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真相时代非虚构写作如何讲好故事

2018-02-24 03:52张思梦
新闻采编 2018年4期
关键词:虚构受众时代

◇ 张思梦

新闻之所以提供事实,其目的在于通过提供信息来消除不确定性的东西,以满足人们的求知欲。但在后真相时代,仅仅通过讲清新闻五要素,进而阐述事实、传递信息已经无法满足受众需求。怎样留住受众的注意力,怎样在当下的媒介生态竞争中争抢流量。非虚构写作用讲故事的方式,回归受众的心理、情感和态度,无疑做出了一次成功的尝试。

后真相的来临与非虚构的兴起

(一)从真相到后真相,由事实到非虚构

新闻的使命在于追求事件的真相,陆定一提出:新闻是新近事实的报道。新闻与事实是一对相互依存的关系体,事实经过把关甄选,组织优化进而成为新闻。在新媒体的冲击下,受者正在向传者转变,多元的观点不断涌现,情绪随着线索的更新不停涌动,怀疑主义开始显化。“后真相”本质上反映了大众传媒或社交媒体营造的情绪取代了事实和真相,成为公众决策乃至政府决策的主要参考因素。在后真相时代,有趣味、有情绪的内容会变得易于接受,甚至乐于消费。

非虚构写作是在新闻提供事实的基础上再进一步,不光让读者知道,更让读者想知道,满足了受众的好奇心。非虚构写作的新闻叙事模式,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后真相时代强调参与、重视表达的大众心理需求。

(二)从报内容到讲故事,由肤浅到深度

对于传统新闻报道而言,往往是讲清楚新闻五要素,为受众提供基本事实。受众根据新闻与自身相关性和接近性,有选择地予以关注,通过报道能够了解到事件的基本事实。但在后真相时代,信息的海量化、碎片化使得还原事实原貌显得更加困难,片面事实和次要事实占据了相当一部分篇幅,受众对此难以甄别。所以新闻不是真相的代名词,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真相,面向真相而行。

事实尚且模糊,真相何以显现?从报道内容到讲好故事,其实是对真相的一种回归。非虚构写作是以倾向文学性的手法组织新闻事实,想要讲好故事最重要的就是要深度挖掘。与其追求时效性而不顾原委地肆意报道,倒不如沉下心来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讲好故事,就是挖掘更全面的事实和事实背后更深层次的真相,把简单提供五要素的肤浅传播加工成有可读性的深度传播。当后真相时代的人们不再那么关心真相的时候,把真相藏在故事里,也未尝不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补救。

(三)从寻真相到求共鸣,由理性到感性

伴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大众媒体的话语权产生了转移。众声喧哗代替了一家之言。而新媒体平台之间竞争激烈,往往通过制造网络爆点和话题的方式产生流量,提高点击率。英国资深媒体人、《卫报》专栏作者马修·德安科纳说过,只传达事实是不够的,后真相不会被数据的轰炸撼动。人们更多地去关心某种主张所包含的情感因素,以及这种主张对个人的价值。

这种对于真相的忽视,对情绪和诚意的偏执,实际上是受众从寻求真相到寻找共鸣的转变。从诉诸理性到诉诸感性,受众不再仅仅只是被动接受者,而是意见表达和情绪宣泄的主动参与者。比如在一度掀起舆论狂澜的“江歌案”中,人们齐声高呼刘鑫躲得过法律也逃不掉道德谴责,已然忘记杀人凶手一直逍遥法外。人们关注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以道德批判的方式显示自身的优越感,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能否激起共鸣,才是关键。

非虚构写作在后真相时代的实践策略

(一)尊重事实,采访与写作相结合

由于社交媒体网络的匿名性、信息存储的海量性、把关人的缺位等因素,加速了后真相时代的到来。真相被忽视,不意味着真相可以缺位。非虚构写作所做的就是将事件的真相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进入受众的印象。采访是至关重要的一步。非虚构写作中往往需要沉浸式采访,也称密集式采访,即除了新闻事件中的主人公之外,跟其有关联度的人都要采访到,并且力求细致全面,从而让扁平化的人物形象立体起来,以期达到还原事实原貌的效果。

例如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创作的纪实文学《冷血》,整整花费了六年时间,采访了受害者的邻居、朋友、警局警察、罪犯佩里等,光是采访笔记就记录了6000多页。做到了事事有根据、人人有下落、句句有出处,客观中立地抽丝剥茧,把一桩真实的灭门血案细致还原。在众多非虚构写作的作品中,像这样运用大量的事实采访或者是沉浸式采访手法的例子不胜枚举。

(二)勤于挖掘,角度与深度相结合

后真相时代的受众长期淹没在信息的海洋中,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常规叙事,转而寻求可读且有深度的故事化叙事。直面现实问题,关注社会现状是必然,但能够有效挖掘线索,从新的角度和视野去把握热点事件,从而能够在众多类似报道中脱颖而出,吸引公众注意力则更难能可贵。毕竟在后真相时代,缺少的不是陈述、不是解释,而是观点、情绪、兴趣和受众利益的接近。

从大量的非虚构写作文章中不难发现,想要讲好故事少不了独特的视角和思维的深度。例如南方周末《你不会懂得我伤悲——杨丽娟事件观察》一文中,对杨丽娟追星的疯狂和杨父跳海的过激行为少了指责、多了宽容,用深度的观察、全方位的采访,挖掘出背后的家庭因素、环境因素、心理因素,写就了一个充满着脆弱与敏感、绝望和固执的故事。

(三)讲得动听,把故事与人相结合

新闻是一门学科,更是一种艺术,新闻的内核应该是对人与社会的关注。而富有信息量和深刻人文关怀的非虚构写作更切近社会神经和个人命运,在新闻实践中的作用不容小觑。社交媒体在某种程度上助推后真相时代的来临,一味地唯快、唯新,让新闻的人文性大打折扣。

秉承社会责任和新闻理想的非虚构写作,关注弱者的命运和强者的灵魂,聚焦新闻中的人,挖掘新闻背后的故事,把人和故事充分结合,既实现了全面客观的新闻性,更做到了深刻关怀的人文性。例如李海鹏在《举重冠军之死》一文中,看似是写主人公死前最后一天的经历,实则从诸多细节中反映出举重冠军之死的背后,存在着机制、贫困、疾病等多重诱因。不仅写出了人物命运的悲哀,更折射出了宏观的社会背景,同时又兼具可读性,使读者在看新闻与读故事之间,获取了充足的信息量。有了人,故事才会丰满,故事丰满,才能离真相更近。

后真相时代如何“讲好故事”的辩证思考

(一)讲“好故事”:选择一个好题材

后真相时代依然需要真相,新闻依然需要对事实进行深耕。在后真相时代想要讲好故事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情。首要条件就是要有一个“好故事”。这个故事首先得有相关性,不然没有人会关注;其次得有趣味,这里说的趣味不是好玩不是搞笑,有趣的意思是趣味生动的引人注目的,引人注目的但了无生趣的不一定会成为我们的选择对象。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信息量,这个故事应该兼具新闻性和文学性,让人想看,看得进去,看完有所收获。

也就是说,一个“好故事”,是从题材上提出了要求。选题应该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和代表性,即便是关注底层人物和边缘人物,也应该处理好个人和社会的关系以及命运和时代的关系。例如林姗姗笔下的《太平洋大逃杀亲历者自述》、赵涵漠笔下的《永不抵达的列车》,在题材的选取上,既能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又能准确揭露社会痛点,从而成就了一个“好故事”。

(二)“讲好”故事:理清一个好思路

在后真相时代,受众的注意力越来越分散,碎片化的阅读,精准推送,海量的信息把受众淹没之后,仅仅依靠提供事实已经无法吸引受众阅读。如何将碎片化的信息整合,以故事的形式加以串联,使受众能够读得进去、读得有趣,是互联网时代新闻生产的重点所在。非虚构写作应该在充分认知互联网阅读习惯的基础上,在叙事框架中多一些层层递进的逻辑,故事线索的推进犹如抽丝剥茧,通过理清和创新讲故事的思路,将读者的注意力集中。

所以讲一个好故事不难,但要把故事讲好很难。在理清思路之后,适当运用一些手法和技巧能够增强读者的阅读黏性。比如在文章中设置悬念,充分展示细节,运用倒叙插叙等手法,既能多维度地呈现新闻事实,同时也可以使文章更具张力。

结语:

“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是新时代媒体人的使命和担当,在传统媒体逐渐式微的当下,“内容为王”这样一个标准和口号,需要重新加以诠释和衡量。想要讲好故事,就要思考受众需要什么样的内容,这个时代呼唤什么样的内容。从文学脱胎而来的非虚构写作无疑为当下的新闻报道题材带来了新的希望,腾讯《谷雨》栏目,网易《人间》栏目、《时尚先生Esquire》、界面《正午》栏目等对非虚构写作的关注和探索,使得非虚构写作在新闻实践中的运用日趋成熟。在后真相时代思考和实践如何讲好故事,是对真相回归的呼唤,更是对“内容为王”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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