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忆石
(华东师范大学 哲学系,上海 200241)
如同人类的任何思想都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一样,当代俄罗斯的思想文化,同样是传承自身民族文化与吸取外来文明的综合结果。考察俄国思想史,我们看到,自18世纪中叶以来,西方哲学文化便开始传入俄国,①从1763年叶卡捷琳娜二世实行开明专制起,俄国思想界先后出现了“谢林派”和“黑格尔派”。曾经先后受到过西欧启蒙思想②启蒙学派对俄罗斯哲学的影响之大,从俄国人仅用一个伏尔泰的名字,就表征了一种特定鲜明的理论派别和思想情绪——俄罗斯的伏尔泰主义,便可见一斑。对此,И.А.别尔加耶夫得出,“俄国真正的哲学思维的激情将在法国哲学的影响下产生”([俄]尼·别尔加耶夫:《俄罗斯思想: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俄罗斯思想的主要问题》,雷永生、邱守娟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38页)。、德国古典哲学、法国空想社会主义、德法浪漫主义的影响。在这些影响中,尤为重点的当属马克思主义。尽管对于当代俄罗斯而言,苏联剧变已使马克思主义曾经的风光不在,但马克思主义之影在当代俄罗斯哲学和社会生活中,仍然无处不在的现实,让我们有理由相信,马克思主义当年在俄国大地生根开花结果③其典型表现,便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俄国化的产物列宁哲学。,绝非少数革命知识分子“一时兴起”甚至“阴谋诡计”的产物,而是俄国社会现实的“刺激”与马克思主义适应俄国“水土”这一历史主客体相互作用之果。这一点,在马克思主义东渐俄国的历史进程中,有着充分的体现。
理论在一国需要的程度,取决于该国实践的发展程度。19世纪下半叶,当马克思主义在它的诞生地欧洲中心区域渐趋“沉寂”时,却在它的边缘地区俄国激起了巨大回声。这一切,与近代西欧已经全面进入资本主义的工业文明,而俄国作为半欧洲国家,却仍然处于封建专制的统治,不仅整体上落后于西方社会,而且社会矛盾始终尖锐激烈,社会广大基层民众生活极度贫困等,不无关系。因此,当俄国历史之车驶入19世纪以后,作为一个历史上具有革命传统的国家,俄国便开始不断出现社会性的革命运动,致使整个俄国社会,自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初,始终处于社会动荡和革命风雨之中。
社会动荡和革命风雨是马克思主义的扎根土壤。马克思主义东渐俄国的萌芽,始于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
从19世纪30年代末到整个40年代,俄国社会舆论关注的中心是“如何对待农奴制问题”。对这一问题的理解,俄国思想界有着三种不同的理论。其一,官方的理论。其创始人是国民教育大臣С.С.乌瓦洛夫,核心是“官方人民性”,要点是宣称俄国人民天生信教,所以对农奴制和沙皇专制习以为常。该理论代表顽固地主贵族的利益。其二,斯拉夫派的理论。其主要代表有А.С.霍米亚科夫、И.基列耶夫斯基、И.В.基列耶夫斯基兄弟、К. С.阿克萨科夫和И.阿克萨科夫兄弟等,核心是强调俄国发展道路的独特性,反对学习西欧资本主义的经济、政治、文化,尤其反对西欧资产阶级革命,主张维护专制制度,但又希望舆论自由、重申缙绅会议、要求逐步解放农民。该理论代表具有微弱自由主义色彩的保守地主贵族的利益。其三,西方派的理论。其主要人物有З.Н.格兰诺夫斯基、К.Д.卡维林、Б.Н.齐切林等,核心是崇尚西方社会和资产阶级民主,抨击俄国农奴制。该理论代表具有自由主义思想的地主贵族的利益。
三种理论尽管价值取向各异,但又有共同点,即都紧扣当时俄国最具现实性的农奴制问题。其中斯拉夫派和西方派的理论,又具有不同于官方理论的一些共性,即两派都强烈抨击和批判农奴制,并围绕农奴制的废存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论战。最终,两派又都因害怕革命,反对农民起来推翻沙皇专制,主张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实行君主立宪和议会政治。[1]78-79尽管如此,这场争论却最终为俄国思想界是用“改良”还是“革命”的方式,以及解决俄国社会面临的残酷现实问题,提供了探索的方向和深入思考的理论空间。
19世纪60年代,俄国为适应已经发展起来的资本主义经济现实,而不得不实行废除农奴制改革,却因仍然不能满足农民的要求,导致俄国频繁爆发农民起义。此时,一批忧国忧民的思想先驱,怀着变革俄国社会现实的强烈愿望,直接在其著述中喊出了革命的口号。А. Н.拉吉舍夫*А.Н.拉吉舍夫被人们认为是近代俄国第一个自觉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革命家。在《从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记》中,深刻揭露了俄国人民的苦难与沙皇专制的联系,坚信只有革命才能打倒专制。А. И.赫尔岑*А. И.赫尔岑在大学时期,就与Н.П.奥格辽夫(Огарeв, Н.П.,1813—1877年,19世纪俄国著名社会活动家、思想家和诗人,А. И.赫尔岑的挚友)等人组织小组,研究西欧进步作家的作品,将注意力集中于准备人民革命,并将农民运动和革命思想的发展视为海涛怒吼的开端。他被列宁誉为在19世纪的农奴制俄国达到了伟大思想家水平,“通过向群众发表自由的俄罗斯言论,举起伟大的斗争旗帜”,反对沙皇专制“这个恶棍的第一人”(列宁:《纪念赫尔岑》,见《列宁全集》第21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268页)。认真研究了西欧1848年革命以后,在一系列文章和评论中指出:不破坏现存的社会形式,资本主义绝不会自行灭亡。出于对俄国落后农奴制现实的极端厌恶,对社会主义的美好憧憬,对西欧资本主义的激烈批评和坚决否定,赫尔岑从俄国农村公社的现实出发,提出了旨在既免除资本主义灾难,又实现社会主义的“村社社会主义”理想。В.Г.别林斯基*В.Г.别林斯基是А. И.赫尔岑与Н.Г.车尔尼雪夫斯基之间的过渡性人物。在《给瓦·彼·波特金的信(1847年12月)》中,既视农奴制为食亲人骨肉、喝人民血泪的毒蛇猛兽,又认为资本主义工业是“社会洪福”和“万恶之源”的统一,是“资本对劳动的压迫中最后的一恶”,[2]298并通过批判黑格尔哲学保守的政治结论,表达了其革命民主主义立场。Н.Г.车尔尼雪夫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作为极少数的“站在农民方面的革命家”,主办的《现代人》杂志是当时革命民主运动的中心。在一系列文章中,表达了对封建农奴制度的强烈憎恨,斥责其为毁灭性的、破坏性的社会制度,揭露沙皇政府企图以自由主义立场解决俄国社会问题的虚无性和欺骗性,号召农民在“一切地方同时”举行起义,[1]154推翻专制制度。在《论罗马灭亡的原因》一文中,他更是明确地指出,虽然社会“进步是以智力发展为基础”,“进步的基本力量是科学”,[3]进步的决定性因素是人们的智力活动,但是,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只有群众运动和阶级斗争,才能实现改变俄国现实、改变世界的目的。
这一时期的俄国革命民主主义的杰出代表们,“虽然也曾幻想绕过资本主义而到达社会主义,但是,他们同时又是反对反动沙皇制度的坚定的革命的民主主义者。他们善于用革命的精神去影响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全部政治事件和社会进程;善于透过书报检查机关设置的重重障碍宣传农民革命思想,宣传推翻一切旧权力的群众斗争的思想”[4]54。除了从事革命理论的宣传,*А. И.赫尔岑、Н.П.奥格辽夫在伦敦主办的《钟声》杂志、Н.Г.车尔尼雪夫斯基在国内主办的《现代人》杂志,是其重要的宣传阵地。他们还为建立革命组织而行动。*1861年夏天,《钟声》编辑部就准备成立包括来自俄国的革命家在内的秘密组织,Н.Г.车尔尼雪夫斯基是秘密组织的导师。自此,一个以А. Н.拉吉舍夫、А. И.赫尔岑、В.Г.别林斯基、Н.Г.车尔尼雪夫斯基等革命民主主义者为中心的革命运动,登临俄罗斯社会的政治舞台。他们不仅在思想上,而且在行动上,都在为迎接俄国社会革命的到来作着积极的准备。
“俄国社会革命运动是一种历史现象,该现象深深扎根于人类的历史,且与该历史的许多足以表现进步追求的事实,有着密切的联系。”[5]俄国社会的严酷现实,促使革命民主主义者们萌生了革命的动机,革命实践的需要,又推动他们进而将寻求革命理论的目光,在批判西方资本主义的弊端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近代西方先进的哲学社会理论。
在此过程中,А. И.赫尔岑研究了19世纪西方的自然科学成就,读过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基督教的本质》。在从革命的视角理解黑格尔的辩证法,“懂得辩证法是‘革命的代数学’”,又在超越黑格尔中“跟着费尔巴哈走向了唯物主义”[6]中,尝试着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运用黑格尔的辩证法论证俄国革命和社会主义的必然性与合理性。В.Г.别林斯基在批评孔德的社会进化论,阐述关于社会的联系、发展和对立统一的辩证法中,评价和阐述了资产阶级革命中体现的历史辩证法,认为解决俄国的落后性有赖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强调了人民是农奴解放的承担者的历史主体观。[2]288-292Н.Г.车尔尼雪夫斯基继承了前两者的哲学批判传统,将黑格尔哲学体系与方法之间的矛盾,置于普鲁士的政治现实去分析,[7]强调超越黑格尔哲学在于运用其辩证法而不在于简单地抛弃它,并在肯定物质第一性的基础上,阐述了人本学唯物主义的理论。
当然,在了解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的理论时,我们也必须看到,尽管在马克思主义诞生于西欧之初,它便被少数俄国学者关注,并在刊物上有所介绍,尽管А. И.赫尔岑、В.Г.别林斯基等人早在19世纪40年代中期就知悉《德法年鉴》,后者甚至在得知马克思的名字后称自己“找到了真理”[8],尽管成为马克思《哲学的贫困》理论基础的思想,曾通过马克思1846年给俄国文学家П.В.安年柯夫的信,而为少数俄国知识分子所知,并通过他们间接影响了俄国的革命民主主义者,[9]但是,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们的上述理论,并没有与马克思主义之间发生任何直接的联系,也看不出其中有多少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元素,更谈不上马克思主义的俄国化。*尽管《资本论》德文版第1卷出版后很快受到俄国读者的青睐,并且《共产党宣言》于1869年、《资本论》俄文版于1872年在俄国出版。但是,此时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俄国的传播,仍然限于理论刊物的介绍,而没有与俄国现实解放运动发生实质的联系。因此,总体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俄国的影响还限于个别思想家而尚未扩及整个思想界。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在理论路径上,由黑格尔唯心主义走向费尔巴哈人本唯物主义;在理论宗旨上,希望借助发现黑格尔辩证法的革命进步元素而找到推翻旧制度的理论工具;在理论形式上,借用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一切形式,积极进行反农奴制和封建专制的宣传,*А.Н.拉吉舍夫的《从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记》,А. И.赫尔岑的《谁之罪?》《往世与沉思》,是代表作。又在相当程度上,接近了马克思主义关于通过暴力革命,推翻旧的社会制度,实现社会主义的理论。
于是,在从西方先进理论中获得启迪并与之共鸣中,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们唤起了同时代人的觉醒,其思想在深刻影响俄国知识分子的同时,也为后来的布尔什维克领导十月革命留下了可借鉴、吸取的理论与实践“遗产”。革命民主主义意识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的相互接近,为马克思主义东渐俄国,种植“俄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之树,开挖了第一铲土。
俄国自1861年废除农奴制的改革后,成为“自由人”的农民在为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大量自由劳动力的同时,又因改革仍然保留了大量封建残余而仍然生活在社会最底层。19世纪60年代末,俄国农村出现了大范围的饥荒,农民的不满日积月累,大小起义不断。农村的动荡又反射到城市,社会的动荡时有发生。这一切,导致了19世纪70年代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运动的重新高涨。但此时俄国革命的舞台上,主角已经由先前的革命民主主义者换成了民粹派。
虽然早在19世纪40年代,俄国就出现了民粹主义的思想萌芽,但严格意义上的民粹派,只是伴随着大批俄国平民知识分子掀起的“到民间去”运动才得名的。*以19世纪70年代为标志,历史学界将民粹派并分为三派:1.暴动派。以М.А.巴枯宁为代表,号召革命青年到人民中去,发动整个农村举行暴动,将分散、零碎的起义联合为总的人民革命,以推翻沙皇制度,建立“自由联盟”。2.宣传派。以Π.Л.拉甫罗夫为代表,认为在人民起义条件尚未成熟、革命到来时刻无法预言之时,革命者的任务就是向人民宣传革命并使其作好准备,“只有当历史事件的潮流指出了变革的时刻,指出了俄国人民已对此作好准备的时候,才能认为自己有权号召人民去实现这一变革”(中央编译局国际共运史研究室编译:《俄国民粹派文选》,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92页)。Π.Л.拉甫罗夫的《历史信札》对俄国进步青年有重大影响,成为“到民间去”的直接推动力。3.密谋派。以П.Н. 特卡乔夫为代表。“密谋派”既不同意М.А.巴枯宁的暴动方式,也反对Π.Л.拉甫罗夫的“准备革命”论,而主张步布朗基的后尘,以少数知识分子的密谋活动去夺取和组织新政权,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其理论对后来的“民意党”活动产生了重大影响(参见孙成木,刘祖熙,李建主编:《俄国通史简编》(下),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63—167页)。作为一种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思潮,民粹派实质上代表了反抗农奴制残余和资本主义的农民和小生产者的利益,即列宁所言的“农民民主主义——这就是民粹主义的唯一的实际内容和社会意义”[10]。民粹派因为将资本主义在俄国的发展视为倒退、衰落和灾害,从而主张全力阻止资本主义的发展;因为它将正在瓦解的俄国农村村社看作未来社会主义的基础,将农民视为社会主义的天然选民,从而把农民反抗农奴制的斗争完全理想化;因为它认为历史的主体动力,只是由具有批判思维的个别杰出人物推动的,由此,它在理论上陷入唯心史观的同时,也在实践中碰得头破血流。但是,民粹派在革命民粹主义时期*列宁将俄国民粹主义分为19世纪60—70年代的“革命民粹派”和19世纪80—90年代的“自由民粹派”。后者的主要代表是Н.К.米海洛夫斯基(19世纪俄国社会学家、政论家和文学批评家,《祖国纪事》和《俄国财富》的编辑)。的活动,又因反映了俄国农民反对农奴制和沙皇专制的要求,因革命民粹主义者们为实现理想所显示的顽强斗争意志和大无畏牺牲精神,而在俄国革命运动的史书上涂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民粹派坚信“社会革命”将在俄国成为现实,热衷动员民众通过起义而改变社会。自19世纪70年代初起,俄国各地出现了许多民粹主义者,并成立了不少民粹主义小组。*最著名的有:1869年成立的以彼得堡大学生为核心的“柴可夫斯基小组”,1872年成立的主要在彼得堡和莫斯科的青年学生和工人中活动的“多尔吉申小组”。在此基础上,1874年春,约2—3千名民粹派青年为动员人民准备起义,怀着虔诚的对人民“还债”和“忏悔”意识,穿上农民的服装,模仿百姓的语言,从城市走向农村,以一腔激情和牺牲精神向农民宣传革命的理论,企求他们进行社会革命。然而,民粹派的一厢情愿很快在现实中碰了壁。农民的不领情、不买账(农民并没有听他们的话,有的甚至直接将他们交给了官府),促使民粹派“在实践中不得不承认农夫具有共产主义本能的想法是幼稚的”[11]242。“到民间去”运动的失败,迫使革命民粹派思考斗争方式问题,其结果就是“土地和自由社”的成立。*1876年成立于彼得堡,随后在喀山教堂前举行了大学生和工人的第一次示威游行,并付出巨大努力在农村建立居民点。尽管民粹派的活动家们并没能与农民真正结合,更没能使农民自觉地参加革命斗争,但它作为一个实行集中、秘密、纪律、互相监督、少数服从多数原则的“很好的革命家组织”,仍然不失为“我们大家应当奉为楷模的出色的组织”[12]128。民粹派在19世纪70年代为准备革命而从事的大量活动,为反对专制而付出的巨大努力,在遭受政府镇压的同时,却为马克思主义在俄国社会的传播,提供了社会条件并产生了积极影响。
尽管严格意义上的民粹派只是到19世纪70年代才出现,*中国学者从思想史角度将民粹派分为三个时期:19世纪40—50年代的早期,以А. И.赫尔岑和Н. Г.车尔尼雪夫斯基对同时代人思想的影响为代表;60—70年代的中期,民粹派在俄国思想界占主导地位;80—90年代的晚期,以民粹派与自由派的合流为代表(刘启良:《马克思的东方社会理论》,学林出版社1994年版,第293—294页)。但从理论维度看,它作为一种完整的学说,则与民粹派一些思想家同马克思恩格斯的直接通信而受到后者的影响有关。
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马克思主义逐渐成了革命民粹派的研究对象。翻译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为一些革命民粹派理论家所热衷。М.А.巴枯宁翻译了《共产党宣言》,并于1869年在日内瓦出版。*这一版本只有几本流传到俄国。Г.А.洛帕廷和Н.Х.丹尼尔逊翻译了《资本论》第一卷,并于1872年在彼得堡出版。*这是《资本论》的第一个海外版本。沙俄书报检查机关允许该书公开出版,只因认为该书的俄国读者不会多,能读懂的人更少,但该书出版后销售很快。该书出版后,著名民粹派革命家Н.К.米海洛夫斯基在《祖国纪事》4月号上,发表了《评卡尔·马克思的书的俄文版》一文,评价“该书是对学院派政治经济学理论的详细批判,同时也是一部经过精雕细琢的英国经济发展史”[4]34。该书中关于资本主义的起源、过程、本质、发展规律、未来趋势等理论,很快在俄国思想家中产生了反响并引发了激烈的争论。争论推动了民粹派革命家对马克思经济学的了解和研究热忱,对俄国传播马克思主义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到19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马克思与民粹派的革命家和思想家,更是就俄国革命道路、社会发展途径等频繁交换意见。而马克思19世纪70年初形成的俄国村社制度两种前途的思想,以及晚年提出的俄国“有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的设想,既离不开与民粹派革命者的通信交流,*1873—1879年,民粹派革命家Н.Х.丹尼尔逊给马克思写过几封长达万余字的信,对俄国村社的历史与现状等问题作了集中描述。他还给马克思提供了大量俄国的现实材料与历史文献。Н.Х.丹尼尔逊的书信、提供的材料,对马克思的晚年探索起了很大的作用,马克思则在给Н.Х.丹尼尔逊的信中,除了表达自己的感激,还肯定这些来信“有很大的商业价值”(《马克思恩格斯与俄国政治活动家通信集》,马逸若,等,译,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24—225页),值得“很好地使用”(同上书,224页)。另一位民粹派女革命家В. И.查苏利奇也曾多次给马克思去信,就俄国的未来发展道路向马克思请教。马克思则在1881年2—3月给她的复信及其三个草稿中,阐述了自己对俄国农村公社二重性及其发展前景的清楚认识(参见马克思:《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0—590页)。又在运用唯物辩证法分析俄国问题,表明了自己对俄国农村公社、未来发展前景的清醒认识,并对民粹派革命家如何认识俄国发展道路,产生了积极影响。由此,民粹派思想家们通过与马克思恩格斯的联系,在让自己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的同时,也对马克思主义的俄国传播,提供了理论条件。
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和民粹派的革命精神,无疑对俄国马克思主义者产生了直接而深刻的影响。*这一点,从俄国第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团体“劳动解放社”的五位创始人Г. В.普列汉诺夫、П. Б.阿克雪里罗得、В. И.查苏利奇、Л.Г.捷伊奇、В.Н.伊格纳托夫,皆由民粹派分化出来便可证明。然而,由于时代原因和客观条件所限,无论是19世纪60年代的革命民主主义还是70年代的革命民粹派,由于都未能实现马克思主义与俄国革命运动的真正结合,因而,此时的马克思主义还谈不上所谓“俄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俄国东渐,基本上仍停留在偶然与浅表的层面。
严格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俄国实践的“结合”,只是在借助资本的全球扩张、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与工人阶级的崛起后,才得以真正进入俄国的社会现实。
19世纪70年代末,俄国农奴制改革的掠夺性后果更加明显。在广大农村,农民入不敷出;农业生产每况愈下;农村饥荒程度空前;农民反抗形式多种多样。*公开的形式有:拒绝缴纳赎金,拒绝为地主履行义务,公开骚动,举行暴动等。隐蔽的形式包括:传播流言、到处诉苦等。在城市,工人身受资本主义和农奴制的双重压迫:工作时间长达14—15个小时;工资在当时各资本主义国家中最低;生活和劳动的权利被任意剥夺,生活极其困苦。随着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工人阶级的队伍逐渐壮大,各地开始出现了革命工人小组,工人自发的罢工和起义不断出现。1875年,敖德萨成立了“南俄工人协会”,1878年,彼得堡成立了“俄国北方工人协会”。后者在《纲领》中明确宣布其宗旨是:推翻极不合理的现存国家政治经济制度,并第一次为工人提出了包括言论、出版、集会自由在内的政治权利;包括实行工厂法,取消间接税、按收入和遗产原则纳税的直接税在内的经济要求。这样,仅在1879—1880年间,全国性的革命形势在多个社会层面爆发。其中既有农民运动、工人运动,又有学生运动、知识分子抗议活动,还有以民意党为核心的民粹派斗争,以及资产阶级自由主义反对派的斗争。由此,整个19世纪70年代,俄国资本主义经济同腐朽农奴制残余的交织、先进生产力与落后生产关系的冲突,使社会陷入巨大的矛盾和冲突之中。
尽管这一时期的俄国社会,还没有出现足够强大的革命力量,各种反抗运动还处于自发阶段,但是,空前高涨的群众性反对专制制度的斗争,已经为马克思主义种子在俄国撒播并与俄国社会现实结合提供了广袤沃土。其后,一批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俄国马克思主义者,通过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通过不遗余力地向民众宣传、向社会传播这一理论,而逐步推进了马克思主义的民族化,即实现这一理论的“俄国化”*关于马克思主义“俄国化”,只是汉语的称谓。在俄罗斯学界,是以马克思主义“在俄国的传播和发展”表达的。在国内学界,则有“俄国化”,如贾泽林先生;“俄国东渐”,如李尚德先生等不同的表述方式。(参见袁初辉,李尚德:《论马克思主义哲学俄国化》,《社会科学辑刊》2006年第3期。)笔者认为,表述方式虽有差异,但实质都在于说明,作为具有理论普遍性的马克思主义是如何与作为具体现实性的俄国,在现代与传统的碰撞中,获得生命力的。历程。其起点是劳动解放社的成立,其时间段是自1883年(劳动解放社成立)到1903年(布尔什维克派出现之前)。
马克思在《国际工人协会共同章程》《法兰西内战》等著作中,将“劳动解放”视为工人阶级的共同事业和奋斗目标,指出它的解决“有赖于最先进的国家在实践上和理论上的合作”[13]。俄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者Г. В.普列汉诺夫熟读马克思的著作,由他倡议成立的“劳动解放社”,直接受到马克思这一思想的影响。“劳动解放社”是俄国第一个马克思主义组织,*俄国马克思主义运动始于1882年,以Г. В.普列汉诺夫等人的著名转变为标志。1883年9月,Г. В.普列汉诺夫与他先前的“黑土重分社”的四位同志宣布同民粹主义彻底决裂并创立了劳动解放社。至于Г. В.普列汉诺夫等人摈弃民粹学说而转向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原因,除了与他个人的思想敏锐、视野开阔、注重理论的彻底性有关,还与当时民粹派运动借用西欧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思潮相联。而当Г. В.普列汉诺夫还属于民粹派时,已经显示出对西欧学说和马克思学说的特别关注。在它存在的20年(主要是前10年)期间,致力于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俄国革命者们,翻译和出版了10余种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主要有:1.《共产党宣言》(Г. В.普列汉诺夫译,1882)。2.《雇佣劳动和资本》(Л.Г.捷伊奇译,1883)。3.《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即《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В. И.查苏里奇译并序,1884)。4.《关于自由贸易的演说》(Г. В.普列汉诺夫译并序,1885)。5.《哲学的贫困》(В. И.查苏里奇译,1886)。6.《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Г. В.普列汉诺夫译并序,1892)。7.恩格斯《论俄国》(В. И.查苏里奇译,Г. В.普列汉诺夫序,1894)。此外,劳动解放社的成员们主要是В. И.查苏里奇,还翻译过《哥达纲领批判》《论历史唯物主义》《神圣家族》等著作的全文或片段,[14]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俄国的传播作出了重大贡献。
如果说,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方法论的种子,首先是通过劳动解放社成员的翻译出版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而得以散播的话,劳动解放社成员则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武器,结合俄罗斯现实而展开对民粹派基本观点的批判,在政治上区别了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哲学上划清了唯心史观与唯物史观的界限,*劳动解放社的理论与民粹派的理论的最大不同,在于前者主张历史发展的客观性、普遍性、规律性、必然性、不可逆性,后者强调俄国社会发展的特殊性,以及不顾客观物质条件的“夺取政权”的主观性。在阐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观、历史观的同时,更对马克思主义的俄国传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劳动解放社成立之初,Г. В.普列汉诺夫便与同人一起,有计划地出版《现代社会主义丛书》并写下大量论战性著作,*1883—1898年间,Г. В.普列汉诺夫写了《社会主义与政治斗争》(1883年),该书被列宁誉为“俄国社会民主主义的第一个宣言书”(列宁:《论〈宣言书〉》,见《列宁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73页);写了《我们的意见分歧》(1884年),恩格斯称该书使他“感到自豪”,因为在俄国青年中,有一派“坚决地同他们前辈的一切无政府主义的和带点泛斯拉夫主义的传统决裂”,这是“一个对俄国革命运动的发展将会具有重大意义的进步”(恩格斯:《恩格斯致维拉·伊万诺夫娜·查苏利奇的信》,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32页),列宁则赞该书是“第一本社会民主主义著作”(列宁:《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见《列宁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63页)。此外,Г. В.普列汉诺夫还写了《无政府主义和社会主义》(1894)等著作。系统批判了民粹派否认资本主义必然在俄国发展、否认无产阶级是先进的阶级而认为农民是革命的主力、否认社会发展规律而鼓吹“英雄创造历史”等观点。而Г. В.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系统阐释,*如《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1894年,该书被列宁称为“对辩证唯物主义作了极其完美的有价值的阐述”(列宁:《再论实现论问题》,见《列宁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67页)、《唯物主义史论丛》(1893)、《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问题》(1898)等。则在阐明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的同时,激发了无数俄国革命者加入社会民主主义阵营的热情。由此,劳动解放社在具体回答俄国社会实践面临的各种迫切问题,系统阐明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从而“培育了整整一代俄国马克思主义者”[15]中,成为俄国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前提条件。
以劳动解放社为代表的早期俄国马克思主义思潮,在从理论和历史的两个维度表明其宗旨,为其后布尔什维克派的出现铺平了道路,也使马克思主义开始了其“俄国化”的历史进程。如果说,劳动解放社时期的俄国马克思主义运动,是在“没有工人运动的条件下存在的”[12]171话,则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俄国,已经出现了被列宁称为“接受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接受社会民主党的学说的社会思想运动”与“工人阶级的自发的群众运动”相“汇合的结果”。[16]
从19世纪80年代起,俄国工人运动持续高涨,*1881年至1885年莫斯科、彼得堡、伊凡诺沃-沃兹涅先斯克、谢尔普霍夫、科洛姆纳、舒雅等城市工人先后举行了罢工。1885—1889年,全国发生罢工和骚动221次,参加的工人达12万多人(参见孙成木,刘祖熙,李建主编:《俄国通史简编》下,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92页)。到90年代中期,俄国工人运动进入了新阶段,不仅规模大,参加人数多,而且组织性、觉悟性有了较大程度的增长。*1890—1894年,全国发生罢工和骚乱232次,参加的工人达15.7万人(参见孙成木,刘祖熙,李建主编:《俄国通史简编》下,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93页)。1895—1896年,全国共发生罢工310次,参加的工人达12万人;1895—1899年,平均每年发生罢工147次,参加的工人年均4.4万人(同上书,第205页)。工人运动的风起云涌,为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奠定了坚实的社会基础。
19世纪80—90年代末,俄国的马克思主义小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19世纪80年代中期前后,彼得堡出现了“布拉戈也夫小组”“圣彼得堡工人协会”“社会民主主义协会”“勃鲁斯涅夫小组”等马克思主义小组。19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莫斯科、喀山、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和基辅、格鲁吉亚等地,都出现了马克思主义小组。这为马克思主义在俄国的传播提供了主体条件。这一时期,年轻一代的马克思主义者如列宁、Л.马尔托夫、П. Б.司徒卢威等脱颖而出。由于他们是在民粹派遭到批判后步入政治运动的,因而他们能够迅速地汇聚于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下。比起劳动解放社的老一辈革命家,这批年轻人的明显长处是,对国内情况的了解更直接,感触更深入,与刚刚兴起的工人运动的联系更密切。因而他们在宣传鼓动方面,效果也就更为显著。这批“手持相当完备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政治上十分成熟的社会主义领导骨干,他们以西欧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速度,在短短几年内迅速组织了俄国的社会主义政党”[17],即无产阶级政党。*1898年,彼得堡、莫斯科、基辅等城市的“工人协会”与“崩得”(即“立陶宛、波兰、俄罗斯犹太工人总联盟”)共同召开了俄国社会民主共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宣布俄国社会主义政党正式成立。以马克思主义为“批判的武器”的工人运动和以工人运动为“武器的批判”的马克思主义,在引导和促使无产阶级革命由自发转向自觉的同时,也为马克思主义的俄国化,奠定了社会基础。其标志便是1903年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这次大会不仅制定了党纲党章,而且出现了布尔什维克派,它意味着一个适应于帝国主义时代和俄国条件的无产阶级政党的出现,同时也标志着列宁主义的萌芽。
针对19世纪90年代以后,革命民粹派蜕化为自由民粹派,公开宣扬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一致性,并大量援引马克思的言论去证明马克思主义对俄国的不适用性,“自由主义民粹派经济学家沃龙佐夫甚至声称把马克思主义传播到沿着独特道路发展的俄国,是对马克思的凌辱”[4]57,从而已经蜕变为俄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主要障碍这一现实,以列宁为代表的俄国马克思主义者,肩负起了由劳动解放社开创的、继续批判民粹主义思潮的任务。在批判过程中,列宁的《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主义?》(1894)和П. Б.司徒卢威的《俄国经济发展问题的评述》(1894)是其代表作。*尽管П. Б.司徒卢威在该书中已表现出“合法马克思主义”的明显倾向,但因该书当时作为“马克思派”著作而形成的较大影响,那时俄罗斯的一般知识分子,都只知П. Б.司徒卢威而不知Г. В.普列汉诺夫。
批判本身,既对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传播,也为马克思主义的俄国化扫清了道路。对此,以“第一,向尽可能多的读者解释清楚,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第二,揭露民粹主义的资产阶级性质,指出这是小市民思想,是为小生产辩护的”[18]为宗旨的《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主义?》,在批判以米海洛夫斯基为代表的主观社会学,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社会结构、社会形态、社会发展规律等理论分析俄国社会民主运动的现实中,走出了马克思主义俄国化极其重要的一步。而列宁“只能是利用已经创造出来的唯物主义方法和理论政治经济学方法,来研究俄国生产关系及其演进情形”[11]232的《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一书,在完成对民粹主义思想体系及其自由资产阶级观念的批判,在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经济学理论于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全面分析和系统论证,在创造性地发展马克思的经济学说*在关于国内市场的形成理论、资本主义再生产理论、小商品生产者分化的理论、封建农业向资本主义农业过渡规律的理论中,列宁对马克思的经济学理论有所发展。中,通过论述俄国村社经济结构的性质,揭示俄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特点、矛盾、规律,分析俄国社会各阶级的关系及其对革命的态度,论证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地位作用和农民的双重地位和双重作用等,在理论上实现深入传播马克思主义、实践中为布尔什维克党革命纲领和策略的制定奠定基础中,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俄国化的关键一步。在这一时期,列宁为批判经济派政治上的机会主义而写下的《怎么办?》(1901—1902),为批判孟什维克组织上的机会主义而写下的《进一步,退两步(我们党内的危机)》(1904),以及为批判孟什维克策略路线而写下的《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1905)、《社会民主党对农民运动的态度》(1905)等著作,都表明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理论与俄国革命的具体现实的结合,真正拉开了序幕。
到1917年“十月革命”前,马克思主义不仅在广大民众中产生了反响,也为不少知识分子推崇,*尽管“革命前夕,俄国知识分子是一个相对少数的社会阶层(约占人口的2.2%),其社会出身和政治观点均有所不同”,但是,信奉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的代表积极地参加过十月革命。据C.A.费久金的统计,在彼得格勒武装起义500多名积极参加者中,知识分子占40%以上”([俄] М.Р.泽齐娜,Л.В.科什曼,В.С.舒利金:《俄罗斯文化史》,刘文飞,苏玲,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年版,第252页)。渐为俄国社会的主导思潮。此时,即便是一些宗教哲学家如С. Н.布尔加科夫、С.Л.弗兰克、H.A.别尔加耶夫等,也将马克思主义视为改造社会、实现理想目标的理论武器,在社会学范围内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一些青年知识分子则在追随马克思主义的同时,力图以康德的伦理思想加以补充。
由此,通过以列宁为主要代表的俄国马克思主义者的相关著作,*既包括列宁的哲学、政治经济学、美学论著,也包括Г. В.普列汉诺夫、А.В.卢那察尔斯基、В.В.沃洛夫斯基、М.С.奥里明斯基等人论著中体现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他们的著作中,哲学、社会学、社会思想史、文学、艺术、美学问题都得到了研究”([俄] М.Р.泽齐娜,Л.В.科什曼,В.С.舒利金:《俄罗斯文化史》,刘文飞,苏玲,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年版,第207页)。通过以列宁为代表的年青一代革命家,对俄国具有自发革命觉悟的劳动群众展开的持续而高效的理论宣传,马克思主义在开启其理论民族化的历史进程的同时,终于实现了其“俄国化”的历史使命。
[1] 孙成木,刘祖熙,李建.俄国通史简编(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2] 别林斯基.给瓦·彼·波特金的信(1847年12月)[M]//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编译.十八—十九世纪俄国哲学.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
[3] 车尔尼雪夫斯基选集(下卷)[M].季谦,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9:387-388.
[4] 中国人民大学马列主义发展史研究所.列宁思想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5] 索洛维约夫Вл.俄罗斯思想[M].贾泽林,李树柏,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187.
[6] 列宁.纪念赫尔岑[M]//列宁全集(第2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262.
[7] 车尔尼雪夫斯基.哲学中的人本主义原理[M]//车尔尼雪夫斯基选集(下卷).季谦,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9:212-297.
[8] 纳尔斯基 И С,波格丹诺夫 Б В,约克楚克 М Т,等.十九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下)[M].金顺福,贾泽林,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320.
[9] 黄楠森,等.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第4卷)[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4:16.
[10] 列宁.论民粹主义[M]//列宁全集(第2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327.
[11] 列宁.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M]//列宁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242.
[12] 列宁.怎么办?[M]//列宁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13] 卡·马克思.国际工人协会共同章程[M]//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26.
[14] 王荫庭.普列汉诺夫哲学新论[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8:14-16.
[15] 列宁.论“前进派分子”的派别组织[M]//列宁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308(注释I).
[16] 列宁.俄国社会民主党中的倒退倾向[M]//列宁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215-216.
[17] 张光明.布尔什维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的历史分野[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85.
[18] 米·亚·西尔文.在“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的日子里[M]//回忆列宁(第2卷).上海外国语学院列宁著作翻译研究室,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