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森鸥外作品中的汉文化情怀

2018-02-12 09:43邱文熙
青年文学家 2018年35期
关键词:情怀

邱文熙

摘  要:森鸥外(1862—1922)是日本著名的小说家、评论家、翻译家,与夏目漱石同被视为日本近代文学的开端,在日本学术界被喻为百门大都“梯贝斯[1]”。他从小就受到极好的汉文化教育,与汉文化有极深的渊源。下文欲从:①出世的政治理念;②含蓄内敛的人生哲理;③受唐朝影响的女性审美;④宿命论倾向四个方面探讨他作品中的汉文化情怀。

关键词:森鸥外;汉文化;情怀;汉诗文;女性审美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5--02

森鸥外在汉文学创作方面有极大成就——单留存下来的作品就有汉文(用中国的文言文所写的作品)50多篇,计10余万字;汉诗(用汉文创作的诗文)224首,共1500余行之多。由此可见,森鸥外与汉文化有极深的渊源。

一、汉文化中的出世理念在其作品中的体现

森鸥外从小就受到极好的汉文化教育,据他在《自纪材料》中记载,他6岁开始学《论语》,7岁学习《孟子》,8岁开始学习《四书五经》,深受儒家思想熏陶;10岁时读了明初李吕棋的传奇小说《剪灯余话》、清代陈球的长篇小说《燕山外史》、笔记小说集《情史》等中国小说,井热衷于作汉诗、写汉文;青年时期成为留德博士,归国后作为军医随军征战,期间常以汉诗抒怀,作品多收录于《徂征日记》。

1894年10月,中日第一次在黄海交战时,他作了《峡南早川君有诗见赠乃次韵却寄》抒发壮志:“期我瘦骸埋异域,钦君孤剑谢骚坛。”说明作为军人的一分子,他怀有十足的斗志和为国捐躯的信念。森鸥外还有忧国忧民的襟怀——在《次韵书感三首》[2]里,他化用杜甫《大麦行》,悲叹道:“夫藏妇泣忆梁洋,满目萧条愁绪长”,表达了对日俄战争时期社会动乱、民生凋敝的感伤。

二、汉文化中含蓄内敛的人生哲理在他作品中的体现

同样是在随军出征期间,当丁汝昌在威海战败、拒绝日本劝降而服毒自杀时,欧外为他作诗:

昨晚,在屋檐下,

那棵主人手植的梅花、

绽放了,

又迎来了今年的春天,

但他的主人却看不见了。

花开在世间,

多么寂寞哀愁。

“梅”在汉文化里有着不屈不挠、巍然高洁等傲岸品格的意象,森欧外准确地用在这里以形容丁老的傲骨。我们不仅可以感受到他受儒家文化影响而形成的高尚的道德情操,还能体会到森鸥外含蓄的人生哲理——作为高级军官,不得不同书写真善美的作家的良知作艰难斗争,只得托志和寄情于汉诗。

其次值得注意的是,在目睹和经历了战争的残酷后,他在一首词《拟寄内》[3]中写道:“朔风侵戎幕,寒威彻敝禂。正谈瀛海战,忽动故园忧。”及“所希能起死,岂复觅封侯。”可以看到勋荣加身的他,对于流血不止的战场已萌生倦意,“岂复觅封侯”或许正是他作为高级官吏在战争中无所适从的情感的委婉表达。

三、汉文化中的女性审美在其作品中的体现

尽管儒家崇尚中庸和内敛,但我们也不可忽视以盛唐雄肆宏放的文化气氛、明清时期民众思想初步解放为代表的我国文化显著的阶段特征,形成了唐朝侠女文化等女性觉醒思想。森鸥外或取材或直接引用这些形象,在自己的作品中描绘了极具觉醒意识的女性主人公,强烈表现了他的感情倾向。

森鸥外的处女作《舞姬》(1890)讲述主人公丰太郎到德国留学、偶然帮助并爱上落魄舞女爱丽丝、却不得不抛弃她回国任官的故事。丰太郎曾试图放下一切与爱丽丝同居,却因经济困难及社会舆论等压力,选择了抛弃爱丽丝回国从仕。为此爱丽斯精神失常,丰太郎内心也留下了不可治愈的创伤。这篇短篇小说取自森鸥外本人的经历,但许多日本学者和中国学者都认为它与明朝冯梦龙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有渊源;学者德田武甚至认为,江户后期著名小说家都贺庭钟对冯梦龙原作的翻案之作《江口游女愤薄情沉珠玉》也对《舞姬》产生了影响。值得注意的是,《舞姬》发表后不久,石桥忍月以“气取半之承”为笔名发表了批评《舞姬》的文章[4]说爱丽丝是一个“文盲痴呆,无见识、无志操的妇人”;森鸥外后以“相泽谦吉”为笔名作答反驳说:“爱丽丝似卓文君、杨家红拂”——森鸥外以唐朝卓文君私奔、红拂夜投李靖的故事为论据论证,表现出他对爱丽丝在恋爱中具有自主精神的赞美,我们也可从侧面看出他受汉文化、或者说唐朝侠女文化影响极深。

创作后期,森鸥外因政治原因转向历史小说写作,其中,发表于1916年的《鱼玄机》更是直接以中国文学作品为素材,讲述鱼玄机的感情乃至整个人生的悲剧,描绘了一位千年前唐代女诗人的形象。之所以用“描绘”,是因为他在小说正文后列出了参照的中国文学典籍,我们可发现他的《鱼玄机》不是简单的我国传说的叠加,而是基于自己的理解进行的再创作。从这篇小说中我们可看出森鸥外对鱼玄机女性自由意识的赞许,影射了二十世纪初日本女性从蒙昧走向觉醒、并为追求自身幸福而不懈追求的全过程,反映了他的感情倾向。

他的另一部小说《雁》(1913)被称作他的作品中“十分丰满的现代小说佳品”。《雁》中的事件和人物也取自他青年时代的见闻,以大学生冈田的朋友——“我”作为故事的见证人来追述小说的情节。小说讲述明治年间贫苦少女阿玉沦为高利贷主的情妇;她渴望摆脱这种屈辱的境地、偷偷爱上一个每天从门前经过的大学生(冈田),但出于一个偶然的原因失去了表白的机会,终于没能捕捉自己的幸福。从内容来看,学者孟庆枢指出[5]:开篇不久提到“我”去买《金瓶梅》的情节,包括在“我”之前冈田已花了6元钱买了此书——他认为,阿玉寻求自由恋爱是对屈辱的小妾生活的反抗,这一点正与《金瓶梅》有衔接点;另一处,文章第22节中先写了“我们好像梁山泊豪杰出了店”,接着又写冈田投石砸死大雁的情节,或许是《水浒传》(120回本)第110回“燕青秋林渡射雁宋江东京城献俘”的投影,笔者认为这样的论述是很有道理的。从主题来看,阿玉极力抗争婚姻被安排的命运,反映了明治初期妇女思想的觉醒。抗争虽以失败告终,但阿玉作为率先觉醒的女性,有理由得到同情与尊敬。

四、汉文化的宿命论思想在其作品中的体现

儒家主张尊天命、听天命。孔子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不难发现,森鸥外写了数个故事来反映女性对命运的抗争,却都为她们安排了悲剧结局,正有宿命论的意味。

《舞姬》中爱丽丝带着先进意识自我斗争,终于不敌舆论和权势、落得疯癫;《雁》中,欧外把阿玉的不幸归结为偶然性的恶作剧——文章结尾处描写道:“冈田独言自语:‘也是不幸的大雁啊。他想起了阿玉的命运。于是他们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用一只碰巧被飞石击毙的雁来象征阿玉的命运,确是有极明显的宿命论特点;《鱼玄机》中鱼玄机后期杀人的行为,既源于女性的嫉妒和愤恨,又是内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的宣泄,却最终反映那个时代女性难以摆脱受压迫之传统的宿命。

综上,我们可以看出,对汉文化的崇尚贯穿了森鸥外的创作生涯、甚至是生命的始终;对汉文学乃至汉文化,他不是欣赏冰山一角,而是博覽群书、更甚之,化为己用;他吸收儒家文化的精华,把深厚的道德感融入自己的创作、积极入世、事主忧民,堪称优秀学者的典范。

注释:

[1]埃及中部的古代名城THEBES.

[2]1905《心之花》第九卷第四号.

[3]作于1894.12.2,收录于《鸥外汉诗集》,光也编译.

[4]1893.2,《国民之友》.

[5]森鸥外与中国文学[J].《日本学刊》,1995 (03).

参考文献:

[1]“双足”之学如长青之树──评陈生保《森鸥外的汉诗》兼论鸥外汉诗[J]. 王晓平. 中国比较文学. 1995(01).

[2]森鸥外及其文学创作[J]. 叶琳.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 2002(06).

[3]森鸥外与中国文学[J]. 孟庆枢. 日本学刊. 1995(03).

[4]森鸥外的汉文[J]. 陈生保. 天津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 1996(01).

[5]鸥外汉诗集. 光也编译.

[6]鸥外全集第十九卷.(日)岩波书店发行. 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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