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荒原》中各形象入手分析其诗歌主题

2018-02-25 01:11
新教育时代电子杂志(学生版) 2018年19期
关键词:泰晤士河荒原叙述者

刘 响

(北京市三十五中学 北京 100035)

一、对《荒原》一诗基本的语言特征的分析,及由此得出研究本诗的思维框架。

大多数人在阅读《荒原》时便会觉察到它与其他长诗行文风格上明显的不同,这种不同在大多数时候被描述为“碎片化”,而在艾略特自己的原注中,他也说过“正如独眼商人,即葡萄干出售商这个形象融入腓尼基水手一样,后者与那不勒斯的腓南王子也并非迥然不同;同样,所有女人都是一个女人;泰瑞西士身上合并两种性别”这段话相当于作者也承认碎片化这一表述特征,并且自己解释碎片化的核心特征,在艾略特的诗中,人物、意象之间可以在表面上没有联系的情况下组合到一起,以达到作者表达的目的。然而解释者单单只看到这一点,可以说是十分浅薄的,这样只是将艾略特独创的手法看做是奇技淫巧,因此如摘要中所述,本文创作的目的就是要将引导这些人物和意象的思想挖掘出来。但怎样能看到这些形象背后的思想?一方面可以运用文学批评的理论,可是这些理论是为作为高中生的笔者所不熟悉的。所以只能采取另外的一条路径:从文本中与诸形象的相关的文段中寻找形象之间的共性,以此来对它们分门别类,再以得出的共性作为切入点和依据对本诗中蕴含的思想做出合理的解释。

二、对《荒原》各形象的两种分类方式及其依据

如前文所述,以文本中展现出的特征为分类依据在本文中有重要的地位,但同时也应该在进行研究时能够抓住重点,发现问题之所在,而在形象过于庞杂的本诗中,很难在同时面对大量形象的情况下达到这个目的。所以在此文中对形象的分析还要遵照形象本身的属性,而不仅仅是在文本中诗人赋予形象的含义。这样做减小了研究的难度,同时也使之更有条理。

笔者将本文中出现的形象分为三类,背景、他人和叙述者。其中,背景是建构了本诗事件场所的形象,如第一部分的四月形象、第一、三、五部分的伦敦的形象、第三部分泰晤士河的形象等;他人是指在背景下叙述者耳闻目睹的景象,如第三部分的打字员,职员、士麦那商人等;叙述者是指在全文中所有以“我”为称呼的形象,如第二部分丽尔的恋人、第三部分的钓鱼者、第五部分前往以马忤斯的使徒等。

背景、他人、叙述者的分类同时也符合通常的认知,绝大多数人都能理解背景影响他人和叙述者、叙述者为他人和背景所影响的相互关系。

三、对本诗中出现的典故进行集中列举

因为作者在诗中频繁使用典故并且占据大量篇幅,先将对本文来说很重要的典故列举出来对此文后续的分析有很大价值。

1.《圣经》

第一部分“Son of man……;I will show you fear in a handful of dust.”中字句同《旧约、传道书》和《旧约.以西结书》有一定重合。并且对应的经文均是上帝向人揭示人的速朽,并教会他们只有通过信仰才能由这样的恐惧中得到庇护。

第五部分的原注中艾略特自注指出这一部分包含使徒们赴以马忤斯的旅途,而这里面关于耶稣已死的段落也确实有符合之处,圣经中的对应原文里的二使徒本来要去见耶稣,中途却听闻耶稣已被处死失望而归,这时复活的耶稣过去与他们交谈。

2.圣杯传说

这一个故事在诗中亦有过被暗示:渔王是主管繁殖力的神,他遭受重创,从此他王国的土地干旱、田野荒芜,牲畜不育,他总是钓鱼来等待拯救者的到来。后来一位骑士经过,经渔王指点来到渔王的城堡,见到圣杯并复苏了大地。诗文中与这个传说相关的形象是垂钓者以及第五部分见到的只剩空壳的教堂,这个教堂与传说相关是因为在传说中这个教堂是骑士面临的最后的考验。

3.菲洛墨拉遭非礼的传说

这个传说的内容是忒瑞俄斯非礼自己妻子的妹妹菲罗墨拉,还割掉她的舌头灭口。后来菲罗墨拉通过织布告诉王后这个消息,王后就杀死了忒瑞俄斯之子报仇。忒瑞俄斯为报杀子之仇驱赶二姐妹,于是他们分别变作了燕子和夜莺飞上天空。

这一点主要体现在第二部分壁画、第二三部分夜莺的叫声和第五部分的燕子。

4.《神曲》

《神曲》引用次数很多,但笔者对于其中一部分不能做充分的解释。这里只举出能有所分析的内容。第一部分描述伦敦的部分有两处与《神曲.地狱篇》吻合,第五部分于是“隐入精炼他们的烈火之中”与《神曲.炼狱篇》相吻合。

除上述用典之外,本诗还用了许多其它的典故,但这些典故出处对作为中国读者的我来说过于生僻,并且同时这些剩下的似乎也更近似于单纯的修辞,故本文讨论的用典将限于上述内容。

四、对诗歌中“背景”一类的形象的分析

在论文的这个部分中将分析可被划归于前述“背景”类的形象。需要预先说明的是背景不仅仅限于构建视觉效果的形象,同时另一些形象如将斯威尼带去波特太太那里的马达的声音,也参与了诗歌中事件发生场所的构建,同样是归属此类的形象。

按照诗文写作顺序可以列举符合条件的形象如下:

四月、风信子花园、伦敦、墙壁上充满“Withered stumps of time”的丽尔的房间、泰晤士河、骨头和老鼠、将斯威尼带去波特太太那里的马达声、前往以马忤斯的路途、只剩空壳的教堂、空中崩溃的城市、雷雨。

可以说直观地看待这些形象时不能看到它们之间有什么明显的联系,所以应该按照前文得出的方法再度分类。

与淫逸之事相关的形象:房间、马达声、泰晤士河。

将泰晤士河划入这一类别的原因是原文中对泰晤士河的描述提到了“娇娃美女”和“公子们”都已离去,这暗示着泰晤士河在此时以外的时间是与男女情爱相关的。还有第三部分后半部分的泰晤士河之歌的内容也是两桩情事。

值得注意的是提到这些形象时都对它们的时间有所强调。描写“丽尔的房间”时直接点出“withered stumps of time”,现代男女情事出现时伴随了明显的时代特征,比如“空酒瓶…三明治的废纸片、丝手绢、硬纸盒、香烟头”、“汽笛和马达的声音”,作者加入这些没有什么诗意的形象只能是为了使现代感更鲜明。而用典本身就有强调所处的古代时间点的效果。可以说诗人将古今的淫事对照的意图比较明显。这样的对照产生的效果是让人觉得近人还在重复古人的恶行,又突显了人们无进步、无作为,而在“往昔的轶事旧闻…叫这四壁的房间禁声”的诗文中也有这种观点的迹象的表露。

给人以茫然虚无之感的形象:伦敦、泰晤士河、骨头和老鼠、路途、教堂、崩溃的城市。

这里的“茫然虚无”一方面是表面上的意思,即诗文的修辞带给人迷茫的感觉,一方面指外界将人的存在置于无意义的境地的意思。其中,对伦敦的描写中,作者以《神曲.地狱篇》中的语句描述伦敦街上的人群,暗示此时的城市罪恶深重,形同地狱。而人们的表现,“发出短促的叹息”、“盯着自己的脚尖”表明他们没有个性、精神空洞。对泰晤士河的描写中,它是一个丑陋的无遮蔽的形象,夏季欢爱的男女散去后一无所有,这是对人们行为如同流过的水,不造成一点影响的描画。骨头和老鼠的诗句则可以参考第二部分,叙述者觉得自己在老鼠的走廊,死人留不下尸骨的诗句。第二部分的这一处诗句与此处关于饱腹的老鼠的描述相互呼应,都意指人死去时尸骨被老鼠啃食,有揭示“人死轻如鸿毛”,及人的存在没有意义的意味。而后面这三个形象均出自第五部相互之间挨近的位置,它们的内容:耶稣刚被处死的世界、对圣杯骑士的信念进行考验的教堂和“驶向深渊”的东欧(即空中崩溃的城市)都是因为信仰的倒塌而陷入荒芜的地方。

给出帮助与新生的形象都只在诗歌的开头和结尾出现,并且占据篇幅很小,同时诗歌中的其它形象也难以与这些形象建立起联系。其中,四月在死去的土地上唤醒花朵、雷雨给无水的大地带去水,无疑都有着帮助“荒原”解除困境的意味。而在风信子花园中我遇见了风信子姑娘并“谛视光明的心”,也与上面那两个形象有着类似的对人施以救助的特征。这些形象与本部分前面所有的形象都不能直接结合来看,而要在对主题有一定了解之后再加以分析。

五、对诗歌中“他者”一类形象的分析

“他者”这一类形象对于“主体”来说比“背景”这一类形象更切近,也可以说这是诗人对“荒原”上的“荒原人”形象的描画。

这些形象有:风信子姑娘、士麦那商人或腓尼基水手、打字员、职员、伊丽莎白和罗伯特勋爵、丽尔。

在这些形象中我们亦能找到它们在特征上与“背景”这一类形象表露的特征的相似之处,而两个不同类属的形象之间特征的重合就不能仅仅说成是巧合,而能使我们窥探到本诗形象所具有的含义。

在对他者的描绘中我们也看到古今的淫逸之事,丽尔与叙述者偷情,小职员与打字员之间的苟合、伊丽莎白与罗伯特勋爵之间的私情。这主题在“背景”的形象中同样显著,并且可以说在对这些“他人”形象的描绘中这一主题又被细化了。我们看到虽然这些人放纵欲望,但并不感到快乐,比如我和丽尔交谈的过程语气冷漠,话题只是怎样才能让他们之间的苟且不被丽尔的丈夫发现。小职员和打字员苟合前后的时间里打字员没有对情人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任其发生。这就揭示了荒原人放纵欲望并非是因为享乐的吸引过于强烈。可以注意到丽尔和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做什么事,下午回家的打字员做完家务后就百无聊赖地待着。说明他们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意图,正是因为无事可干才落到盲目纵欲的地步。而这又体现出来他们茫然虚无的一面。这些“他人”的形象说明在对“背景”形象的描写中,“茫然虚无”和淫逸之事这两个主题根本上是一回事,不过是前者的思想内核导致了后者的表现,是因为内心中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使得人开始否认行为的意义,对一切都不介意,才生出了放纵的罪恶。而士麦那商人或腓尼基水手虽然不直接与那两个主题相关,但这个商人的身份确实在诗中有所强调,涉及这个形象的事件提到他与主人公共同在豪华旅馆进餐、玩乐,以及他溺亡时作者也强调他忘记了“亏损与盈利”,都强调这个形象热衷于物质享受。而这样的人与放纵欲望的人之间的差别不过是对肉体的欲望的放纵和对财富的欲望的放纵之间的差别罢了。而他的结局是遗忘尘世的一切进入海洋的漩涡,也是对其所欲望之物实际上缺乏价值的揭露,同上文分析的“茫然虚无”的特征是符合的,这说明士麦那商人这个形象与其他放纵虚无的他者形象是同一类属的。

唯一与上述放纵虚无形象不同的是风信子女孩,她回忆了美好的过去,也唤起了叙述者对当时场景的美的强烈感知。这一形象显然是归属于风信子花园的救助者。

六、对叙述者形象进行的分析

叙述者在诗中同样是主体,是对背景和他人进行感受、反应的形象。那么这些感受和反应是怎样的呢?无疑叙述者是对“荒原”感到痛苦的,一方面对信仰的崩塌感到绝望(体现在信徒和圣杯骑士身上);一方面又感到自己负有责任使荒原恢复生机(体现在垂钓者和沉思的腓迪南王子身上);一方面自己也不能免俗,和世人一样行堕落之事(体现在丽尔的情人身上)。可以说诗人通过叙述者表现了自己与时代的关系,为之痛苦、惶惑、不安,想改变而不得,只能随波逐流、无所作为。

七、对主题作进一步的分析

现在我们已经了解了荒原形象编排背后的逻辑:信仰崩塌导致思想上否认事物和行为的意义,于是世界愈发为放纵的罪恶覆盖。但这并没有涵盖诗歌的全部内容,还有一些内容是作者在叙述过程中直接插入不相关的文段。其中一些能纳入上述分析成果比如圣经选段是在展示人脱离信仰之后的存在没有意义,夜莺的叫声和燕子暗示世人的行为放纵,另一些则在这一套逻辑之上阐述了诗人的“拯救观”,比如《火诫》相关内容、《忏悔录》引文直接抒发了诗人对这样混乱情态的憎恶以及对从中得到拯救的渴望,而除此之外诗人也从思想的角度以语言阐述了拯救的途径,这发生在诗歌末尾的雷声的告诫,这是取材自印度神话中创造神告诫众生的传说。而其中雷声所言的三个词语,“给予”、“同情”和“克制”被诗人再度解释,与“荒原”的各事物相对应,并且对应事物与词语互为反义关系,这使得雷声教诲的词语具有批判、指引的作用。与“给予”对应的是基督教传统故事中人的始祖向欲望屈服的行为,即原文中“The awful daring of a moment’s surrender”,并且诗中还说这一行为无可挽回,构成了唯一的人生存的意义,这一段文字中诗人的意图是叫人不要为贪欲背离上帝的信仰和自身存在意义,“同情”对应的是《神曲》中叛徒乌格利诺被锁在房间里饿死的故事,以及《现象和实在》中指出人灵魂对外界的分隔性质的表述。是意在批判负罪的人因为灵魂的封闭反而得不到他人的理解,陷入孤立的黑暗,正与“同情”要求的品质相违,“克制”对应的是伊丽莎白与罗伯特勋爵的不道德之恋情,是对人肆意放纵的又一次批判。总而言之,诗人寄拯救的希望于宗教意识的回归和树立“同情”、“克制”的道德意识,从而获得罪恶的净除。

综上,本诗的主题即是对“荒原”风貌的描述、“荒原”成因的挖掘以及向世人指出怎样做才能摆脱这个“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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