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给一朵花听

金朵儿

“嘿，你又来了，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小蓝说。

小蓝这么说的时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不安中透着淡淡的哀伤。

或许是被小蓝的情绪感染，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下起雨来。

“对不起，是我把雨招来了，快到叶子下面来躲一躲吧！”小蓝的声音也变得沧桑，让我听了忍不住掉下泪来。

小蓝是一朵蓝色的玫瑰花，跟所有玫瑰花一样，她的生命很短，只有一个月左右。半个月前，我看见她的时候，她长得娇艳欲滴，现在她却满脸皱纹，即将枯萎。花是不会流眼泪的，但我感觉，花瓣上的雨滴就是小蓝的眼泪。

我想不通，上帝为什么要把小蓝造得这么美，偏偏却又让她的生命如此短暂。

其实，小蓝不知道，我离开她，是为了给她寻找一颗红豆。她跟我说过，她想要一颗红豆，这样，她就可以串起来，挂在脖子上了。而我，希望送一颗世界上最美的红豆给她，它必须是大森林里种的，汲取了大自然的灵气。在一朵蓝色的玫瑰花脖子上挂一颗红豆，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几天之后，小蓝彻底地凋谢了，我找来一个小盒子，将她的每片花瓣都放到里面，然后把盒子衔到大森林里，安放在一片矢车菊花海下。小蓝说过，她喜欢森林，不喜欢城市路边的花圃，更不喜欢每天都闻汽油的味道。我把红豆放在了小蓝的身边，我相信，那颗红豆会一直陪伴着她。

我是一只三宝鸟，跟小蓝一样，我浑身也是蓝色的。半个月前，我跟小蓝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我们都爱蓝色，并一致认为，蓝色是天空的颜色，是大海的颜色，是美好的象征，尽管小蓝生活的大都市的天空总是不够蓝，她也从来没有看过真正的大海。

小蓝跟别的花朵不一样，她喜欢仰望天空，也爱听我唱歌，还总是闹着我给她讲一路上的见闻。小蓝说，她能够从我的歌声里看见森林，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现在，小蓝走了，没有了聆听的对象，我感到很孤独。

跟之前一样，我还是时不时唱歌，鸟天生就爱唱歌。但，现在的我，即使唱歌，也是悲伤的曲调。有谁能懂一只鸟的孤独呢？

早知道小蓝走得这么快，我是不会离开她半步的，我会每天都陪着她，给她讲好多故事。后来我才知道，比起红豆项链，小蓝其实更愿意我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可惜，我知道得太迟了。

小蓝走后，我不再敢跟一朵花对视太久，我失去了对视的勇气，因为我知道她们的生命都很短暂。

每天，我都会去矢车菊花海看望小蓝，并唱歌给她听，直到她跟泥土混在一起，分辨不清了才罢休。临走前，小蓝跟我说，我们都是生于泥土、长于泥土的，所以，最后都得归于泥土，不必悲伤。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悲伤呢？

为了遗忘这段痛苦的经历，我飞了一个又一个村庄，从南飞到北，又从北飞回了南方。在一个春天的清晨，我终归还是飞回到了小蓝在的这片森林。

当看到矢车菊也已经凋谢了的时候，我更加难过了。幸好，杜鹃花和玫瑰花开得正艳，装点着春天的森林。

这么久了，小蓝已经彻底地和森林融为一体了吧？或许，她已经变成了一只鸟，也可能是一只蝴蝶。小蓝说过，她想变成一只蝴蝶的。

正这么想着，就有一只蓝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她是一只容易害羞的蝴蝶，刚刚出生不久，也极少见到陌生人。

“你从哪里来？”蓝蝴蝶怯生生地问。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只小蝴蝶的问话，因为我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片森林里待很久了。

“你看起来有点不高兴？”蓝蝴蝶又继续问道，也不顾我还没回答她刚刚的问话，“花儿多香，春天多美啊，为什么你还会不高兴呢？”

我忽然羡慕起这只小蝴蝶来了，真好，她还这么小，还不知道什么叫“悲伤”。

又过了一会儿，蓝蝴蝶忽然说：“你能帮我找一根细细的绳子吗？我想把那颗红豆串起来，然后挂在脖子上。”

蓝蝴蝶的话让我吃惊不小，这句话不是小蓝说过的么？

“红豆？哪里来的红豆？”我迫不及待地问她。

“捡的。”蓝蝴蝶说，“你跟我来。”

于是，我跟着蓝蝴蝶来到了一棵桃树下，不知道什么原因，我送的红豆竟然在这里。我认得这颗红豆，它跟其他的紅豆不一样。

“我很喜欢它，每天都要抱着它睡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喜欢它。”蓝蝴蝶说。

我忍不住想，难道小蓝真的变成了蓝蝴蝶？

“你叫什么名字？”我忍不住问蓝蝴蝶。

“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一出生，妈妈就不见了。”蓝蝴蝶说，“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吧，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一只很有见识的鸟儿呢。”

听到蓝蝴蝶这么说，我的心顿时愉悦起来，这几个月，我一直都活得很不开心，没想到，蓝蝴蝶的一句话就让我心情好了许多。

“我能叫你小蓝吗？”我说。

“小蓝？很好听的名字，我喜欢蓝色。”蓝蝴蝶说。

就这样，我跟小蓝成了好朋友。她说需要一根细细的绳子，但是，森林里没有绳子，我必须到城市里去找。

“找到绳子就赶紧回来哦，”小蓝说，“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知道了。”

这一次，我刚从森林飞出去，就又返回来了。因为我担心当我找到了绳子，小蓝又不在了。我应该带着小蓝一起去找绳子才对！尽管小蓝飞得慢一些，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慢慢找绳子，或者，找不到也无所谓，有红豆在不也挺好么？

“我唱歌给你听吧，小蓝！”我边飞着，边愉快地说。

“我喜欢听你唱歌。”小蓝马上说。

小蓝不知道，唱给她听，也就是唱歌给一朵花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