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籽颖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女性话语权,就是女性获得话语渠道发声表达自我的权利,通过媒体资源的传播,关注女性的个体独立发展,通常被看作是与男性话语权的对抗力量。
当前,对女性话语权的研究主要关注于女性话语权的丧失与建构,但更多的是从文学影视作品中的女性出发进行探讨。新媒体环境下女性话语权的表达,成为近年来关于女性话语权研究的新话题。
基于新媒体环境角度研究女性话语权的研究数量较少且不成体系。在传统媒体时代,报纸、广播、电视为传播主体,深受男性文化符号体系掌控影响,众多女性主义研究者认为,传统媒体是父权制度的帮凶,传统媒体之中女性话语缺失,媒体常常以男性视角出发审视女性。因此,在传统话语场,女性主义者通常对传统媒体持批判态度。然而,在当今的新媒体时代,由于传播渠道拓宽,受众不再仅是受者,更是传者。传播门槛的降低使得越来越多的女性可以充分利用传播资源表达自我。然而,去中心化的强大网络是否就意味着女性话语权时代的到来?
互联网的发展,为女性自我表达提供了广阔的平台,为女性意识的觉醒提供了条件,但女性话语权仍显被动。笔者认为,这种被动有以下两点原因。
男性中心主义思想有着强大的社会基础,是父权制国家巩固其权力力量的重要保障。对于父权制国家需要男性中心主义的思想保障这点,我们可以从家庭开始谈起。
如果说种族和阶级压迫是在个体走向家庭之外的社会所感受到的,那么性别压迫则是个体在家庭之中就有所目击与经历的。性压迫之所以是第一位的,不是因为它是其他压迫如种族压迫和阶级压迫的基础,而是因为其压迫是广泛性的,并且从个体处于家庭环境开始就见证了其压迫[1]。霍奇在讨论统治的文化基础时强调了家庭的角色:“传统的西方家庭有其权威的男性统治和成年人统治,它是首先要求我们把压迫群体作为一种自然秩序来接受的主要的训练地。”[2]这样的统治经验不仅仅适用于西方社会,可以说在全世界都适用。
家庭是培养个体自然接受统治的基地,有这样的基地,国家才能实现其权力统治,使个体自然地接受服从于国家。而媒体,作为国家统治的重要武器之一,自然而然地接受这种思想。贝尔·胡克斯在其著作《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中也提到,当前的大众传媒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父权制的大众传媒”[1]。
曼纽尔·卡斯特提出,在进入信息化网络社会后,由于工作时间和人员趋于弹性,以及网络为妇女提供联结平台,妇女工作发生变化,妇女意识觉醒,父权制度的基石面临危机。但就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新闻媒体的主导话语权依然掌握在男性手中[3]。例如,从新闻报道来看,女性在大众媒体中被赋予偏见的形象,“女司机”出现在诸多报道中,并被挂上操作冒失、危险的标签。女性穿着性感暴露在大众传媒中多被认为是不检点。加上当前大多传媒决策层仍为男性,难免对女性存在偏见。大众传媒继承着父权制度的影响,依然延续着男性主导的传播特征,女性当前要在大众传媒中获得话语权依然面临诸多困难。
对于女性而言,网络议程设置虽然涉及多领域,但女性议题仍然集中在以男性的眼光来审视的美妆、服装、情感等话题上,女性依然无法脱离“被看”的角色。
从自然属性即女性性别特征的角度“看”女性,是以男性审视的角度来“被看”。如果我们仅以自然属性来观察女性,可以发现,女性在自然属性上本身是带有被动性的。对于“被动性”的解释,首先要从拉康的镜像理论谈起。具体来讲,开始于婴儿对自己镜中影像的认同。一个6-18个月的婴儿尚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动作,然而,他能够从镜子中认出自己的影像,从而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完整性。“他人”的目光也是婴儿认识“自我”的一面镜子,“他人”不断地向“自我”发出约束信号。在他人的目光中,婴儿将镜像内化成为“自我”。通过镜子作为外部媒体,婴儿尚未成熟的身体变得完整。自我与镜中影像的关系由此构成“想象界”的范围,人类正是从作为想象界开端的镜中自我开始进入社会中的“我”,正是从此时,他开始确定自己的身份[4]。
男性对于自己的性器官感到自豪不是自然而然的,而是来自于周围人的态度,他们的性器官突出于身体之外,母亲与奶奶延续着将男性生殖器与男性观念合二为一的传统,承认它的威望作用,而父亲则会看重这一器官并启蒙孩子如何像个“男子汉”。而女性的性器官藏在身体中,长辈对于她们的性器官多是避而不提。另外,女孩脱离母亲的怀抱相对缓慢,她们通过可爱乖巧或者撒娇来获得长辈的关注。因此从小开始,她们就被灌输为了讨人喜欢,就必须竭力通过自身的美丽、可爱、撒娇来令人喜欢,竭力成为客体,这便是女性的被动性。而女性议程设置中的美妆、服饰或者图片都是在为了通过展示自身的美来讨取喜爱,从男性角度来说则是一种“被看”。
新媒体中充斥着关乎护肤、美妆、服饰等女性消费内容,女性消费自主权增强,消费话语空间扩大。但是,女性消费权利的增强并不能说明女性话语力量的增强,美妆、护肤、服饰等内容本身就与“被看”的标签紧密结合,唯有提高女性在生产环节的地位,才能摆脱代理消费的角色,女性才能在消费文化中掌握自身的话语权。
网络时代到来之前,女性受困于家庭、生育等原因,个人发展空间受限。网络时代到来之后,工作变得更趋弹性,出现了许多具有更强自治性和灵活性的工作,让许多女性在照顾家庭兼顾生育的同时,也能参与生产活动之中,如现在日趋发展的自媒体、直播等。再者,女性为改变自身形象参与消费,为获得现实利益,加入追逐利润的过程中,新媒体情境中的女性被构建成消费主体和客体的双重角色。
然而,某些新媒体网络表达,受父权制浸入的影响,性指向往往特别强烈。即使是在网络世界的情境下,女性作为消费客体的角色仍被突出,女性的美依然无法摆脱成为一种供人欣赏的有价商品,女性的身体之美通过网络传播更成为了女性获得机遇与成功的重要渠道之一,女性之美成为资本价值与偶像价值的结合体。看似在网络上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而实则更加置女性于附属地位。女性的主体身份遭到忽略,主体反过来被客体对象所控制。这种主客体的矛盾,看似是女性话语权的扩大,实则是女性话语权异化扭曲的表现。
网络的出现,为女性获得话语权提供了一个可行的平台,如何捍卫女性的权力,充分表达女性的自主个性,依然是一个需要长久讨论的问题。
“权力”(power)是后现代女性主义文本中的一个关键词,“权力”一词并非来源于后现代女性主义的文本,而是来源于后现代主义者。
“权力”这一概念出现在各派现代主义以及传统女性主义当中时,代表着一种压制,是权力拥有者向无权者或者权力缺乏者的一种压迫控制工具。然而,到了后现代主义以及当代女性主义那里,“权力”的意义发生了重大变化。后现代女性主义认为,权力的范畴不再仅仅局限于主体的压迫性,主体通过权力还可以获得知识、真理。这种对权力概念的重新阐释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福柯的权力理论。福柯认为,从人类历史或者上升到宇宙自然这个大的情境范畴来讲,权力是带有发展性质的,它可以生产其他多种力量。每一个人都受到权力因素的影响支配,每个人都是权力场中的一个连接点,从这个角度来说,权力像一张巨大的网络,不是单向性的,而是多角度扩散的。
后现代女性主义不否认权力,他们主张女性进入社会的权力系统,逐步改变当前男性权力主导的现状。而这种进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与社会各个方面的进步协同发展。他们主张权力进入与社会实践相结合,逐步谋求女性社会地位与发展。这将是后现代女性主义发展的重要趋势,并将为女性主义的发展带来更广阔的空间。
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情况下,网络为女性提供了更多进入话语权力方面的途径,虽然女性话语权在新媒体环境下依然存在缺失与异化,但女性依然要积极地在网络空间进行社会实践的尝试。在提升自我主体意识的前提下,增强女性参与网络公共领域的主动性,培养女性网络意见领袖。尽管目前来看,女性在网络世界的发言力量依然不足,话语权依然被男性把握,但欣慰的是,一部分青年女性通过自己独立的思想人格突破文化传统的禁忌,勇敢地在公共领域发声,充分发挥网络门槛低渠道广的特性,传播女性主义的理念。这一部分突破文化传统限制、拥有独立人格并敢于在网络渠道发声的女性意见领袖,要充分利用意见领袖身份带来的影响力,积极参与公共领域讨论,提升女性对于公共事务的参与热情,帮助女性认识自身处境及其价值,增强女性话语权,这样才能逐步改变网络被男性经济、父权制浸入的状态,使女性逐渐进入社会话语权利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