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陪伴:
如果不是那个少年,她可能根本熬不过那五年。那些年斐诺巫术很弱,被所有人轻视,只有她一直给他鼓励,他视她为黑暗生命中的一束阳光。一念之间,是魔法也左右不了的奇妙人生。
1
今天,是斐诺死去的第九天。
帕莎一直当他是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今日却发现,他对她的好全是基于欺骗和利用,甚至还用黑魔法擅自更改了她的记忆。她气冲冲地来到神奇药店,想要购买洗去黑魔法、恢复原本记忆的药水。
店主要她躺在水晶球下,用滴管取了五滴鲜红的药水:“确定是十天前到十五天前这几日?药水对身体有损,需精准定量。”
帕莎点点头。
“那我就开始了,这几天的记忆会在你眼前重演一次,等到结尾开始修正。也就是说,你第二次看到的情景,就是真实的未被改动的记忆了。”店主说完便念起咒语。
水晶球突然发出耀眼的光,帕莎本能地闭上眼睛。
2
黑云压顶,雷电轰隆着在天空中闪过,倾盆大雨兜头而下。
帕莎从城堡溜出来没走多远,就被猎人的捕兽夹误伤,此时跌坐在森林里,脚踝痛得无法站立。
忽然,她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孩从远处走来,赶忙挥手求助。幸运的是,天气这样恶劣,女孩仍然愿意帮她。女孩三两下就掰开了捕兽夹,并为她简单包扎伤口,最后还主动背起她赶路。女孩的背很宽,双臂有力,帕莎一遍遍地道谢:“真是多亏有你救我。”然而,女孩始终不发一言。
这样走了很久,在一个岔路口时,传来阵阵马蹄声,是国王骑兵队的人。
骑兵问:“你们在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他指的是疑似黑巫师的人。国王在大肆缉拿黑巫师,企图将他们一族消灭。
帕莎低着头不敢看骑兵,跟女孩一同默契地摇摇头。或许是看她们无辜,骑兵挥手让她们离开了。帕莎松了口气,可刚走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一声马嘶,骑兵的马在湿滑的小道上失蹄,连人带马滚落山下。
总不能见死不救。
帕莎同女孩找到摔晕的骑兵,将他拖到山间守林人的木屋里。
她们生了火,勉强将衣服烤得半干。女孩将包裹里的干粮分给帕莎。帕莎忍不住问:“你怎么随身带了这么多吃的?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吗?真抱歉,我耽误了你的行程。”
女孩话极少,帕莎还没等到答案,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咳——骑兵醒了。帕莎想躲已来不及。骑兵瞪圆了眼睛:“帕莎公主?你怎么从城堡跑出来了?黑巫师一族并未全部抓获,你出来会有危险的!你不记得被黑巫师绑架的那几年了吗!”
帕莎捂住耳朵:“好了,洛冬!你这哕唆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
骑兵叫洛冬,是城堡侍卫长的儿子,跟帕莎一起长大,两个人算是阶级差异版的青梅竹马。要不然,帕莎也不会看他落马急着去救。
洛冬还在唠叨:“黑巫师族长被处绞刑时,以血诅咒国王唯一的女儿活不过18岁。你必须待在有圣泉庇佑的城堡中,直到黑巫师一族全被消灭才可以出来。”
3
帕莎死活不肯回城堡,说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洛冬只得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女孩似乎跟帕莎顺路,几日来都与她同行,还时不时摘草药给她敷伤口。帕莎的脚踝已可自如活动,但他们迷了路,一直在山里走不出去。
洛冬总是趁女孩去找食物的空當,企图说服帕莎:“公主,现在黑巫师族长的儿子还未抓获,你的处境非常危险。你是国王唯一的孩子,国王不能再失去你了,求你跟我回城堡吧。我身上带了信号烟花,只要发出去,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洛冬这话倒是提醒了帕莎,于是等他去上厕所时,她将他带的信号烟花通通扔掉了。帕莎决心坚定,她要去找人。
帕莎8岁时随母出游,误人黑森林。邪恶的黑巫师族杀害了她的母亲,并以她的性命要挟国王,划走了三座城。自此,黑巫师族势力空前强大。但他们不守信用,一直没有放帕莎回来。那时,国王的城堡中还没有能对抗黑巫师的魔法,只得看着帕莎在黑森林吃苦受罪。
帕莎每日戴着沉重的脚铐为黑巫师一族做杂役。拂晓便要起床,夜深才能在马厩里找个角落睡下,可忙碌一天换来的只是一碗没有任何味道的清汤。如果不是那个少年,她可能根本熬不过那5年。少年眉眼温和,走动时脚腕间一颗银铃发出轻响,她至今记得。
帕莎不知少年的名字,她总能在清理马厩时,看到他在练习巫术。他好像没什么天分,经常被黑巫师长老批评。少年看她可怜,总是偷偷塞吃的给她。有一年寒冬,少年送给帕莎一件崭新的白色斗篷,这让帕莎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为了回报这份善意,帕莎总是抓住一切机会给他鼓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帕莎终于等到了逃跑的机会。许是她一直老实安分,黑巫师们放松了对她的看管。那天是黑巫师的欢庆日,全族都沉浸在醉酒后的昏睡中。
机会来了,帕莎拼死出逃。半途中,少年追上来,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没想到少年只是对她招了招手,并把脚铐的钥匙给了她。
脚铐是出逃的累赘,解开戴了5年的沉重枷锁,帕莎只觉身轻如燕,成功逃出了黑森林。承蒙上天关照,林外平原上竟有一匹马,她乘马赶路,途中偶遇士兵,顺利回到了国王的城堡。
国王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老泪纵横:“我的帕莎,你吃过的苦,父王一定会加倍奉还给黑巫师一族。”
一直以来,国王命令国师搜集各种抵御黑魔法的方法。终于有一日,获得了能彻底对抗黑魔法的良方,便开始了征讨之战。
敌人太过强大,注定是一场恶战,许多勇士有去无回,但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国王下令乘胜追击,绝不给对方卷土重来的机会。
只是,帕莎不愿相信,并非所有的黑巫师都是坏人。就像那个少年,还有面前的……帕莎望了望正在烤鱼的女孩。
4
当晚,大家照例在山林中一间简陋的木棚里睡去。半夜时分,帕莎起身绕过打鼾的洛冬,来到女孩身旁,在她手背上滴了一滴水,接触那一刹,水滴化成一点绿火消失。帕莎将女孩叫醒,拉她来到远处的大树下。
她开门见山:“我放你走,你也放我离开,怎么样?”
“怎么了?”
“不用再瞒我了。我早该察觉的,你采来的草药我大都见过,并没能让我伤口愈合的功效,真正生效的,是你的巫术。我们在山中打转,一直走不出去,想来也是拜你所赐。”
女孩想要解释什么。帕莎截过话:“我试过了,将圣水滴在你的手背上是有反应的。所以,我确定你是黑巫师。你将山中施了法,是怕被抓到吗?你放我走吧,我急着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女孩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帕莎将自己当年受一少年恩惠的事和盘托出。“黑巫师族几乎全部覆灭,只逃出两三个。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逃出来,可是我必须去找他,若他还活着,我一定将他保护好。我会想办法向父王证明,并非所有黑巫师都是恶人。”
帕莎说到这儿,女孩的容貌突然开始变化,变成她记忆中的少年。他愁眉问隐有笑意:“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有机会自我介绍。我叫斐诺,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帕莎公主。”
帕莎愣在原地,接着又哭又笑。她早该猜到他是男生,他手长腿长个子高,用宽厚的肩背着她在林中奔走,即便他用幻术化作一张女生的脸,她也早该猜到的。
帕莎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她决定带斐诺回城堡。
帕莎和洛冬带着斐诺顺利回到城堡,斐诺黑巫师的身份并没暴露。进城时,城堡正落血雨,生机勃勃的植物被浇得枯黄。斐诺撑着伞,将伞身朝帕莎身上倾斜:“这是黑巫师的诅咒,或许我可以帮你破解。”
帕莎想,如果他是救城有功的英雄,那在国王面前求情时也有更多的把握。只是……帕莎有些担心地问:“你的族人不是被杀就是被囚禁。你……不恨我吗?”
斐诺郑重回她:“说不难过是假的,那毕竟是我的同族,但我并不恨你们。其实,我早就厌烦了那些只能带来灾难的黑魔法。如今有人能将这些邪念与黑暗一并封存,或许是好事。”
帕莎听后满心欢喜。带着斐诺通过城堡的守卫,又让人打开焚化台(囚禁着正接受处罚的黑巫师)的铁锁,斐诺说只有在这里才可以施术画阵,解开城堡的诅咒。
进入焚化台后的斐诺突然变了一个人。他手掌一抬便形成一股黑色漩涡,勾起的嘴角有得逞后的得意,强大的黑魔法气息铺天盖地,将试图靠近的人全部击倒。他勾着嘴角说:“真是个傻公主。我只是想借用你的特权顺利进入城堡救人罢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你那个什么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吧?”
是啊,记忆中的少年苦苦修习,但法术仍然低微,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卫兵赶来时,有人惊呼:“是黑巫师族长的儿子!不能放过他!”下令射出天毒箭。
斐诺被激怒,频繁使出强大的黑魔法,将上前的卫兵逼得人仰马翻。他带着同族逃走了。侍卫长说他受了重伤,想必逃不远,吩咐全城士兵细细搜索。
帕莎昏睡了三天。
斐诺逃走后,城中的血雨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厉害了。他用她最信任的身份,骗了她。等她从昏睡中醒来时,洛冬告诉她,卫兵抓到了逃走的斐诺,他已经奄奄一息,没撑到押回城堡就死了。
5
记忆到此停止,帕莎躺在水晶球下等待药水修正后的记忆。等了很久,却发现修正后的记忆跟前次一样。她正怀疑药水的品质,发现最后那一天的记忆变了——
斐诺跟着她进入焚化台后,趁她不备,用手指点中她的眉心,她便陷入昏睡。昏迷的前一秒鐘,她似乎看到斐诺在向身后的洛冬招手。
帕莎从水晶球下爬起便往外跑,径直去找了洛冬:“坦白说吧,你和斐诺究竟隐瞒了什么事?”
洛冬本就藏不住秘密,见帕莎生气了,赶忙交代:“不是我故意瞒你,是他不让我告诉你。血雨是他荡涤城中邪气的术法,城堡的诅咒是假,你身上活不到18岁的诅咒却是真。他可以解除这个诅咒。让一个人舍弃自己的性命换取你的健康,你必定不肯,所以他才用黑魔法塞了些‘伤害利用的记忆在你脑中,这样一来你不知他救你一事,自然不必因此对他愧疚;二来,记忆中的少年也会永远美好,不会同他后来的狼狈与凄惨联系起来。没有破坏的美好,才能永存。”
帕莎愣住了,他为她做的那些都是真的,唯独伤害她的那些记忆才是黑魔法。他从不曾伤害她,甚至为解开她的诅咒而献出生命。
洛冬突然受了惊吓:“公主,你别哭得这么凶啊。”
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初斐诺得知她想逃跑时,故意在庆祝宴上给族人下了昏睡咒、为她盗取脚铐的钥匙、在林外安排了代步的马匹。那些年斐诺巫术很弱,被所有人轻视,只有她一直给他鼓励,他视她为黑暗生命中的一束阳光。那些困境中的鼓励太难得,以至于他愿意不惜一切去报偿。他注定根本无法成为无情的黑巫师。
(慕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