溪的蜿蜒也是你的
一个十八九岁各地辗转
曾经学画度芳年的灰姑娘
孤独是盾牌也是我们的盔甲
南京,酒在哼唱嗎?
一个外县青年买酒而上,飞奔于
紫金山巅。“道德的珍贵在于像流星”
那是一个人的天文台之夜
一阵微风吹来,随之固执地化为抒情
如故乡刘集的交响曲
蛙、蝉以及春虫的无名吟唱
初见你形容枯槁,有点七十年代
有点黑白照片的感觉,聊及青春,在工厂
度过
喜欢不干活,打瞌睡和到处行走
那年暮春,仿佛一夜之间
从银河系而来,带着《我所认为的贵族》
愿你功成名就,愿你如日出之光——
我的预言还没有印证
而今我愿你暮年琴瑟和谐
如美酒,也如“风的歌声只唱给风听”
孤独人流中的兰波,传奇的民谣歌手
和诗人,北方的白杨树下
我和夜空在酒后听你吟唱拉萨谣
拉萨谣可笑而无用,脱衣写作可笑而无用
吃苍蝇无用,跑到忠县无用
但永恒的女性有用,她叫阿楠,来宋庄找你
并赠予两百元……
时光在飞,无须动力。随歌声漫游
旭日为我写下了久负盛名的诺言:
往事如风。晚霞泼溅,如同孤独的绫罗
当我惊愕地瞪着自己,此时韶华
已隐藏不了它的锈蚀,朝朝暮暮也泄露了
它的虚无,回忆成了我暮年唯一的技艺
那是我故乡的合唱,也是人世的演奏
在往昔之时,里巷年轻而英俊
一排排酒坛伫立轻盈,我曾为此而欣喜
当歌声飘浮,夜色已经急迫,星空
把隐秘的颤抖堆叠于屋瓦之上,清贫的
夏天
毫不在意一个醉鬼的浪漫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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