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哨兵
系统科学的语言服务、自然理性的语言活力、健康和谐的语言生活都会在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其中,语言活力本来主要是针对濒危语言现象如何判定而使用的概念,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件《语言活力与语言濒危》(Language Vitality and Endangerment)的相关描述a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濒危语言问题特别专家组《语言活力与语言濒危》,范俊军、宫齐、胡鸿雁译:《民族语文》2006年第3期。,对语言活力进行观察评价有六个不同角度。语言活力的经典含义是针对具体语言(濒危语言)具有能够传承的力量而提出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文件说:“尽管目前世界仍有大约6000种语言,但其中许多语言面临灭绝的危险。因此,对这些语言进行记录,制定新的主动型政策,采取新的措施增强这些语言的活力,已是当务之急。”本文基于此概念进行了背景扩展,主要是讨论国际化进程和城市化背景下汉语(及其方言和相关语种)的语言活力问题。
语言服务是我们介入语言活力建设的一种路径,所谓语言服务是指国家或者其他团体与个人以语言文字作为资源手段为社会团体各种单元及个体提供帮助与支持的各种活动。针对不同活力程度的语言,我们需要有不同形式的语言服务。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相关文件评估指标中居于较高层级中的语言,例如“代际语言的传承”和“语言使用者的绝对人数”中的安全级别,“现存语言使用域的走向”的通用级别,“对新领域和媒体的反应”中的充满活力级别,都是基于语言活力概念基础上做出的判断,这些不同级别上的语言所需要的语言服务是不一样的。我们认为,当下我国语言生活在区域或领域中的语言活力表现应该成为国家语文建设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从语言服务这个角度进行观察,或许能对引导好国家与国民的语言生活有所发现,这对于国家的国际化进程、城市化进程都有积极的意义。
“华语、大华语、全球华语”等概念的提出,可以激活汉语活力,使之在全球释放。郭熙对华语概念及其功用做过梳理,认为“华语不只是中国的国家资源,也是其所在国家或地区的重要资源”a郭熙:《华语规划论略》,《语言文字应用》2009年第3期。。既是资源就有活力。关于“大华语”概念及其应用,陆俭明说,“进入21世纪以来,不断有学者提出‘大华语’这一概念:以普通话为基础而在语音、词汇、语法、语用上可以有一定的弹性、可以有一定宽容度的全球华人共同语”b陆俭明:《“华语”的标准:弹性和宽容》,《语言战略研究》2017年第1期。,这方面有学人集体编纂的《全球华语大词典》(李宇明主编,2016)为证。
从语言服务的角度看,汉语的多元变体及其教材通用型与国别化都是需要关注的问题,李泉认为国际汉语教材编写应体现汉语汉字的特点及其教学规律,汉语母语国应更多研究和编写有创新示范意义的各类通用型教材,国别型教材主要应由有关国家自己去编写c李泉:《汉语教材的“国别化”问题探讨》,《世界汉语教学》2015年第4期。。我们认为这种思路比较符合语言活力引导下汉语在国际上传播与传承的实际。通用讲规范标准,此为活力表现之源;国别追求因地制宜,此为活力表现之流。从这两个点出发所编写的教材,都属于语言服务,并且都是有助于激发语言活力的语言服务。在汉语国际传播的当下,国家有关部门就国际汉语水平能力如何评价已经发布一些标准,如《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国家汉办,2007)和《汉语口语水平测试》(HKC)(国家语委,2009),会对通用性教材编写起到直接的标准规范作用,但对国别化教材能产生多大影响还难以一概而论。李明对北京语言大学到各国孔子学院进行汉语教学的教材情况做过问卷调查,95%的受访者反映,使用国内版汉语教材需要根据不同国家的实际需求进行补充和改编d,这说明国别化服务非常重要。
语言活力大小与语言服务多元标准的多少有一定关系。以汉语而论,普通话和规范汉字在国内为法定标准,是否能延伸到其他国家和地区则要因地制宜,所以李泉建议采取多元标准,认为多元标准有助于满足多元化汉语教学的需要,有助于加快汉语国际化进程。赵金铭也从教学环境与汉语教材的角度提出过相关建议,认为为了适应海外教学环境,汉语教材首先应该区域化、类型化,其次应该多样化、多元化,在此基础上还应该本土化、个性化e赵金铭:《教学环境与汉语教材》,《世界汉语教学》2009年第3期。。这就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语言服务。如果以赵先生的观点来观察现在的汉语国际传播,在语言服务能力以及推动在地汉语语言活力方面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语言活力一定是要依托特定人群掌握习用才有可能存在、发展的,其中情况千差万别,因为一些历史机遇使得某些语言的传播更有活力。“一带一路”战略之于汉语便是这样的机遇。根据杨亦鸣、赵晓群统计观察,64个沿线国家所用国语及官方语言共78种,推动沿线各国操母语者懂得汉语,是一带一路事业的语言服务人才的重要组成部分f杨亦鸣、赵晓群:《“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国情手册》,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1页。。只有做好相应的教材编写尤其是在地汉语教材的编写、做好在地汉语人才的培养,汉语语言活力才会在当地有所应接。具体的实现路径应该因时因地因事而有所不同,既可以有沿线国家的孔子学院,也可以有各国学校的汉语学习;既可以有各国社群机构(包括华人)的基础汉语教学,也可以有行业的职业汉语支撑。随着中国企业大规模走出去,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融合一定需要大量本土化的基础汉语人才,这需要我们采取切实可行的办法提供精准的语言服务,这样汉语才能在人心相通文化相通进程中展示出相应活力。杨亦鸣、赵晓群提出,开展我国现有沿线国家语言国情人才现状调查及应对方案研究,建立相应的人才数据库;进行沿线国家汉语
d李明:《海外教学环境下汉语教材的取舍调整》,《汉语应用语言学研究》2012年第1期。人才培养与储备现状调查,为一带一路战略提供语言服务便利;建立语言文化多方协调机制和语言服务人才新型培养机制,以满足当前一带一路事业的人才需求a杨亦鸣、赵晓群:《“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国情手册》,第3-4页。。这些都是颇切实的建议。
海峡两岸语言活力与语言服务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刁晏斌的研究表明,近年来,大陆普通话对台湾“国语”的影响持续加大,后者与前者趋同倾向明显,这在台湾地区的语言规划、工具书编纂、科技术语翻译以及日常语言使用中都有充分体现b刁晏斌:《台湾“国语”词汇与大陆普通话趋同现象调查》,《中国语文》2015年年第3期。。比如2012年十大网络用语(实为12个),在对岸媒体中超过一半都被使用,如“中国好声音、高富帅、屌丝、逆袭、你幸福吗、白富美、躺着也中枪”等。2016年奥运会上我国运动员傅园慧的一句“洪荒之力”,一时也成了台湾媒体热词,这种活力影响可见一斑。屈哨兵等对海峡两岸语言服务的基本内容和下一步发展方向有比较全面系统的总结阐述c屈哨兵等:《语言服务引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303-309页。。从语言服务的角度来阐述海峡两岸语言活力的发展情况,是进一步探讨两岸语言活力的重要内容,需要持续关注。其中涉及的不仅仅是语言问题,政治、经济、文化等具体领域的互动,甚至某些特定事件的发生,都有可能对语言活力的表现产生直接或间接影响。
城市化进程中的语言活力,我们有三个观察角度。一个是从外来人口对城市语言活力的影响,第二个是原住人口在城镇化过程中的语言选择和语言表现对该城市语言活力的影响,第三个是城市化过程中都无法避免经济全球化背景下的多语种应对,这种应对同样会对城市语言活力产生影响。不同城市的表现会有起伏隐现的不同,需要具体分析考量。
某些方言进入某个城市后的活力表现可能会有下降趋势,但也可能伴随着别的方言(包括以北方方言为基础的普通话)获得认同,其相应的语言活力会获得巩固和提升,这里面此消彼长的关系值得关注。有时候也需要更具有针对性的语言服务。徐晖明、周喆调查发现,广州的青少年语言使用表现为普通话和粤方言并重,原本有不少使用者的其他方言则趋于边缘化d徐晖明、周喆:《广州青少年语言使用与语言态度调查与分析》,《语言文字应用》2016年第3期。。这里面还涉及另一个问题:城市化进程中,当操某种方言的人进入到某城市后,所在城市具体区域及领域可能会对其相应的语言活力的表现产生影响。以广州市而论,近年来,有广州户籍的人口和来自省内市外乃至各地的人口总数在1600万左右,大体上达到了1:1的比例。据目前我们大体观察到的语言活力表现,很难说老城区的本土方言占绝对优势,因为老城区往往也是经济文化发达区,如越秀、荔湾、海珠,本土方言与普通话彼此交融的程度及活力活跃程度比较高;新城区由于导入大量外来人口,本土方言与与普通话的使用活力表现也呈现出交融活跃的形势,如天河、白云、南沙、萝岗,其相应的语言活力表现整体上也处在活跃变化期;至于离中心城区较远的花都、增城、从化,近些年来也有较大量非广州户籍人口导入,其本土方言和普通话的使用大体还处在本土方言较为占优的情况,但从活力趋势看,彼此交融可能会加速。进一步的语言活力表现样式及语言服务跟进方式还需要做更彻底的观察与研究。
这种流入人口的视角还可以从人口的不同性质构成类型进一步细分。农民工背景的人口和大专以上学历人口进入城市,彼此对语言生态的影响在相关语言活力上的表现是不一样的。具有较高学历背景的非本土人士通常可能在疏离或放弃他们各自的方言方面更早更快些,而那些初次离开故土来到城市的人群,他们选择普通话或者流入地的方言在速率上或在优先次序上会有所不同。根据我们的初步观察,这种活力差异是可能存在的,在此基础上的语言服务需求也就不一样。
一个地区某种语言活力的获得,从学理上讲,变量可能有很多种,需要我们细致观察。以广州地区为例,几种方言彼此之间很难说没有影响,仅就粤方言而论,就有来自北方方言词汇语音元素对其语言活力表现所产生的影响,学界研究有过不少成果,此不赘叙。但是如果从语言活力这个角度进行观察,还需要做更多梳理工作,因为如果从更细层面上看,我们可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语言元素的稳定或者变化哪一端才是语言活力的表现?或者两端都是语言活力的呈现方式;如果要提供语言服务,我们应该从哪一端用力呢。史濛辉以拉波夫提出的“快速隐身调查法”为手段专就上海市区方言中“端”的读音做过调查,发现年龄因素对“端”读音有影响,年纪越大的越倾向于使用苏州变式(上海话所自的权威语),年纪轻的则用受普通话影响的变式,表现出语言接触中对上海话产生影响的权威语从苏州话到普通话的迁移,这种迁移也有可能引领“语言创新”a史濛辉:《上海市区方言(Ф)变项的分布——兼论权威语的迁移现象》,《中国语文》2016年第4期。。对于这类语言创新,我们从语言服务的角度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这里面涉及到不同语言使用者对某些语言要素是否变化可能产生的影响如何看待的问题。
不同语言彼此之间的关系,还会受到不同居住类型的影响,这种影响从语言活力产生的动力这个角度看也较有意思。邬美丽调查内蒙古城镇化进程中蒙古语社区的语言状况时发现,蒙古族聚居社区对蒙汉双语的认同度都高于散居区的,数据表明聚居社区的受访者选择“蒙古语为主,汉语为辅”的多于散居社区的b邬美丽:《基于不同居住类型的双语态度实证研究》,《语言文字应用》2015年第4期。。如果把双语状态表现好作为语言活力的一种表现方式的话,就有必要分析这种语言活力之所以产生的原因。就邬美丽调查的情况看,这种活力成因,一种是工具性动机,一种是融合性动机。
如果我们将其双语选择框架调换至城镇化进程中本土方言与普通话以及与流入人口本身所持方言表现来进行观察,其语言活力同样也会因为聚居类型不同而有语言生态及语言活力不同的表现。以广州市为例,这种在本土人口基础上逐渐加入外来人口的社区聚居类型,可以从城中村进行观察。据统计,广州共有138条城中村,分布在越秀、天河、荔湾、海珠、白云、黄埔等不同区。城中村的类型大体上有三种,以天河区为例,一是经典意义上的城中村,一般集中在一些近年发展起来的中心城区,如林和村、石牌村、猎德村;一类是在城乡结合部基本上和城市连成一体的城中村,如元岗村、龙洞村;一类是和城市主体稍有偏离但也呈现出较快发展态势的城中村,如珠村、吉山村。在城市化进程中,这些城中村本土方言的活力表现随着流入人口的变化而有着种种不同的表现。即使对同一条城中村而言,因其本身人口构成的历时变化,本土方言的活力表现也呈现出前后不同的样态。不管是基于工具性动机还是基于融合性动机,在其新的语言活力格局形成过程中都会感受到某些压力。比如说越秀区的杨箕村,20世纪90年代杨箕村一带的语言生态:“当时的不安全感无处不在,彼此语言和习俗完全不同的陌生人是骤然被抛入同一个高压锅的。这种‘高压锅’中的感觉与现在可能是有所区别的”c夏世焱:《震撼!回顾昨日广州杨箕村万人宴 人均坐拥千万资产》,网易新闻:http://help.3g.163.com/16/1003/10/C2EQQ84N00964J4O.html。,“如今广州到处都在说‘撑粤语’乃至‘保护粤语’,抗议‘歧视粤语’,但这本身就反映了广州的进步,在九十年代,明明是粤语歧视普通话更甚d张晓舟:《南方报业与杨箕村:一个时代的盛宴》,引自腾讯文化http://cul.qq.com/a/20161011/038411.htm。。”作者作为一个体验者的这种基于语言生态和语言活力上的感受应该有其真实的一面。
如何应对城市化进程中必然出现的这些状况,及时有效的语言服务十分必要。这个问题我们此前做过一些工作,但有的对位还不准确,服务系统性也有不足。李现乐从语言经济学角度讨论语言服务的经济贡献度,主张关注多语种、多形态的语言服务,综合评估其多重价值表现。e李现乐:《语言服务的显性价值和隐性价值》,《语言文学应用》2016年第3期。这个观点应扩展到方言融合层面,起减压作用。
语言景观是观察城市化进程中体现的经济全球化水平的一个角度,语言景观本身就是语言活力的一种表现。近年尚国文、赵守辉撰文介绍了语言景观研究的视角、理论与方法。a尚国文、赵守辉:《语言景观研究的视角、理论和方法》,《外语教学与研究》2014年第4期。邱莹则按照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商店标牌)和自上而下的语言景观(景区标牌、路标等)对上饶市的语言景观进行了观察描写,分析了所观察区域中社会语言状况的特征。b邱莹:《上饶市语言景观调查研究》,《语言文字应用》2016年第3期。而俞玮奇等调查显示其观察地(北京望京和上海古北)作为韩侨聚居区双语和多语标牌中以中文为优势语言的标牌占多数,但两地仍各有37.7%(北京望京)和41.6%(上海古北)的语言标牌出现韩文,政府与民间设置的标牌语言有明显差异。c俞玮奇、王婷婷、孙亚楠:《国际化大都市外侨聚居区的多语景观实态》,《语言文字应用》2016年第 1期。《语言战略研究》2017年第2卷刊发尚国文、刘楚群等专家的系列成果,专题讨论语言景观问题,这是我国学界这方面研究水平的集中体现。屈哨兵d屈哨兵:《广告语言中的双语双符现象》,《汉语学报》2002年(上卷)。、刘惠琼e刘惠琼:《城市商店的名称演变的跟踪研究》,《华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2期。曾经对广州地区某些阶段的语言景观做过跟踪调查,也得出过相关结论,在商店名称的语符选择上表现出外文崇拜、语符自许、“我是,我新,故我需”和基本认同汉字规范的态度。从发展的眼光看,城市中这种语言景观的存在和增加是一个趋势。如果继续对广州市北京路店铺的双语双符现象进行跟踪观察,可以发现数量、形式上都会有新变化。
这里提出一个问题,区域的语言活力表现和经济全球化程度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是否国际化程度越高语言活力的表现就越强?或者相反,是否一个地区的单一语言使用越普遍,其语言活力表现就越不彰显呢?恐怕没这么简单。多语多文环境下语言活力的表现和单语单文环境下语言活力的表现应该分开来进行分析和对待。张媛媛、张斌华报告澳门语言景观中的多语样本超过50%,其中不同的语种在多语环境中的选择也呈现不一样的情况,以中英、中葡、中英葡为主,在官方与非官方、本地居民与涉外商业区间存在语符选择上的差异,少数族群语言在澳门语言景观中的表现不明显(仅占1.2%)。f张媛媛、张斌华:《语言景观中的澳门多语状况》,《语言文字应用》2016年第1期。如果我们讨论的是多语多文环境下的语言活力,其相关参照与评价标准应该重新设立,这对当下各类社会语言生活的引导具有更重要的意义。什么样的表现才是语言最有活力的表现呢?通常答案是,规范引导下的和谐语言生活才是最有活力的表现。但是语言生活的变动不拘,语言规范的滞后性使得难以对先其发生的各类带有语言活力走向的性质进行判断。还有,称之为活力要素的东西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才可能出现,彼此之间到底存在什么关系,也需要我们细加考量。
构建和谐语言生活,是针对不同语言活力的语言现实而提供语言服务的一个目标。李宇明曾以《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为题发文,提出三个观点:一是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意味着政府管理的不是语言,而是语言生活;二是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重要的是做好国家的语言规划,包括本体规划和功能规划;三是构建和谐语言生活,必须关注各个社会领域的语言生活,其中包括具体领域所需语言服务。g李宇明:《构建和谐的语言生活》,《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上编)》,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19-26页。这几个观点都很重要,但如果从语言活力这个角度出发还可以做些延展思考。
语言活力和语言服务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有的活力高的语言可能在语言服务提供方面会因具体场景或阶段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程度不同类别的语言服务,其中也不排除在一些场景或阶段中语言服务的缺失,至于这种缺失有多大有多久,在不同情形会有不同表现。
语言服务是随着工业社会时代的来临与人们交流愈发频繁的需要才提出的,这里面既包含同一语言系统区域内各种语言服务,也包含不同语言系统之间的语言服务。语际间的语言服务从时序上会经历语言翻译、语言教育、语言融合等不同阶段;同一语言(或方言)系统内语言服务大体会经历语言自发调整、语言规划、语言活力外溢等不同阶段。 至于有些活力小的语言,其和语言服务之间的关系同样会有某些差异。从时序上看,有的可能是起于语言教育而最终盛于语言使用与传播,如犹太民族的希伯来语;有的则可能是起于语言教育、继于或归于语言保存,我国目前正在进行的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其中很多语言或者方言正行进在这样的路上。凡此种种,采用什么样的语言服务方式不能一概而论。2015年由教育部和国家语委推动的语保工程,有显著的语言服务性质,意义重大,“在确立的目标和实施内容上都有别于以往的语言方言普查和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是由国家统一规划、以先进理念为指导、以现代化技术为手段的高标准和具有时代性的语言文化工程”a田立新:《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缘起及意义》,《语言文字应用》2015年第5期。。
从语言服务的角度看语言活力,目前我国学界关注及由政府推动的语言文字工作对于两端的关注与服务路径比较清晰,顶层一端注重语言规划,推广普通话和规范汉字,多语多文环境下的国家语言文字政策及法律相对比较健全。推广普通话作为国家语言文字方针和语言文字法的要求坚持几十年,效果良好。下一步的目标也比较明确,教育部、国家语委《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十三五”发展规划》明确了“十三五”时期语言文字的发展目标是,到2020年在全国范围内基本普及普通话。近年来,底层一端的语言传承通过语保工程开始引起重视,思路也比较清晰了。现在倒是对中观层面的语言生活及其语言活力应该如何评估并进行什么样的引导,目前各区域(包括领域)语言服务的现状和思路还很参差,有的还很不清晰,值得我们多加关注。比如说,区域发展不平衡,使得各类城市对语言服务的具体要求有所不同。有的体现在国际化方面程度有别,有的体现在属地语言或方言的选择上取舍不一,有的体现在具体领域的语言文字规范要求有程度高低之别,其语言活力的表现也就不一样。
进行城市语言能力评估或者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建议,鼓励有条件的城市或地区分年度做语言生活状况报告。此前国家语委对城市语言文字工作分一类、二类、三类城市进行语言文字工作水平评估,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值得充分肯定,也照顾到了不同层次城市所形成的具体差异,但由于其目的主要是为了贯彻国家的语言文字方针政策,指标设定更偏重于政府的行政推动。如果我们换一种思路,建设一个重在观察实际语言生活和语言活力的指标体系,或许是有意义的事情。评估一个城市的实际语言能力与活力,会涉及到不同的观察角度,既包括其参与国际化进程的表现及其所处的层次,也包括区域内不同方言或不同语言彼此融合交往的成本,“自然理性”或许是我们考察评价语言活力的一个价值指向。这里面还包括所在区域不同人群对待不同于方言的情感态度,包括所在区域针对不同任务场景能够提供语言服务的能力和水平。具体的语言能力评估系统如何设计更加科学完善,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领域语言活力和领域语言能力也应该成为我们考察区域源活力和区域语言能力的一个重要指标。如果在语言服务理念的基础上建立起一种更加及时有效的应对机制,包括平衡好来自政府、学界、社会等不同方面的力量就特别重要。基于不同领域的语言生活在活力表现上是不一样的。我们要评价一个地区的语言活力,首先要对该地区的领域语言活力进行评估,建立起与领域活力相对应的语言活力表现对应机制。不同地区的领域活力表现不一样,其相应的语言活力表现也不同,国家在这方面的语言服务引导应该采取分层分类的方式进行,提供规范和标准。规范、标准可以是一个常模,根据国家与国民语言生活的变化,这个常模可以进行修订;而区域所要做的事情是根据领域活力的不同进行选择。我们可以根据不同区域的类型对领域语言活力设定不同层级、范围的阈值,这要建立在较大规模调查和科学论证基础上。对照常模,我们知道某个区域语言活力的表现情况,根据不同类型区域语言活力的表现提出地区语言活力指数。至于区域语言活力指数涉及哪些下位指标,应该根据上位常模所涉及的领域而定,不同区域进行语言活力评估时,其指数表现应该在适当加权赋值的基础上进行。当然,要把这方面的工作做好,也还需要下大工夫进行研究。不同区域语言生活状况的系统报告是一个基础,值得我们花大力气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