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中的长题对其诗歌接受的影响研究
——以苏轼诗歌为中心

2018-02-11 15:46
江西社会科学 2018年11期
关键词:诗赋诗题苏轼

由于宋代科举考试对诗赋的贬抑及诗人自身欲寻求诗歌艺术的突破等原因,一部分宋代诗人的诗歌创作往往随性而抒发,表现之一就是诗歌的题目相当冗长。但由于传播的便利性原则的规律使然,这些长题在一定程度上对其诗歌在当时和后世的接受有不利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宋诗的印象。苏轼就是这些喜用长题的宋代诗人中的典型代表,尽管诗歌长题是苏轼“以文为诗”的一种艺术拓殖,但长题还是对这部分诗歌传播接受的不利影响甚大;尽管如此,从在宋代及之后的元明清的苏轼诗歌接受过程来看,苏轼诗歌也在不同的声音中成就着自己独特的艺术成就。

从文学史的整体评价来看,宋诗没有唐诗的影响大,宋诗的影响之所以小于唐诗,除了宋诗的艺术水平整体来看较唐诗显得欠缺外,也与部分宋诗不太注重传播接受效果有关,如有部分宋诗的题目太长,看似对诗篇的背景交代得很清楚,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整首诗被人们广为传诵的程度;从大的方面来讲,甚至因为这样一小部分长题宋诗的存在而影响了人们对宋诗的整体印象,这种现象甚至在一些名家尤其是苏轼身上表现的也非常突出。苏轼诗词文俱是大家,所以其诗歌多数也是佳作,但由于冗长的诗题造成记忆和传播不便,尽管这部分诗歌的长题也已经被认识到具有纪实性比较强的记事功能,但作为诗歌这样一种文学形式来讲,用这么长的题目来承担记事功能,反而会损伤诗歌本身的艺术价值。对于这样的长篇诗题,前代的批评家多持否定态度,如清人方南堂《辍锻录》云:“立题最是要紧事,总当以简为主,所以留诗地也。使作诗意义必先见于题,则一题足矣,何必作诗?然今人之题,动必数行,盖古人以诗咏题,今人以题合诗也。”[1](P1942)这一评价反映了大多数传统批评家对诗歌长题的看法。苏轼诗歌长题对其诗歌的艺术价值和流传接受的影响到底如何?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研究者从这个角度专门进行思考和研究。所以笔者从前贤学者尚未甚留意的一个角度来更全面地对苏轼诗歌长题进行分析,这也是从苏轼诗歌长题角度对其诗歌传播接受情况的一个全新角度的审视。

一、科举的摒弃:宋代诗人对诗名开始淡化

从文学史等各方面史料来看,宋代之前的唐代文人普遍比较重视自己的诗名文名,因为诗名背后牵涉太多的现实利益,而且唐朝成熟的科举制政策也长期重视诗赋考试;宋人在这一方面则要洒脱得多,这主要与宋代重经论策问而轻诗赋的科举政策有关。以苏轼这位宋代最杰出的文学大家为例,苏轼的诗大部分写得是非常好的,甚至可与唐代名家的一些诗相媲美,甚或在深思和理致方面要超过唐诗,但我们发现苏轼的诗有相当一部分都有题目冗长繁复的毛病,有的诗题甚至像是一篇小散文一样,下面才开始写诗的内容,一般只是七言绝句或七言律诗一首而已。如果从创作的社会背景来看,这和宋代改革了唐代以诗赋取士的科举制度这一文化政策有相当的关系。因为唐代最受人重视的进士科就要考试诗赋,“上御勤政楼试四科制举人,策外加诗赋各一首。制举加诗赋,自此始也”[2](P84)。《新唐书·志三十四》述:“先是,进士试诗、赋及时务策五道,明经策三道。建中二年,中书舍人赵赞权知贡举,乃以箴、论、表、赞代诗、赋,而皆试策三道。大和八年,礼部复罢进士议论,而试诗、赋。文宗从内出题以试进士,谓侍臣曰:‘吾患文格浮薄,昨自出题,所试差胜。’乃诏礼部岁取登第者三十人,苟无其人,不必充其数。是时,文宗好学嗜古,郑覃以经术位宰相,深嫉进士浮薄,屡请罢之。文宗曰:‘敦厚浮薄,色色有之,进士科取人二百年矣,不可遽废。’因得不罢。”[3](P767)所以,参与考试者的诗名就非常重要,而要获得好的大的诗名就必须要重视自己的诗作在当时社会的传播,这就要求诗人在创作时应尽可能地使自己的作品不仅要写得好,有较高的艺术水平,还要求题目简洁明了,作为点睛之笔,吸引住读者,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而且纵观古今被吟诵于众口的好诗莫不如此。这也需要对诗的题目进行精化与优化,才能使作品在当时社会的传播更加广泛和普遍,诗人诗名大著以后对诗人自身的政治前途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这可能和唐代社会诗人普遍重视诗名和诗的传播也有一定关系,唐人普遍重视诗名,所以写出来的诗能否被人们广为传唱抄写吟诵便是必须考虑的问题。倘若一个题目便有百十个字,甚或一百多个字,这会给传唱抄写流传带来很大不便。人们在相互传唱时或向别人推介时,诗的题目必然是介绍的首要内容,而冗长的题目可能会导致这些优秀的诗作介绍很困难或无法介绍而影响传播。历史演进到宋代时,宋代的科举政策对待诗赋的态度便与唐代有很大不同,基本上大部分时期都是摒弃的状态,《宋史·选举志一》述:“于是改法,罢诗赋、帖经、墨义,士各占治《易》《诗》《书》《周礼》《礼记》一经,兼《论语》《孟子》。”[4](P2421)“绍圣初,议者益多,乃诏进士罢诗赋,专习经义,廷对仍试策。”[4](P278)“神宗二月丁巳朔,罢诗赋及明经诸科,以经义、论、策试进士。置京东西、陕西、河东、河北路学官,使之教导。”[4](P279)“甲辰,罢进士习试诗赋,令专二经,立宏词科。……癸丑,诏中外学官,非制科、进士、上舍生入官者并罢。”[4](P340)可以看出,诗赋在宋代科举中是处于一个被贬抑的状态,很多宋代高层统治者对于诗赋对人才的选拔作用提出质疑和否定的看法,这也导致了宋代的进士科举政策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我们可以将苏轼的诗和唐代诗名最盛的李白、杜甫的诗为例对作品进行比较,便可以发现其中的规律。如同样是写在旅途中所见所闻所感的抒情写景咏怀之作,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的诗题,只有简单而概括的十一个字;而同样类似题材的作品,苏轼的《壬寅二月,有诏令郡吏分往属县减决囚禁。自十三日受命出府,至宝鸡、虢、郿、盩厔四县。既毕事,因朝谒太平宫,而宿于南溪溪堂,遂并南山而西,至楼观、大秦寺、延生观、仙游潭。十九日乃归。作诗五百言,以记凡所经历者寄子由》一诗,同样类似的旅途抒怀,同样五百字的一篇诗,杜甫只用了短短的十一个字,简洁醒目,概括性非常强,既点明了旅途的出发地(京,即长安)和目的地(奉先县),又点明了诗的主要内容——咏怀,还有诗的字数篇幅——五百字。通过对比来看苏轼的这首旅途咏怀诗,经过点数确认后竟然有足足八十八个字,苏轼在题目里写了事件、时间、原因,中间的具体经过,沿途又经历了哪些地方,最后哪一天回去。之后,又说了“作诗五百言,以记凡所经历者寄子由”,这样的诗歌题目俨然就是一篇小散文,从读者接受的角度来讲,相信杜甫的那首《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会更容易被读者吟诵传唱,而苏轼的这首诗光题目读下来已经让人觉得颇为繁缛。类似的情况,李白的长诗《蜀道难》虽然在内容上和前面所举的苏轼和杜甫两首诗略有不同,不属于典型的旅途抒怀诗,但也是数百字的写景抒情长诗,而且其题目更加简洁明了,只有三个字,但却概括提示了本诗的主要内容(蜀道)和作者的主要感情(难)。纵观李白之诗集总共815首诗,题目超过二十个字的只有二十一首,题目超过五十个字的只有一首,纵观从《诗经》时代开始的诗歌史,从《诗经》《楚辞》到东汉文人五言诗、魏晋南北朝诗、隋唐诗,整个地来看,诗题均以简洁、精警为主,寥寥数字,揭示诗作的中心内容。

清人乔亿《剑溪说诗》中有“诗题至于玉局,别构佳境,唐人家法,为稍变矣。”[1](P1103)这里的“玉局”指的正是苏轼(苏轼曾任玉局观提举),这里的“别构佳境”指的是苏轼诗歌委曲繁重的长题是苏轼诗歌对唐人以来诗歌命题传统的一大变化。所以,我们可以从唐宋的相关《选举志》及其他资料当中分析总结出,在宋代由于朝廷对进士科考试诗赋这一前代传统政策大部分时间都是摒弃的态度,只在少数几位皇帝在位时做为一个科举门类,而其他门类的进士是不需要额外加试诗赋的,就是并非必考科目。这一大的导向对宋代文人在诗歌方面重视诗名的程度跟唐代诗人在重诗赋的科举制度下对诗名的重视程度便有很大的差距,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部分宋代文人不以诗名为进身之资而仅为游艺之乐的文化现象,像苏轼这样的大文人关于文艺观的表述以及其自身的创作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

二、画龙点睛:诗歌接受中的便利原则

孙祖诒云:“古人之工为诗者,无不工于制题。”[5](P503)唐代辛文房在《唐才子传》中论独孤及时曾指出:“立题乃诗家切要,贵在卓绝清新,言简而意足,句之所到,题必尽之,中无失节,外无余语,此可与知者商榷云。”[6](P141)唐代贾岛所作的《二南密旨》中“论题目所由”条说:“题者,诗家之主也;名者,名目也,如人之眼目。眼目俱明,则全其人中之相,足以坐窥万象。”[7](P377)贾岛在此也明确将诗题作为统摄全篇、坐窥万象的“诗家之主”,这正是其从理论上高度评价了诗题的作用。所以,从音声传播来讲,宋诗中的长题诗不如简洁题目的诗歌便于传播。宋代诗歌的传播主要有口头传播和书面传播。口头传播有吟诵、诗会、歌者配乐演唱等,《墨子》中说:“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而传播环境则主要为官府学校、寺庙村落、歌楼妓馆、勾栏瓦市和书场戏院、书坊书铺、亲朋好友聚会等各种公共或私人场所。唐朝的很多诗人如高适、元稹、白居易都经常交游唱和,“俄而白居易亦贬江州司马,稹量移通州司马。虽通、江悬邈,而二人往来赠答,凡所为诗,有自三十、五十韵乃至百韵者。江南人士,传道讽诵,流闻阙下,里巷相传,为之纸贵。观其流离放逐之意,靡不凄惋”[8](P4336)。如果以音声传播便利的标准来看,苏轼的那些百十来字的诗题显然吟诵的难度较大,况且读者可能会更关注诗作本身的内容,而不是那些比诗篇本身要长许多且并不是都有较高文学价值的诗题,毕竟这中间有一部分的长诗题其实仅仅就是纪实记事而已。

人际传播属于社会性传播,使用社会性语言。在传播活动过程中必须有传播的主体、传播的媒介、传播的受体,任何一个环节不被考虑到,可能传播的效果就不会太好,而动辄冠以长篇诗题的宋代诗人包括苏轼作诗可能就没有去过多地考虑诗的接受者的问题,所以像那种仅写一个诗题便多达百十个字的情况就经常出现。当然,这些诗里面不排除有一部分诗作是寄给家人(如子由)或朋友的,可能诗人认为私人性比较强,有点家信的性质,但诗人不应忽略自己作为一个名动天下的作家、诗人,还应该在一定程度上考虑到这些寄给私人的诗可能在不久后会流布天下,众口传唱,所以应该考虑到各个方面的情况,包括百数十字的长诗题带给诗作的影响问题,它对诗作艺术价值的损伤,对流传播过程的阻碍,对人际间直接传播的记忆困难,题壁、印刷的不便等都应该有所考虑。究其原因可能主要还是时代变迁的问题,历史环境和社会环境发生了变化,宋人可能已经不需要那么在意诗作的流行传播而带给自己的诗名了,只需要随心所欲写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即可。文学史的变迁和历史的变迁是一样的,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学形式和特点。

文学作品的接受是通过受众的喜爱、阅读、推广等得以传播的,接受是传播效果的体现,是传播过程中的重要一环。像白居易作诗还注意区分诗歌不同的读者群体即接受对象,浅切是为君为臣,“愿得天子知”;富艳是为了适应流俗时尚。我们并不主张像苏轼这样的文豪也去迎合娱乐大众,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说,那种简洁题目的诗作相对来说确实更容易被大部分群体的人所喜欢和接受。如果从这一角度来看的话,苏轼的这部分长题诗歌很明显比较会受到那些文化水平较高的文人的认可,他们会从这一形式新颖的诗歌当中去寻找灵感和体味诗人的用心所在,思考其中蕴含的在阅读期待和效果上不同于一般诗歌的独特深层意义;但作为对于一般的占绝大多数的阅读者来说便不是如此了,这样的长题诗歌便会成为一道望而生畏的阅读障碍。

尽管苏轼的这部分长题诗歌有着如前所述的不利因素,其实,从现存的资料来看,苏轼诗歌传播在当时和之后朝代中的文献方面还是比较广泛的,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苏轼是当时的文坛领袖和名动天下的作家,也和苏轼本人积极的作品保存和传播意识有一定关系。据资料记载,苏轼本人的很多诗歌包括赠诗、家书性质的诗歌都会亲自誊录好几份,除了自己保存再分赠与人,这也为日后别人帮他结集或自己结集做了充分的准备。

三、抑扬不一:苏诗在当朝和元明清诗坛的接受

就苏轼生活的北宋和之后的南宋而言,苏轼的诗歌在文人范围内的流传自不必言,可以说是非常风靡。作为苏轼来讲,他本人写作也自有独特的文学观,他曾在《南行前集叙》里对写作的体会进行了深刻阐述:“夫昔之为文者,非能为之为工,乃不能不为之为工也。山川之有云雾,草木之有华实,充满勃郁,而见于外,夫虽欲无有,其可得耶!自少闻家君之论文,以为古之圣人有所不能自已而作者。故轼与弟辙为文至多,而未尝敢有作文之意。”[9](P1009)在《答蜀僧几演》里,他进一步对的文学观念和价值目的有更为详细的流露:“今吾师老于吟咏,精敏豪放,而汩没流俗,岂亦有幸不幸耶?然此道固亦澹泊寂寞,非以蕲人知而鼓誉也,但鸣一代之风雅而已。既承厚贶,聊奉广耳。”[9](P6797)苏轼这种独特而近乎道法自然的文学观表述也印证了笔者的推断,即苏轼作文、作诗主要还是随心随性而为,而不是刻意有意为文为诗,“非以蕲人知而鼓誉也,但鸣一代之风雅而已”。

苏轼诗歌在口口相传的诵读方面可能有一定劣势,在其身后的历朝历代的诗界领域,虽然不同的历史阶段褒贬抑扬不一而定,但他诗歌的流传接受和影响还是比较大的。而对于苏轼诗歌接受和流传表现之一就是对苏诗的评注及结集。苏诗评注研究实际上发端于苏轼生前,从苏轼在世时到之后的南宋灭亡为止的二百年的时间内,一直长盛不衰。金宋对峙时期,南北方之间交通和文化阻隔,政治上宋金双方长期对峙,文化方面则是北方的金朝远远落后于南宋,所以金朝对南宋的学习和借鉴也是非常积极的,苏轼的诗文在北方地区相对流行。到了元代和明代,诗歌领域尊唐之风盛行,苏诗和其他宋诗一样受到了冷遇。尤其是明代时期,明代诗坛对苏诗的接受和批评,体现出了明人的文学观与美学趣味。明朝确立了程朱理学作为官方学术与统治思想,理学气、说教气息浓厚,艺术分析与审美判断受到了不应有的忽视。正是在明代理学思想盛行的政治文化背景之下,苏轼诗歌在明代的流传和评价更被侧重于其政治品格和人格,对于苏轼其他大量的“次韵诗”“和陶诗”等更侧重诗歌艺术和其他方面感情的诗歌则并不重视,从苏轼诗歌艺术和特色角度着眼的评价和赏析也属少数。明初以降,明代文坛对苏诗的接受和批评基本上沿袭了金元传统,尚未出现因各种观念出发导致的门户之见,《明诗综》一书介绍明代诗人孙作生平时引述李武曾的话讲道:“胥元季之人,咸袭抱遗老人(杨维桢)诗派,东家子(孙作)独以苏、黄为诗,洵特立之士也。”[10](卷8)明代茶陵派代表人物李东阳对苏诗的评价是相对比较客观的,李东阳在《麓堂诗话》中提到:“赖杜诗一出,乃稍为开扩,庶几可尽天下之情事。韩一衍之,苏再衍之,于是,情与事无不可尽,而其为格亦渐粗矣。然非具宏才博学,逢源而泛应,谁与开后学之路哉!”[11](P1375)他认为苏轼诗歌包涵广大,穷尽人情世理,而且气格甚大,而苏轼之所以取得这样的诗歌创新的成就,正是他博学宏才,且以筚路蓝缕之勇气为后学开文艺之先路而树立敢为人先的文学精神。明代中后期,诗歌流派纷呈,文人们自创新说者甚多;这中间对苏诗的论评态度武断和措辞激烈者甚众,诗坛之上唐宋相争之风盛行,尊唐派贬抑苏诗和宗宋派褒扬苏诗形成鲜明对比。苏轼诗歌在明代经受了很多出于各种目的和角度的批评与攻击,所以苏诗在明代的接受和声誉已经远不能和之前的宋金时期相比。

降至清朝,苏诗受到重视并主要体现在宋刊本苏诗的辑佚重编和苏诗研究再度兴盛,是中国古代历史上苏诗接受的高峰期。清代诗坛对苏轼诗歌接受的重视体现在对苏诗的整理辑佚和注评,而且清代注评苏诗基本延续了宋代的传统,如在对东坡诗歌的编排次序上则主要依据宋本《注东坡先生诗》。而对苏诗的解读则由于清朝文化监控严密,考据之风盛行,所以在这种大的文化氛围下清代文人注重对典故和词语的求证,也多从苏轼诗歌创作的艺术技巧和层面探求诗作的内涵。清代文人宋荦、邵长蘅等搜集宋代施注本遗漏的苏诗,共辑录佚诗446首,另编为《苏诗续补遗》(二卷),和原来的42卷宋代施注本合编为全新的《施注苏诗》,弥补了宋版《施注苏诗》的遗漏。清代查慎行的《补注东坡先生编年诗》中除辑录了上述宋荦、邵长蘅所编的两卷《苏诗续补遗》中无法确定年代的19首苏诗外,又从《重编东坡先生外集》等采录南宋部分的编年苏诗而漏收的137首。金石学大家翁方纲又从各地搜集了大量苏轼之碑帖墨迹等,并据此来校释苏诗,且多有创获。由此可以看出,整体上清代对苏诗的研究和接受还是非常重视的,知名文人和学者对苏诗的整理、编辑、出版也比较多,清代文人以其渊博之学识而深为尊崇喜爱苏诗,对苏诗的评点也深具清代重考据实证的独特时代文化特点,苏诗在清代的接受和流传在历代来看是一个比较兴盛和高峰的过程。

正因为苏轼有其独特的道法自然的文学观,苏轼诗歌创作中的一部分长题诗的诗题也在一定程度上有其艺术特色,它的字数往往比较多,扩大了诗歌的艺术含量和历史感,且兼有诗题和小序的功能,在一定程度上也有短题难以替代的作用。同时这其实也是诗人的一种典型的“以文为诗”的艺术创作手法,反映了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对读者的一种阅读期待,包括苏诗在内的这些宋代优秀诗歌的长题也自有其不可替代的艺术价值。

四、余 论

作为在北宋文坛继欧阳修之后的文坛盟主和执牛耳者,苏轼在诗词文三方面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引领天下文坛风气之先。但由于朝廷科举取士制度的变化以及社会对诗人名声的认可所带来的利益减少,宋代的诗人们对诗名的重视程度从各种史料来看确实不如唐人那般狂热,所以,以苏轼为代表的一部分宋代诗人随心适性地进行自己的诗歌写作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不得不发抒的方式;同时他们也在进行一定的艺术突破和求新求变,希望在诗歌这种传统的文学艺术样式中进行不一样的创新,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激进勇猛一些,容易顾此失彼,最后使得在诗歌长题这一“别构佳境”的艺术创新中一定程度上忽略了诗歌题目简洁精炼更容易传播接受的后续问题。综合这内外多种因素,我们对其诗题的长篇写作便可以更好地理解其深刻的原因,而对于苏轼诗歌的流传接受的历史情况的梳理,也让我们对于这些长题给这部分诗歌在多种方式流传中造成的影响情况更加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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