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敏 刘祁
[提 要]实现乡村振兴需要乡村本土文化助力,但人们却对乡土文化在乡村振兴中的价值产生质疑。通过界定乡土文化的概念,阐释乡土文化面临的机遇与挑战,从而对乡土文化的价值进行重新考量。
[关键词]乡村振兴;乡土文化;价值
[作者简介]许晨敏(1994—),女,山西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教育经济与管理;(山西临汾 041000)刘 祁(1989—),男,江西工业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思政部教师,研究方向为中国传统文化。(江西萍乡 337000)
党中央对“三农”问题历来高度重视,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下,更是适时地提出了乡村振兴的伟大发展战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要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1]细究这一总要求,我们不难发现,新时代的乡村振兴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而面对当下日渐凋敝的乡土文化,有人对其在新时代乡村振兴中的价值发挥产生了质疑。因此当下我们有必要对乡土文化的价值进行重新考量。
一、乡土文化的概念
关于“文化”的概念,学界一直很难精确界定。中国古代《易经》中指出,“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2]文化即谓人文化成之意。其中人文既有人类在认识和改造自然过程中形成的各种正确认知和规律之义,也有在这种认知和规律的基础上,人类在利用和改造自然过程中所制定的各种礼乐典章制度、推崇和追求的各种人生意义、人生目标等之义。也就是说,通过这种物质、制度、精神层面的人文内容规定,以达到教化天下的目的。西方文化学家泰勒在《原始文化》一书中认为,“文化是一个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人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和习惯在内的复杂整体。”[3]而笔者认同这一观点:文化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包括物质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等层面。
我国的乡土文化作为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广大乡民在乡村的生产生活实践当中形成的一种为其所认可和遵从的物质生活方式与精神观念体系的总称,是一个庞大的复合体。就其层次划分而言,既包括物质层面的文化,比如通过乡村的农耕方式、房屋建筑、自然景观等物质载体体现出来的文化;也包括精神层面的文化,譬如民间习俗、生产经验、传统节日等;还包括制度层面的文化,广大乡民在生产生活实践中制定和遵从的各种规章制度以及设立的各种组织、机构等等,都是制度文化的表现载体。
二、乡土文化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乡土文化是乡村的重要元素,振兴乡村必然要求振兴乡村文化,振兴乡村文化是乡村振兴题中的应有之义。党的十九大胜利召开以后,乡村振兴被作为战略提出来,举国上下都在积极贯彻落实。在这一大战略背景下,乡村文化迎来了一个适势发展的时期,这是乡土文化发展难得的机遇。
但机遇总是与挑战并存。乡土文化在这一机遇发展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第一,乡土文化的生存土壤正在不断缩减。费老先生论述乡土本色时提出,“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4]乡土性是我国传统农耕社会的基本特征,广大乡民世代靠种地谋生,与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基于土地劳作,不离土不离乡,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形成了独特的乡土文化。但随着市场化、城镇化和工业化的不断推进,受城市化“虹吸效应”的影响,大量青壮年离土又离乡,开始从土地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这就导致乡村青壮年劳动力缺乏,乡村原有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方式被迫解散,原来由土里长出来的乡土文化也因此而愈来愈失去生存的土壤。第二,乡土文化的价值正在不断被解构。在生产力水平较为低下的传统农耕社会,广大乡民在认识和改造自然的社会实践活动中,积累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在这其中,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天人合一”和谐生态观;有“曾参质孝、怀橘遗亲、芦衣顺母、羔羊跪乳”的仁慈孝道观;有“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5]的良善交往观;还有“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勤俭节约观等等。这些精神财富构成了传统乡土文化的精华内容。正是在这些文化观念的指引下,广大乡民顺应自然,尊重自然,改造自然,从自然界获取自己的生存所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家庭以族长为核心,组成“差序格局”关系圈,尊老爱幼,孝悌忠信。人与人、邻与邻之间互相信任、團结友好、互帮互助,不计较个人的得与失,甚至为了集体不惜牺牲个体利益,整个乡村社会是一个良善和谐的熟人社会。在当前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的进程中,乡土文化的这种价值正在遭受冲击,被不断解构。传统乡土文化的本身价值在强大的城市文化面前,显得疲软乏力。广大农民在市场经济浪潮中,受西方个人主义、实用主义、功利主义、物欲主义、消费主义等价值观念影响,开始变得自私膨胀,“一切向钱看”是他们为人处世的标准和原则,他们努力在追求物质利益最大化。在这一过程中,自然界遭到过度的开发利用,出现环境危机;人际关系也变得理性化和算计化,人们之间的交往不在是出于发自内心的情感交往,而是碍于“面子”的理性算计或无奈行为,人情在交往中被迫异化。传统的生态伦理思想被逐渐抛弃,传统的道德评价标准逐渐失范,整个乡村社会陷入生态伦理和道德伦理的危机之中。
三、乡土文化在乡村振兴中的价值考量
在严峻的挑战面前,要使乡土文化在乡村振兴这一战略机遇期发挥作用,需要我们再次重新考量其本身价值,坚定认知。
(一)乡土文化仍未过时
纵观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探究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我们会发现,每一次的社会转型都会经历特定的阵痛期,每一种社会形态在特定历史阶段的转型也会经历特定的阵痛。我国广大乡村在走向城镇化和现代化的过程中,其土生土长的文化正在经历一个暂时性的阵痛期。的确,乡土文化中有部分糟粕与现代化格格不入,会被时代彻底淘汰,但这并不意味着乡土文化已经成为过时的产物。对于乡土文化,我们要理性认知。
第一,在乡土文化的价值问题上,我们要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联系观全面评判。依据马克思主义哲学,联系具有多样性,其表现之一就是整体与部分的联系。整体支配、统率、决定局部,局部影响整体并从属于整体。乡土文化是一个由物质、精神、规范体系、语言和象征符号要素构成的庞大整体。我们研究乡土文化并对其在乡村振兴中的价值作评判时,要树立整体观,将“乡土文化局部元素的价值置于这个乡土文化大系统中去进行整体把握”[6],而非因乡土文化的局部因素落后而全盘否定乡土文化在乡村振兴中的正面价值。
第二,在评判乡土文化的价值问题上,我们要遵循乡土文化发展的自身特殊性。文化的生命力不同于生物界物种的生命力。在生物界,物种经历着生与死的自然轮回,从生到死,死而不能再复生。而文化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其会死亡、会过时,这是文化发展的自身特殊性。如若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当前被人们认为已经过时、不再有作用的部分乡土文化元素会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特定时段重新显示出其巨大的生命力和发展空间。费老先生在论及文化的生死问题时指出:“文化中的活和死并不同与生物的生和死。文化中的要素不论是物质的或是精神的,在对人们发生‘功能时是活的,不再发生功能时还不能说‘死。因为在生物界死者不能复生,而在文化界或人文界里,一件文物或一种制度的功能可以变化,从满足这种需要转而去满足另一种需要,而且一时失去功能的文物、制度也可以在另一时又起作用,重又复活。”[7]因此,在当前的乡村振兴中,对乡土文化保持理性认识,振兴乡村文化并发挥其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才有可能。
(二)乡土文化在乡村振兴中举足轻重
乡土文化仍未过时,传统的乡土文化在乡村振兴中的价值不容忽视,我们要正确待之用之。
第一,乡土文化推动乡村经济发展。
依据马克思主义揭示的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文化属于上层建筑的范畴,其虽由经济基础所决定,但其也有自身的相对独立性,其对经济会产生特定的反作用力。乡土文化在乡村振兴中,其独特的文化资源有助于乡村经济的发展。一方面,我们可以利用乡村中的绿色农产品资源,结合互联网技术,发展现代农业,带动乡村经济发展;还可以利用乡村独特的自然景观、庙宇建筑、民间工艺品等物质文化资源,大力发展餐饮业、旅游业等第三产业,增加农业收入;也可以利用乡村的传统节日、民间风俗、农作技术、家训文化等非物质文化资源拍摄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各种影视文化作品并向市场推广,产生经济收益等等;另一方面,在传统的乡土社会,“皇权不下县,县下惟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这种自治模式构成了我国传统乡土文化的重要内容。我们可以借鉴此模式的治理优势,大力发展乡贤文化,积极培育新乡贤,积极发挥其在乡村经济发展方面推动作用。按照王泉根教授的对“新乡贤”概念的界定,“所有在人文、社会、科学界如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各个领域取得非凡业绩,具有全局性影响或在本领域有一席之地的社会各界名流精英名流都是新乡贤”。[8]当前广大乡村在走向城镇化过程中,涌现出许多退休教师、退休党员干部、包工头、企业主、大学生村官等,这些乡村精英构成了新乡贤的主体。他们在乡村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金开展招商引资、投资建厂,比如企业主;利用自己的知识和技术开展创业活动,比如大学生;利用自己的声望动员和引导广大乡民积极参与与支持各种乡村经济发展活动,比如退休教师、退休干部等等,这些都会进一步推动乡村经济的发展,我们要积极利用。
第二,乡土文化促进城乡融合发展。
传统走向现代,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同时也是社会发展的规律使然。顺应这一发展规律,努力实现现代化是我国的必然选择,而积极推进城镇化建设是我国迈向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但城镇化建设不是简单的农村人口转变为城市人口,传统乡村转变为现代城市,更不是此消彼长的城乡二元对立,而是城乡的一体化发展和融合发展,这是当前我国城镇化的时代内涵和要求。城乡的融合发展要求我们在积极发展先进的城市文化的同时,也要尊重和充分挖掘传统乡土文化的精华,因为乡土文化有利于城乡的融合发展。其表现之一,乡土文化是城镇化建设实现多样化的样态基因。我国辽阔的国土上承载着多样化的地形地貌和气温气候。地形气候的复杂性和多样性生长出具有明显地域特色的乡土文化。在城镇化建设的推进过程中,各个地区积极将本区域的乡土文化融入到城镇化建设当中,使本区域的城镇化建设呈现出独特人文气息,避免“千城一面”的尴尬局面出现。其表现之二,乡土文化是城乡人民的精神寄托。马克思说:“现代生产方式依凭对生产力的重要贡献在确立它的历史地位的同时,也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地关系都破坏了”。[9]现代化的生产方式在给人们带来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将乡村特有的“差序格局”关系、“天人合一”关系打破了,人類陷入了精神空虚的麻木状态。为了治愈这种“都市病”,愈来愈多的人开始跳出钢筋水泥壳子和机械电子的重重包围,纷纷走向乡村,在这里免费享受清洁的空气、纯净的河水等自然资源,在乡村的自然环境享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广大乡村成为了人们排放忧虑、释放压力的“精神家园”,人们在此可以看到自己本来的身影并引发关于自身来自何方的遥远的回忆,乡土文化成为了城乡人民的精神寄托。基于此,我们要积极保护、挖掘和利用好我们的乡土文化,为城乡人民保留住这份心灵净土,进而更好地促进城乡融合发展。
第三,乡土文化推动乡村生态文明建设。
习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要加快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建设美丽中国。”[10]美丽中国必然要求建设美丽乡村,美丽乡村必然要求乡村加强生态文明建设。加强乡村的生态文明建设是建社美丽乡村、实现乡村振兴的有效抓手。当前在我国广大乡村存在的主要生态问题有“耕地资源缩减、水土污染严重、植被覆盖率下降、生活垃圾臭气熏天、产业发展缺乏生态循环”[11]等等。这些问题之所以会产生,归根结底是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没有处理好人口、资源与环境三者之间的关系,人与自然、人与人没有实现和谐共处。因此当下建设乡村生态文明,必须正确处理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在我国传统的乡土文化中,农民守土恋土重土,再加上小农经济基本上靠天吃饭,自然条件的优劣和自然资源的富足情况直接决定着农民的生存状况,因此他们早早就认识到天、地、人和谐共处的重要性。他们在开发和利用自然中敬畏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在无形中形成“天人合一”的生态伦理观。学界彭金山教授在界定中国传统的农耕文化的内涵时,提出了“应时、取宜、守则、和谐”[12]八个字,这是对我国传统农耕文化内涵的经典概括。“应时”就是农业生产活动要遵循时节、节气;“取宜”就是农业生产活动要因地制宜,发展各种生态循环农业,体现的都是人对自然规律的尊重;“守则”就是遵循乡村的各种伦理道德规范,人与人之间和睦共处。“和谐”是对应时、取宜、守则的归纳和总结,强调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和谐共生。也就是说,我国传统的乡土文化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伦理智慧,是生态文明建设的文化基因,但我们没有充分挖掘和利用起来。当下推进乡村振兴,我们必须充分发挥乡土文化的这种生态伦理智慧,将乡土文化蕴含的“天、地、人和谐共生”理念贯彻到乡村的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当中去,既要创造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价值”,也要保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颜值”,努力实现绿色生活、绿色发展,不断建设乡村生态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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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熊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