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鲜明特色
——社会结构理论视域下的生态文明建设

2018-02-07 02:40郝永平吴江华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18年3期
关键词:生产力文明生态

郝永平吴江华

(1.中共中央党校 a.研究室 b.研究生院,北京 海淀100091)

相对于社会变迁过程来说,社会结构是社会有机体基本特点、构成要素与内在属性的静态概括。马克思在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对社会有机体的结构与要素进行分析时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1]。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强调:政治、经济、文化是社会结构的重要支撑,政治、经济、文化相互之间是辩证统一的关系,政治、经济、文化三者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相互促进,成为社会有机体的发展动力。“一定的文化(当作观念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的反映,又给予伟大影响和作用于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而经济是基础,政治则是经济的集中的表现。这是我们对于文化和政治、经济的关系及政治和经济的关系的基本观点”[2]。在社会结构中,生态居于重要地位,它是经济结构的本体论基础,是政治结构的间接前提,是文化结构的深厚源泉。建设生态文明,除了从其本身着力外,也可从生态与经济、政治、文化等社会结构要素及其与人的相互关系中探寻,归结起来就是发展生态生产力、建设生态政治、厚植生态文化与培育生态公民。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深刻把握时代发展潮流,从经济、政治、文化等社会结构的理论视域,对生态文明建设提出了一系列新理念、新论断、新要求,具有内涵丰富、思想深刻、论述精辟的特征,在新的历史时期深刻回答了“什么是生态文明、怎样建设生态文明”这一重大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宏伟蓝图[3],首次将美丽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目标,赋予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内涵;2018年5月召开的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提出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同时,明确了要加快构建生态文明体系的具体行动路线图,确保到2035年基本实现美丽中国以及到本世纪中叶建成美丽中国的目标[4],把生态文明建设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从社会结构理论视域谋划与部署生态文明建设,也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一个鲜明特色。这不仅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理论,而且对于建成美丽中国、进而对于坚持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坚实基础:发展生态生产力

纵观社会发展史,在原始社会中人类不得不敬畏自然,在农业文明中人类对自然采取顺应的态度,而到了工业文明阶段,人类选择了征服自然的方式。在人类中心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支配下,人们忽视了“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约束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5-1]。一方面,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高、精、尖”的大机器生产不断提高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人类改造自然的广度、深度超过以往的任何一个时代,人类从大自然中掘取的物质资源数量也前所未有:滥采资源、竭泽而渔、焚薮而田,使资源供给短缺,产生各种资源危机;乱砍滥伐、毁林垦荒,使森林和草原等植被破坏,加剧了水土流失,湿地减少,导致土地沙化、荒漠化和盐碱化;滥用农药化肥,导致土壤污染,动植物变异;工业三废即废水、废气和废渣没有经过处理直接排放,导致黑雨酸雨连绵,臭氧层破坏,紫外线辐射增加等。另一方面,人类“控制自然的意识形态”[6],无止境地满足自身需要的行为已经超过了自然自身的调控能力,损坏了资源再生能力和生态自身的修复能力,由此使人与自然的矛盾变得日益尖锐。而“所有的生命形式,包括人在内,都得与环境保持某种最低限度的自动平衡,否则就没有足够的投射力生存下去”[7]。

传统生产力理论为生产力所下的定义为“生产力是人类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进行物质资料生产的能力。”[8]。其核心要义是利用和改造自然,具有明显的二重化效应:一方面,在解决生产落后造成物质匮乏矛盾、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提升人们生活水平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正如马克思所说,“生产力当然始终是有用的、具体的劳动的生产力”[9]。另一方面,随着工业化的发展,传统生产力理论所指导的发展带来的生态危机日益凸显,严重影响到了人类自身的生存,使人类社会与自然生态陷入“对立”的困境。在传统生产力理论的诠释中,“自然”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被对象化的客体或只是实现人类主体“利用和改造”目的的外在条件,是处于从属性地位的被动力量。这就忽视了生产力的实践过程应当是人与自然双向的物质流、能量流与信息流交换与转换的动态过程。

在肯定传统生产力理论具有一定历史意义的同时,习近平生态生产力理论对传统生产力理论的内涵与外延进行了进一步的丰富、深化、发展与突破。一是认定良好的生态本身就是生产力。习近平指出:“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人和社会经济持续发展的根本基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是长远发展的最大本钱。良好的生态环境本身就是生产力,就是发展后劲,也是一个地区的核心竞争力。”[10]因此,“破坏生态环境就是破坏生产力,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11-1]。

二是提出生态环境的保护与建设是国民经济的新增长点的重要论断。习近平指出:“实践证明,哪里注重生态环境的保护、建设、合理开发和经营,哪里就会获得巨大的经济效益……成为国民经济新的增长点”[11-2]。发展是第一要务,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富民兴国之本,只有促进经济持续和健康的发展,才能夯实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和社会和谐的物质基础。

三是强调生态效益与经济效益同样重要。习近平指出,“我们不再简单以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论英雄,而是强调以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和效益为立足点”[12-1],注重“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统一”[13]。只有改变“高消耗、低效益”的粗放型的经济发展方式,全面节约和高效利用资源,树立节约集约循环利用的资源观,在生态和资源的承载水平上,才能实现经济和生态的协调发展和可持续发展。

四是确证生态与生产构成人与自然命运共同体的基础。习近平指出,“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14-1]人与生态息息相关,是不可分割的统一的有机整体。人只是自然发展的一个产物,是自然的一个构成环节,或者说是生态系统的一个要素,人赖以生存与发展的一切劳动生产也都要依靠于自然这个条件。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对劳动的自然条件的占有……不是通过劳动进行的,而是劳动的前提。劳动的主要客观条件本身并不是劳动的产物,而是已经存在的自然”[15]。

习近平生态生产力理论与传统生产力理论相比较,具有一些鲜明的特点。一是绿色发展属性。“坚持绿色发展,就是要坚持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基本国策,坚持可持续发展,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现代化建设新格局”[16]。生态生产力以绿色发展为主线,在保护自然的前提下,促进经济的绿色化发展,使对自然的开发利用与整个自然的供应和容纳能力相互统一起来,从而把对生态的破坏与对环境的污染控制在地球的自我净化范围之内。这样就能避免出现透支自然资源的现象,使自然的持续性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实现有机结合。二是生产生态化属性。大部分传统的生产方式不仅本身存在能源消耗多的弊端,而且生产过程中产生的附属衍生物由于缺少回收处理与再利用环节,往往会被当作废弃品直接抛弃,因而导致资源的大量浪费,常常造成二次环境污染的生态困境。而生态生产力注重生产资料与产品原料的无害化,生产方式以“减量化、再利用、资源化”为核心原则,实现生产过程中每个环节的低碳化或清洁化,从而为经济与社会发展注入新动力。三是全局性与全球化属性。传统生产力理论在追求目标上相对单一,只重视经济收益而忽略生态效益;在发展视野上也相对狭隘,只重视眼前的所得而忽略长远的持续发展、只重视区域利益而忽略整体利益,因此产生了一系列的问题。而生态生产力理论注重全局性的协调发展,把相互间渐行渐远的人、自然和社会作为一个发展的统一体,即把生态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相融合,构建“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尤其是,生态生产力理论强调“人类命运共同体”,把各国的经济发展置于全球生态保护视野之中来考察,要求各国通力合作共同应对,要求国家与国家之间必须齐心协作,实现经济繁荣和保护全球生态并行不悖。

生产力,包括生态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这两种生产力并驾齐驱,成为经济与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习近平的生态生产力理论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实践意义,在当代生态状况不容乐观的背景下重新发掘生产力的自然本质属性,突出了自然在生产力中的主导性和主动性的属性,纠正了传统生产力理论关于自然在生产力中的作用只是从属性和被动性的偏狭认识,进一步丰富与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的内涵。

二、政治导向:追求生态政治

习近平指出:“我们不能把加强生态文明建设、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提倡绿色低碳生活方式等仅仅作为经济问题。这里面有很大的政治”[14-2],“生态环境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4]。习近平不仅是把生态文明建设看成是政治的任务,从政治的视角来看待生态文明建设,而且是把生态文明建设提高到政治文明建设的高度,即“生态政治”。这就赋予了生态文明全新的地位,同时也丰富了政治文明建设的内涵与外延。

生态之所以变成政治问题,主要是因为生态具有社会大众的公共产品属性与国家职能的公共事务管理范畴。河流、空气、阳光、原始植被、旷野土地、森林、飞禽走兽等资源,构成了完整的自然界生态系统。生态系统各要素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给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奠定不可或缺的物质基础与环境基础。但是,生态系统的“张力”与弹性并非是无止境的,不仅自然对很多污染物无法分解,或分解非常缓慢,而且资源的更新性和循环性也都是在一定条件下才能实现的。亚里士多德曾深刻指出:“凡是属于最多数人的公共事务常常是最少受人照顾的事物,人们关怀着自己的所有,而忽视公共的事物;对于公共的一切,他至多只留心到其中对他个人多少有些相关的事物。”[17]换句话说,如果公共资源任由社会成员随心所欲地占有与挥霍,乃至是恣意妄为地践踏与破坏,那么必然会造成公共资源的彻底消亡,最终的结果又导致全体社会成员的利益受损。生态环境作为公共产品,就是属于关系到人们生存、生活与生产的重要公共资源,假如对生态公共产品无节制的过度开发、使用或破坏,就很有可能给当地或者全国、甚至是全球造成灾难性后果。因此,为避免生态出现“公共用地悲剧”,有效防范生态环境风险,对生态“公共事务”进行管理,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地方政府与国家“管理公共事务”政治职能的重要内容。

从历史上看,生态文明建设、保护环境资源始终是中国历史上治国安民的重要内容。古代治国安民的生态智慧,即使在几千年后的今天依旧熠熠生辉,闪烁着理性的光辉。概括起来,重要思想主要有这几点:一是强调在动植物生长的时令季节要封山育林保护生态,如《逸周书·大聚解》中“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二是强调捕猎不能一网打尽,斩尽杀绝,如《论语·述而》中“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吕氏春秋·义赏》中“竭泽而渔,岂不得鱼,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三是强调人与自然相处的和谐之境,如《庄子·齐物论》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西铭》中“民吾同胞,物吾与焉”,等等。四是强调生态破坏往往会导致国家衰败,如《国语·郑语》中“夫国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徵也。川竭,山必崩。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而管子和荀子更是把治理生态作为治国平天下不可或缺的重要能力之一。管子认为,“故为人君而不能谨守其山林、菹泽、草莱,不可以立为天下王”。意思是说,作为一个君王,如果不能保护自然、避免生态破坏,就不可能统治好天下。荀子则更进一步地指出保护生态对治国理政的重要意义,认为维护自然生态平衡,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是“圣王之制”,也就是统治者治国理政的最高境界。

在当代,生态问题依然是重大的民生问题,成为国家政治生活中不可忽视的考量因素。近年来,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进步,人们的权利意识越来越强,对生态问题越来越重视,生态矛盾引发的社会矛盾时常凸显,也带来一定的政治后果。比如,因为城市规划建设或生产项目落地涉及的生态环保上访问题时有发生,极少数地方因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引发群体性事件。习近平指出,“我国生态环境保护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一定程度上与体制不健全有关”[12-2]。作为执政党必须与时俱进,对生态环境战略和政策作好政治顶层设计,将生态文明建设提高到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把生态建设与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一起构成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总体布局。正如党的十九大报告所指出的,“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3]。

针对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从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采取了一系列强有力措施,不仅在生态文明建设中取得了明显成效,而且极大提升了生态文明建设的政治意义。一是根据绿色发展战略的新要求,变革政治价值观和政治思维,加大生态保护力度,改组原环境保护部、组建新的生态环境部,同时改革中央和地方的政绩考核指标和评价体系,在干部选拔任用上不单纯考察经济数字增长率。二是把环境维护、生态效益等因素纳入到社会经济发展的考核目标中,完善了保护生态环境的目标体系、考核办法和奖惩机制。三是探索实施按“划分功能区发展”的思路,综合考虑环境、资源、经济、社会等因素,划分城市功能核心区、城市功能拓展区、生态涵养发展区和生态保护发展区四类功能区域,对生态涵养发展区、生态保护发展区取消地区生产总值的考核。四是进一步深化了环境破坏责任追究制改革,实行环境破坏终身责任追究制,进一步提升了各级政府发展绿色GDP的自觉性。五是强化生态法治建设。不断建立和完善与生态保护相关的法律体系建设,实行最严格的环境保护制度,通过了被称为“史上最严”的《环境保护法修订案》,陆续修订《大气污染防治法》《水污染防治法》《野生动物保护法》等;尤其是,继生态文明建设写进我们党的党章之后,又于2018年3月的全国“两会”中增写进了宪法。生态文明写进作为国家根本大法的宪法,不仅标志着生态法治建设又提高到了新的高度,而且也是生态法治建设的重要里程碑。六是开展国际生态政治合作。在国际上中国自始至终展示了一个负责任大国的良好形象,认真履行《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京都议定书》《巴黎协定》等规定和义务,积极同世界各国深入开展生态文明领域的交流合作与成果分享,携手共建生态良好的地球美好家园,不断提升中国的国际生态话语权。

三、文化底蕴:厚植生态文化

这里强调的生态文化是狭义的,是指以实现可持续发展为归旨,以遵循生态伦理为准绳,引导人们树立人与生态和谐共进的思想建构过程,本质上是一场从人统治自然的文化转变为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文化的深刻变革。因此,建设生态文化是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必然选择,也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3]。习近平高度重视生态文化建设,他指出:“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要加强生态文化建设,在全社会确立起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价值观”[14-3]。良好的生态文化蕴意着真善美,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是物的尺度与人的尺度的统一。

生态文化的本质要义是合规律性。人类自从登上历史舞台,生产实践活动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就是依靠生产劳动从自然界中获得基本生活资料来维持的;同时,人类还要清醒地认识到自身本来就是来自于自然,是自然的成员,理应遵循自然的规律。其实,人类之所以能够统治和占有自然界,仅仅是由于人类“比其他一切动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18-1]人类只有敬畏自然,认真研究自然规律,并根据自然规律来利用与开发资源,自然才会给予回馈;反之,违背自然的规律,无节制地滥用资源,甚至于对自然进行肆无忌惮的破坏,那么人类也必然会遭到自然的惩罚。正如恩格斯深刻指出的,“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每一次胜利,在第一步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在第二步和第三步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第一个结果又取消了。”[18-2]如今,我们面对的世界性的生态危机,其根源不是生态系统本身造成的,归根结底是由于文化体系出了问题,是违反自然规律而受到的某种惩罚。对于生态文化,习近平在《环境保护要靠自觉自为》中作了精辟的论述:“像所有的认知过程一样,人们对环境保护和生态建设的认识,也有一个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由自然自发到自觉自为的过程。从只要经济,只重发展,不考虑环境,不考虑长远,到意识到环境的重要性,但只考虑自己的小环境、小家园而不顾他人,再到认识到保护环境是全人类的共同责任,生态建设成为自觉行动。”[19]

生态文化无疑是以绿色理念为主线的科学认识,是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绿色行为规范、绿色道德观、绿色规章制度、绿色政策法令、绿色体制机制等的综合与集成,客观地反映了人与自然、人与生态环境相互关系的真谛。生态文化的重要性在于,引导人们遵循自然规律,尊重生态环境,树立科学精神,掌握科学方法,促进社会进步与保护生态相得益彰,追求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与自然的有序演化之间的动态平衡与统一。从根本上说,厚植生态文化,有助于纠正为追求物质利益而不惜破坏环境与浪费资源的短视行为,有助于减少或避免因违反自然规律而受到的惩罚,从而使人类的成长与社会的发展多一些坦途、少一些弯路,多一些阳光、少一些阴晦,多一些鲜花、少一些鲜血,即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进步。

生态文化的价值指向是向善性。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中强调,“要坚持把培育生态文化作为重要支撑。”“要积极培育生态文化、生态道德,使生态文明成为社会主流价值观,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内容。”[20]生态文化的发展与兴盛需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价值引导,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需要在生态文明发展的新征程中融入新内容,因而建设生态文化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逻辑语境上具有耦合性。其一,从国家层面来看,生态文化赋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更丰富与更深刻的蕴意。富强不仅仅是物质财富的富有、技术体系的先进与军事实力的强大,而且是包括良好生态前提下能够永续发展的生态富强。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要让绿水青山充分发挥经济社会效益”[14-4],“切实做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生态效益同步提升”[21]。文明与和谐则超越了以往的一元论中心主义,彰显了生态文明的新伦理价值,强调了人与自然共生、人与人和睦、人与社会融洽的发展理念。其二,从社会层面来看,生态文化深化了平等和公正的内涵,强化了自然应有的价值,突出了自然应有的权利,把传统语境下人的平等和公正原则延伸到了人与自然作为“联合体”的关系领域里;同时突破了代间伦理边界,将平等与公正的原则又进一步延伸到了代际。习近平指出:“人与自然共生共存,伤害自然最终将伤及人类。空气、水、土壤、蓝天等自然资源用之不觉、失之难续。工业化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财富,也产生了难以弥补的生态创伤。我们不能吃祖宗饭、断子孙路,用破坏性方式搞发展。”[12-3]自然与人类共同存在于生态系统之中,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对自然存在物的平等就是对自然内在价值的肯定以及对人应当承担更多生态责任的认同,并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3]。其三,从个人的角度来看,生态文化理论所倡导的“生态诚信”,是个人生态道德约束与生态伦理规范内化于心并外化于行的准则,这种准则不仅是维护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之本,而且是生态文明中的做人之魂。因为,在生态文明建设进程中,无论多么完善的机制、多么美好的政策和多么严格的制度,归根结底都要依靠人来落实、维护与监督,人的生态诚信度是评判其最终效果的重要前提。

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生态文化向善性的归结点在于“利民”,在于人民共享良好的生态。共享是新发展理念的重要内容,是生态文明建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是坚持与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内在要求。习近平指出:“必须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共享发展就要共享国家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各方面建设成果”[12-4]。优美的生态环境毫无疑问是人民生产生活需要的重要组成部分,让人民群众共享改革发展的成果,不仅仅是狭义地指共享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发展的成果,而且必然也包括共享生态的成果。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们既要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3]。只有这样,才能让发展的成果实实在在地惠及全体人民,才能更好提升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

生态文化的目标追求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美。人和动物都会利用自然,但是两者之间有根本的不同:动物仅仅依据其本能的“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利用自然的各种原始的、纯天然的条件,但人可以依据任意的种的尺度来利用自然条件,除了原始的、纯天然的外,还可以通过加工、改造等方式来利用,即把人的内在尺度体现在自然对象中,“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22]习近平指出:“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23]“让山川林木葱郁,让大地遍染绿色,让天空湛蓝清新,让河湖鱼翔浅底,让草原牧歌欢唱……这是建设美丽中国的美好蓝图”[24]。“美丽中国”蓝图凸显了人与自然共生的核心理念,在生态之美的基础上突出了人文之美,是最具有中国气派、中国特色与中国风格的时代强音与优雅画卷。

因此,蕴含在生态文化中的“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即主体的内在尺度与外在客体的同化,具体表现为对生态系统的维护与再创造的诗意的栖居。这种山水田园的自然美、美丽心灵与美丽行为的社会美以及艺术美,不仅给人带来愉悦与舒适,而且能够促进审美心理功能的和谐发展。而和谐所反映的实质又是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感性与理性的协调与统一,是事物质、量、度等值达到动态的平衡,即“和而不同”且“美美与共”的意境。在本质上,正如马克思所深刻揭示的,这种“美”是“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5-2]。

四、主体力量:培育生态公民

社会结构主要由经济、政治、文化等要素组成,其建立、运行、发展与优化始终离不开人这一主体的活动与支撑,在社会的经济结构、政治结构与文化结构背后隐藏着的无非是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政治关系与思想文化关系。原因在于,社会是人的社会,历史是人的历史,人是一切活动的发动者和操纵者,是各种文明的创造者,是价值关系实现的中心环节。正如恩格斯所说,“人只须了解自己本身,使自己成为衡量一切生活关系的尺度,按照自己的本质来估价这些关系,真正依照人的方式,根据自己本性的需要,来安排世界”[25]。从主体尺度来看,人的活动的开展、人的需求的满足、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的发挥,能够提高经济效率、完善政治秩序、丰富文化内容,促进经济、政治、文化等社会结构要素在累积的基础上不断实现创新与发展;反之,如果离开了人这一主体及其活动,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的存在与发展不仅失去了意义,而且也因缺乏可靠的支撑而变成无源之水与无本之木。所以,在社会结构理论的视域中探讨生态文明建设问题,最终也要归结到人这一历史主体上。具体而言,发展生态生产力、建设生态政治和厚植生态文化,都需以人的活动和参与为基础与根基;相应地,建设生态文明的主体力量应是具有生态保护意识与力行生态保护行为的生态公民。

习近平强调,要强化公民环境意识,推动形成节约适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模式,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良好风尚[12-5]。树立良好的环境意识是生态公民的核心要素,作为一名生态公民应当具有三个特征。一是积极地履行环保责任。个人自己要认真践行环保理念,监督国家或地方行政机关、社会组织以及企业对环保义务予以认真落实;根据社会的发展,为推动环保规章、制度与法令的不断完善作出力所能及的努力。二是有良好的环境道德。生态公民不仅要有担当精神,还必须要有基本的生态良知,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消极美德”,如遵规守纪的底线思维;“积极美德”,如在无人监督时或法律监管盲区里,仍能做到自律的主动意识[26]。公民能够从自己身边的点滴小事做起,节约每一张纸、每一度电、每一滴水等。三是具有全球生态意识。由于生态的整体性与系统性,环境污染的影响往往不会只局限于某一特定的区域或国别,“生态公民”的环保意识也就同样无狭隘的区域或国别界限,要求主动关注与积极参与国际环保的活动,注重区域与区域或国与国之间环保事宜的沟通、交流与合作,体现“世界公民”的全球性视野。

近些年来,虽然广大群众的生态意识和生态文明建设能力有所提升,但其深度和成效还显不足。一是公民整体上的环保意识较为淡薄。但由于环保知识教育的普及化、专业化与体系化的程度还不足,还需要进一步提高科学化水平。很多公民对环保知识的了解与掌握较为肤浅,表现为碎片化、陈旧化与单一化,对于建设生态文明目的的认识也很模糊,对环保的认识很多仅仅是停留在不乱扔垃圾、不铺张浪费资源等低级或初级的层面之上。同时,一些人还没有形成内在的、高层次的生态素养,甚至个人自身在不经意间也常会作出一些污染环境或有损生态的行为。二是所提供的公众公共平台和空间较小,民间环保组织较少及发挥的作用较弱,公众参与生态决策的广泛性也不够,其透明性、公开性也有待于进一步加强。由此造成公众对环境保护的关注不足,对环境保护的参与也不够,很多环境保护的要求与规定也因为“雷声大,雨点小”而流于形式,或停留在宣传上或口号上。

从总体上说,培育生态公民要从三个重点入手。一是抓住领导干部这个“关键少数”。虽然在整个党员队伍中,尤其是与人数众多的群众相比,领导干部在数量上是少数,但承担着重要职责、发挥着重要作用。培育生态公民,如同习近平强调的,“要抓住领导干部这个‘关键少数’”,以“关键少数”示范与带动“最大多数”,就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事半功倍的作用。二是强化青少年的生态意识。生态意识的培养必须从娃娃抓起。习近平强调,要让青少年亲近自然、了解自然、保护自然,培养他们热爱自然的生态意识,既要懂道理,又要做道理的实践者。要一年接着一年干,一代接着一代干[27]。公民只有形成科学的生态思维和生态意识,才能将其贯彻落实到自身的一举一动中,切实保护生态环境。要把生态教育作为学校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内容,作为青少年学生德育的重要目标,不断提升青少年学生的生态道德素养,强化生态保护意识。三是壮大环境保护志愿者队伍。环境保护志愿者不仅自身爱护自然、维护生态,践行环境保护的规定要求,而且还积极宣传环境保护理念,呼吁其他人共同来保护自然环境。通过培育环境保护志愿者队伍,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保护自然环境的重要性,让更多的人一起参与到保护自然环境的行动中,从而在全社会形成良好的生态道德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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