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以来英国银行业分析与展望

瞿亢+李振龙

脱欧以来，以英国本土五大行为代表的英国银行业整体表现稳健。五大行持续缩减规模，节约经营成本；在风险控制方面， 继续保持谨慎态度。五大行继续加大金融科技投入，提升经营效率。监管环境趋严的背景下，银行业合规成本上升。为应对挑战，五大行稳步推进集团战略。展望未来，外部环境持续改善将助推英国银行业向好发展。脱欧谈判取得突破性进展，硬脱欧风险下降；全球经济复苏势头良好，刺激银行信贷业务；英格兰央行加息，将提升银行业绩表现。

五大行业绩表现及分析

业绩表现

2017年以来，以英国本土五大行为代表的英国银行业绩整体向好发展，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资产总规模下滑趋势有所减缓。三季度末，五大行资产总规模约为5.1万亿英镑（图1），同比下降6.1%，环比下降1.5%。其中，巴克莱银行降幅最为显著，同比下降13.2%。脱欧以来，五大行资产总规模降幅有所收窄，2016年下半年较上半年的资产总规模下降6.8%，而2017年上半年较2016年下半年的资产总规模降幅仅为0.3%。

第二，净利润明显改善。三季度末，五大行均实现了盈利，总体净利润达45.9亿英镑，为2016年同期的4.6倍，环比增长123%。汇丰银行和苏格兰皇家银行（RBS）扭亏为盈。汇丰银行由2016年三季度的亏损1.55亿英镑到本季度盈利24.74亿英镑；RBS则由2016年三季度的亏损3.44亿英镑到本季度盈利6.14 亿英镑。其他三家银行脱欧以来的净利润均有不同程度改善。其中，劳埃德的净利润改善幅度最为明显，2017年三季度同比增长超6倍。

第三，资本金充足，资产质量持续改善。为应对脱欧不确定性，五大行对风险偏好保持谨慎态度，在资本金和资产质量两个方面不断提高。三季度末，五大行平均一级核心资本充足率为14.2%，平均一级资本充足率为17.3%（表1），与2016年第三季相比，分别上涨0.9%和1%。这主要是因为风险加权资产（RWA）的减少，三季度末，五大行风险加权资产总规模为1.6 万亿英镑，同比下降6.6%。RBS在资本充足率方面领先其他四家英国银行。资产质量方面，五大行前三季的不良贷款率均控制在4%以内，平均不良贷款率为2.45%。尽管如此，三大评级机构对五大行的信用评级普遍较为谨慎，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脱欧谈判进程不确定造成的（表2）。

第四，投资者重拾信心。脱欧短期对银行业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冲击，但五大行在脱欧环境下依然维持良好经营状况，增加了投资者的信心。图3显示，脱欧后的第二个交易日，英国银行股价剧烈下滑，2017年2月至3月，五大行公布2016年年报期间，市场反应负面。五大行2017年三季度业绩报告发布期间，市场反应开始转向积极。截至2017年12月29日，五大行股价较脱欧公投后的第二个交易日均有大幅上涨，其中，汇丰银行上涨75.1%，巴克莱银行上涨59.7%，RBS上涨59.5%，渣打银行上涨47.7%， 劳埃德银行上涨33.1%。五大行良好表现有望在2018年得到延续。

业绩分析

五大行脱欧以来向好发展有两个主要原因：

一是五大行积极调整战略目标，节约成本。脱欧以来，英国大型银行的战略重点是平稳发展而非过度扩张，五大行均通过收缩国际市场以及提高资本回报率来应对复杂的外部环境。例如， 巴克莱银行已于2017年7月前关闭了其非核心业务，并出售了股权，基本完成银行内部结构重组。汇丰银行继续缩减风险加权资产，2017年三季减少了130亿美元风险加权资产，相比2015年初，共减少3090亿美元的风险加权资产。RBS将关闭包括259家分支机构以缩减成本。劳埃德银行则通过集中发展英国单一市场的方式避免海外分支机构的高昂管理成本，其零售业务在英国大型银行中保持领先地位。

二是五大行在风险控制方面继续保持谨慎态度。2017年以来，五大行的资本充足率不断上升，不良贷款率持续下降。五大行在11月接受了压力测试，总体表现稳健。压力测试主要基于银行的资本金情况进行评分，五大行在英国和全球经济衰退，资产价格剧烈下滑以及合规成本上升等假设情形下，资本金均满足监管要求。其中，汇丰银行、劳埃德银行以及渣打银行均在“无保留状况”下通过压力测试，相比而言，巴克莱银行和RBS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但也不需要筹集额外的资本，重新进行压力测试。包括五大行在内的英国七家银行均通过了测试，这也是2014年以来的首次全数通过，这意味着即便英国最终硬脱欧，英国银行业也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风险。

五大行挑战

金融科技持续重塑银行业态，挑战银行对传统银行造成冲击。第一，挑战银行发展迅速。据KPMG统计，2008年以来，已有超过50家挑战银行获得银行经营牌照，仅2016年英国审慎监管局（PRA）就收到13个新的银行牌照申请。第二，挑战银行获得的风险投资多。2017年英国的科技领域获得风险投资近30亿英镑，全球第一，仅Monzo银行就获得了7100万英镑。第三，挑战银行在客户体验方面更具优势。Starling银行是挑战银行金融科技发展的杰出代表。Starling银行于2016年7月正式获得牌照， Starling银行将支持实时快速支付和智能声控识别等最新的技术应用于实际操作之后。在保证客户信息安全的同时，客户可以实时掌握账户信息。此外，Starling银行更率先使用“應用程序设计接口技术”，以此建立一个开放的物联网平台，接入P2P借贷平台、谷歌家庭、亚马逊等智能设备，实现无缝连接。未来，Starling银行的应用程序接口平台还将继续鼓励开发应用自主开发程序软件，逐步完善其对客户服务的种类。endprint

五大行正通过不断增加科研力度积极应对挑战。其中，汇丰银行计划在2020年以前投资21亿美元开发在零售银行、财富管理、商业银行方面的应用；开发语音识别和指纹识别以及人工智能；利用金融科技维护网络安全，防止金融犯罪。巴克莱银行推广数字化移动功能以及增加信息安全方面的投资；聘用了运营和技术部门的新主管。RBS利用金融科技不断简化业务以提升经营效率，优化客户体验。渣打银行2015年至2017年在金融科技研发方面投资了30亿美元，在零售银行业务领域推出了视频银行、语音识别和新兴支付系统。劳埃德银行一直致力于将数字银行和传统银行业务更好的结合，2012年以来在数字银行领域投资接近18亿英镑，成立了约40人预算500万英镑的“劳埃德创新实验室”，目的是以较低成本测试金融科技创新，分析客户体验。包括汇丰银行以及巴克莱银行在内的六家国际大型商业银行计划将在2018年联合推出以区块链技术为核心的“多功能结算货币”，使用可兑换现金的数字货币进行交易支付的结算，避免清算中介，实现高效、低成本的清算和结算。巴克莱银行在金融科技方面成果丰硕。2016年，全球首笔区块链贸易结算业务出自巴克莱银行。通过区块链技术推动贸易金融的数字化应用，将信用证、提货单、国际贸易流程的文件放到区块链上进行不可篡改的验证。2016年9月，英国巴克莱银行为离岸群岛塞舌尔贸易公司Seychelles Trading Company和爱尔兰乳制品公司Ornua搭建区块链技术平台，为一笔价值10万美元芝士和黄油的贸易交易提供区块链信用证业务。传统方式下，这笔交易的结算时间预计在7至10天，而本次交易仅在4小时内即可完成。另外，巴克莱的加速器项目也加速了金融科技的初创企业发展。

监管环境严峻，合规成本上升。巴克萊银行、RBS以及汇丰银行涉嫌操纵汇市，或在2018年与欧盟协商中达成和解，面临高额的罚金。由于脱欧谈判结果尚未尘埃落定，银行业的监管挑战依旧严峻。2018年1月生效的《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第9号》（IFRS）规定银行减值准备从原来的“已发生损失”改为“预期损失”，这就要求银行必须保证有更多的资本金来应对之后的压力测试。在欧盟新规的推动下，英国银行需配合监管实施“开放银行业”。银行将需要在关于客服方面收集的高质量指标，与第三方金融机构共享。“开放银行业”对于银行安全地使用客户信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金融数据是银行的核心竞争力，将其与第三方金融机构分享，一定程度上是将大型银行业务分流至中小银行，削弱了银行核心竞争力，压缩了银行利润。

五大行战略发展

为应对挑战，五大行坚持稳步推进集团战略。

汇丰银行

汇丰银行继续执行“领先的国际化银行”的战略，加强其国际化网络。其战略重点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继续推动全球网络的构建，完善资本和投资优化。与2 0 1 6年前9个月相比，2 0 1 7年三季，汇丰在交易银行产品（transaction banking product）方面的收入上涨7%，在全球业务协同收入方面上涨14%。汇丰继续加强其对于亚洲市场的关注程度。汇丰在亚洲的保险和资产管理市场继续保持增长势头， 和2016年前九个月相比，年化的资产管理上涨17%。汇丰银行的亚洲市场创造了70%的集团调整后收益。

第二，2017年汇丰银行将继续推进巴塞尔协定III的实施，缩小资产负债表规模，调整全球业务范围。将原先覆盖73个国家的全球经营网络缩减为70个国家。在英国，汇丰银行还将根据“围栏”政策的要求，将英国零售业务总部迁往伯明翰。

巴克莱银行

2017年，巴克莱银行推进建设“泛大西洋的领先多元化银行”的集团战略目标。目前，巴克莱银行已基本完成银行内部重组。2017年第三季度开始，巴克莱银行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提高集团收益上。集团领导层也对巴克莱集团的发展很有信心，并制定了2019年和2020年要完成的目标。业务发展方面，巴克莱银行大力发展投行业务；区域发展方面，巴克莱银行将更加侧重美国和英国的业务。

未来巴克莱银行的合规成本依旧引人关注。在2017年11月结束的银行业压力测试中，巴克莱银行虽然通过测试但表现不佳。巴克莱银行计划2018年上半年完成“围栏”政策规定的业务调整。

RBS

2017年，RBS继续向2020年之前成为“英国最受客户信赖的银行”的目标努力。核心内容放在以下五个方面：（1）实力和可持续性：Common Equity Tier 1 （CET1） ratio为13%，有形股权收益率在12%及以上。（2）客户体验：为客户提供最好的服务，做最受客户信赖与拥护的银行。（3）精简银行业务：成本收入比小于50%。（4）支持可持续增长：在每个经营领域内都引领市场。（5）雇员参与度：按照全球金融服务标准，雇员参与度在前四分之一。

RBS因金融危机期间的违规行为已受到超过580亿英镑的罚款，迫使其缩减经营成本，以满足合规要求。2017年12月，RBS宣布将关闭四分之一的分支机构，裁撤680名员工，并将业务集中到电子银行平台发展。

渣打银行

渣打银行目前的战略重点是发展亚洲市场，发力“一带一路”项目。渣打银行85%的收入都来源于亚洲、非洲和中东地区。“一带一路”倡议已升级为集团战略重点。中英合作的“黄金时代”给渣打银行带来了更多的机会。在2017年12月15日的第九次中英经济财金对话中，渣打银行宣布在2020年之前，要支持“一带一路”融资项目不低于200亿美元。渣打银行的足迹覆盖一带一路的目的国家，并有长期支持“一带一路”贸易投资的经验，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天然合作伙伴。仅2017年，渣打银行就已经参与了超过50笔“一带一路”相关交易，总价值超过100亿美元。endprint

此外，渣打银行也更加注重数字银行及金融科技领域的发展。2017年，渣打银行连续第七年获得“最佳消费者数字银行”；2017年12月，渣打银行和蚂蚁金服签署谅解备忘录，将结合各自在服务新兴市场和科技金融领域的优势，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客户提供更加普惠的金融服务。

劳埃德银行

劳埃德银行的战略目标是“助力英国繁荣，成为客户至上的银行”，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营造最佳的客户体验。劳埃德银行是目前英国银行最大的数字银行，拥有1320万网上客户，900万客户使用手机与银行进行业务，市场占比超过20%。2016年的客户满意度调查中，超过62%的受访客户对银行提供的服务表示满意。劳埃德银行通过渠道的发展模式，创造了众多与客户交流的方式。劳埃德银行为客户提供全方位的在线交流和互动渠道，客户可以通过视频会议，网站在线咨询并提交抵押贷款申请，并且通过网络原则协议可及时获得贷款决定。客户可通过网络终端申请开户，由原先21个工作日缩短至5～6个工作日。

第二，劳埃德银行集中发展英国零售业务，提升行业竞争力。劳埃德银行将最新的发展定位通过帮助英国经济繁荣支撑集团战略目标，通过为个人房贷，中小企业贷款提供便利的方式支持英国实体经济发展。劳埃德银行在2017年6月正式宣布收购MBNA信用卡发行机构进一步巩固了其零售业务在英国银行业中的地位。劳埃德银行低成本、低风险的经营模式受脱欧的影响不大。

脱欧背景下的英国银行业展望

外部环境持续改善将对英国银行业发展起到积极作用。

第一，脱欧谈判取得突破性进展，银行业向好发展。相当部分的G-SIBs都将欧非区域中心及全球业务条线放在伦敦，通过“欧洲单一市场”的“金融护照权”向欧洲大陆提供金融服务。脱欧短期对英国银行业的经营状况造成了剧烈的负面影响。在英经营的G-SIBs制定“脱欧应急计划”：针对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将部分业务和人员转移至欧洲大陆的金融中心。如果英欧双方能够达成贸易协议，将有利于增长市场信心，促进英国银行业发展。第二阶段贸易谈判的主要看点之一是伦敦金融城是否可能保留“金融护照权”。若最终保留金融服务的单一市场准入资格，银行则不需要转变现有的经营模式，这将节约大量的迁移和转型成本。脱欧第一阶段谈判结束之后，相当部分的在英经营国际大型银行对伦敦金融城保持信心，預计转移人数少于脱欧公投之后宣布的人数，或只是因为监管要求和业务发展转移部分人员，仅占银行总人数的5%左右（图5）。其中，美国摩根大通银行原计划在脱欧之后缩减4000个工作岗位，但目前预计仅有700个岗位在英国正式脱欧前被裁减。德国德意志银行7000名员工中也仅有350人左右会在脱欧前搬离伦敦金融城。法国巴黎银行的脱欧应对方案原则是中性，认为脱欧不会影响伦敦金融中心地位，但也将根据客户变化和英国新业务机会调整在英经营策略。

第二，全球同步复苏，银行经营活动回暖。主要体现在英国银行业净利息收入增加（图6），从2017年一季度的148.5亿英镑增长至三季度的163.5亿英镑，涨幅达10.1%。从收入结构来看，净利息收入占总收入比也由2017年初的43.7%提升至三季度的50.3%。

第三，英国央行加息，将提升银行业绩表现。2017年11月，英国央行十年来首次加息，将基准利率上调25个基点至0.5%。若英格兰央行未来坚持小幅度缓慢加息的步伐，将对以信贷为主的银行，如劳埃德银行和RBS等产生积极的效果：银行经营效益得到提升的同时面临的信贷违约风险有限。

（作者单位：中国银行伦敦分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