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阳
(香港城市大学 亚洲与国际研究学院,香港 999077)
2016年英国经过一场举世瞩目的公投之后,“脱欧”派以微弱优势获胜。当前,全球经济从金融危机中复苏的形势超出预期,但面临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依然突出,深层次的结构性矛盾也未得到根本解决。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脱欧”不仅会对英国经济、欧盟经济构成冲击,甚至可能会重塑全球经济的未来走向。本文在分析英国“脱欧”的概况及背景的基础上,进一步探讨英国“脱欧”将给全球经济带来的影响。
英国“脱欧”事件是指英国公民就英国是否脱离欧洲联盟(也叫欧洲经济、政治共同体,简称欧盟)的提案而进行的投票以及由此引起的一系列行动及结果。2013年1月23日,英国首相卡梅伦首次提及“脱欧”公投。2015年1月4日,卡梅伦表示,如果有可能,将把原计划定于2017年进行的公投提前举行。2015年5月28日,英国政府向下议院提交了有关“脱欧”公投的议案并承诺将在2017年底之前举行投票。2016年6月23日,英国就是否脱离欧盟举行全民公决。计票结果显示,“脱欧”支持率为51.89%,“留欧”支持率为48.11%,支持“脱欧”的比支持“留欧”的多近127万票。2018年3月19日,英国与欧盟就2019年3月英国脱离欧盟后的过渡期条款达成协议。2018年6月20日,英国议会表决通过了政府提出的《退出欧盟法案》,确立了2019年3月29日正式退出欧盟之后的法律框架。根据英国议会表决通过的“脱欧”法案,英国将停止履行1972年《欧洲共同体法案》、废止欧盟法规在英国法律体系中的优先权,代之以英国国内法。法案的通过标志着英国国内在“脱欧”问题上达成原则性共识。2018年6月26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批准了“脱欧”法案,正式允许英国脱离欧盟。2018年7月12日,英国发布“脱欧”白皮书。当下,距离2019年3月29日英国正式退出欧盟仅剩几个月的时间。分析人士指出,“脱欧”公投已经过去两年时间,但英国各方围绕“以何种方式退出欧盟”等问题仍存在不小的分歧。现任英国首相特蕾莎·梅还需继续平衡政府与议会的不同立场,激烈的博弈仍将继续。同时,英国与欧盟双方也未最后谈定分手后的经贸关系以及英国北爱尔兰地区与欧盟成员国爱尔兰的边界事宜安排。事实证明,为防止此类谈判失败而达成一项保障条款相当棘手,因为脱离关税同盟的意愿与维护欧盟单一市场的完整性思维很难调和。同时,民意调查显示,几乎近一半的英国人还是愿意留在欧盟。然而,特蕾莎·梅却一再排除重新举行公投的可能性,称她的工作只是兑现2016年“脱欧”公投的结果且不会在不惜任何代价的情况下去实现达成协议的目标。而欧盟也正在努力改善其提出的“保障”条款,即不管英国退欧的后果如何都将保持爱尔兰边境开放的紧急解决方案。据《爱尔兰时报》报道,双方协议包含补充方案,即英国和欧盟如果2020年12月31日“脱欧”过渡期结束前没有谈妥贸易安排,则允许英国与欧盟维持“临时性”关税同盟,确保不在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设“硬边界”;双方同意设立审查机制,以决定何时终止补充方案。补充方案构想在英国遭到反对。不少人担忧,“临时性”关税同盟不设截止期,会让英国永久滞留欧盟。现实来看,爱尔兰和英国北爱尔兰地区的边界问题不仅牵扯欧盟成员国爱尔兰的未来经济发展和英国的国内政治,更涉及英国“脱欧”后英国和欧盟之间的经贸安排,因而成为英国国内各派之间以及英国和欧盟之间的博弈焦点。人们预测,爱尔兰边界问题虽然复杂,但并未到了完全无解的地步。在谈判进入倒计时之际,英国和欧盟之间仍在玩一场“胆小鬼游戏”,看谁在最后关头先让步。事实上,双方还是希望避免出现类似无协议“脱欧”的局面。
2018年11月19日,英国与欧盟就“脱欧”协议草案的核心内容达成了一致。该草案为2019年3月29日英国正式“脱欧”后设置了21个月的过渡期,英国在过渡期内仍继续留在欧洲共同市场与欧盟关税同盟内,享受贸易零关税待遇。协议草案强调,英欧将着眼于建立“自由贸易区”;北爱尔兰和爱尔兰之间不设立“硬边界”,但英国必须在某些特定政策领域遵守欧盟规则;英国将支付欧盟一笔大约390亿英镑的分手费,过渡期间英国也将支付欧盟年度费用且没有投票权。根据协议草案,欧盟将承认英国的“独立贸易”政策,同时进行深度监管合作。未来,双方关系的广度与深度也将随着时间而演变。2018年11月25日,欧盟27个成员国特别峰会通过了欧盟与英国“脱欧”关系的协议及政治声明。协议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对于“脱欧”过程中涉及的关键问题也就是“脱欧”过渡期、公民权利、英国与爱尔兰边界等作出规范;第二部分,确定英欧未来关系,着重于英国退出欧洲单一市场、关税同盟后同欧盟的贸易和安全关系。在经历了无数次拉锯战之后,英国终于同欧盟就“脱欧”协议内容达成了一致。2018年12月,英国议会将对该协议进行辩论、表决。有分析认为,“脱欧”进程仍存在变数,因为英国议会内部存在着严重分歧,“脱欧”协议不太可能在第一次议会投票时得到批准,英国议会保守党中的“硬脱欧”代表主张再次同欧盟进行谈判以推动英国与欧洲更彻底地脱离,而那些反对“脱欧”的人也抱着二次公投的希望以投下反对票。如果协议无法获得议会批准,那么,英国或许会走向无协议“脱欧”,也可能继续留在欧盟。
在战后至今的几十年中,美国推动经济全球化以及欧洲一体化是整个历史进程的主要轨迹和目标。然而,2008年美国爆发次贷危机后,欧美经济又陷入了危机与停滞的状态中,暴露出了长期积累的深刻的社会矛盾以及经济结构性问题。在过去的10年间,这些问题进一步积累和发酵,致使曾经塑造全球化的西方出现了巨大的逆转,大西洋两岸都出现了反全球化的民粹主义与民族主义浪潮,这股力量的强大颠覆了西方传统的理念和认知。在美国,持有反移民与贸易保护主义观点的商人特朗普意外成为共和党总统,而另一个新自由主义发源地的英国则决定脱离欧盟。总的来看,英国的“脱欧”不应该是个意外。
英国是由大不列颠岛上的英格兰、威尔士和苏格兰以及爱尔兰岛东北部的北爱尔兰以及一系列附属岛屿共同组成的一个西欧岛国,全称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因主体是英格兰故简称英国。除本土之外,英国还拥有14个海外领地,总人口超过6500万,其中以英格兰人为主体的民族占全国总人口的83.9%。经过1688年的光荣革命英国确立了君主立宪政体,18世纪60年代至19世纪30年代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完成工业革命的国家,国力迅速壮大。18世纪至20世纪初期英国统治的领土跨越全球7大洲,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和第一大殖民帝国,其殖民地面积等于本土的111倍,号称日不落帝国。英国是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是欧洲乃至全世界经济最强盛的国家之一。英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都取得了胜利,但国力也严重受损。20世纪下半叶大英帝国解体,其资本主义世界霸权的地位被美国取代。不过,现在的英国仍然是一个在世界范围内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大国。作为英联邦元首国、八国集团成员国、北约创始会员国的英国也是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
欧洲联盟是由欧洲共同体发展而来的,是一个集政治实体和经济实体于一身、在世界上具有重要影响的区域一体化组织。1991年12月,欧洲共同体马斯特里赫特首脑会议通过《欧洲联盟条约》(通称《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简称《马约》)。1993年11月1日,《马约》正式生效,欧盟正式诞生,其总部设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欧盟创始成员国有6个,分别为德国、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该联盟现拥有28个会员国,正式官方语言有24种。英国加入欧盟已经43年,但其“疑欧”乃至“脱欧”思维根深蒂固,这背后蕴含着多重原因。经济方面,从20世纪90年代强烈反对欧盟单一货币政策到21世纪初对欧债救助计划的全面掣肘,凸显了英国追求经济发展自主权并试图摆脱欧盟规章限制的决心。尽管欧盟已将《马约》中的“单一货币”条款修改为承认“多种货币”且对英国“隔岸观火”式的危机应对策略不断妥协,但并未换来英国对欧盟经济一体化模式、成员国利益分配规则以及经济活动共同决策程序等问题的认同。政治方面,保持主权高度独立是英国政府秉持的根本政治立场,但从欧盟一体化进程来看,无论是《巴黎条约》还是《罗马条约》,都体现了国家主权对超国家机构的“权力让渡”。目前,英国的单一民族主权所形成的国家中心主义与欧盟的超国家主权所形成的政治联邦主义间的重大分歧已严重影响了英欧政治生态的改善。近年来,虽然德法等国已通过修改欧盟有关条约而对英国持续示好,但英国政府对欧盟力推的政治一体化却依旧保持着深度警惕。移民方面,《欧盟宪法条约》针对人员自由流动作出了专章规定,明确提出劳动者在欧盟范围内具有自由生活和工作的权利,成员国不能因国籍不同而对劳动者的报酬、就业、福利以及工作条件等产生歧视性待遇。然而,在英国看来,欧盟移民的大量涌入已对其现有福利政策和社会稳定形成了严峻挑战,甚至可能引发“政治地震”。由此,限制移民福利并完善现有社会保障体系在英国社会已达成了广泛的政治共识。独立党党魁法拉奇认为,继续“留欧”将导致英国移民数量失控,只有“脱欧”才能从根本上控制移民并拒绝“没有充分理由”的避难请求。文化方面,“日不落文化”与欧陆传统理性主义的天然差异造成了英国社会对欧洲事务的消极和冷漠。特别是从法律体系来看,英国是欧洲唯一采用海洋法系的国家,在渊源分类、诉讼程序、编纂方式等方面同其他欧盟成员国都有着较大区别。上述多种因素相互交织弥合,无形中增加了英欧合作的不确定性并折射出了“脱欧”所内生的根本缘由[1]。
总之,英国之所以要“脱欧”,并不是因为“任性”,而是想拿回边界管控、立法等主权,重新成为“独立国家”,限制来自欧盟的移民入境也是其重要的考量之一。“脱欧”的直接肇因乃是10年来欧盟经济萎靡不振、折腾不停的欧债危机、欧元区居高不下的失业率等。英国并非欧元区国家,它可以发行自己独立的货币,从而有利于保持出口竞争力,拥有自主的财政政策。这些都使英国很难真正地加入欧洲大陆的事务处理。“脱欧”后英国可以省下每年需缴纳给欧盟财政的款项,减轻预算压力;避免因为欧盟国家移民的增加而进一步稀释本国公民的社会福利;许多中小企业则可以不受欧盟规章制度的钳制,就业机会可能会因此增多;等等。当下,英国主动出击,旨在赢得更多的利益和话语权。
英国“脱欧”公投后瞬间震动全球金融市场,英镑与欧元大幅下跌,美元、日元以及黄金等避险资产快速上涨。从短期看,对资本市场的影响非常巨大。英镑对美元的汇率跌幅超过10%,很多国家的汇率也都有大幅的波动。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斯蒂格利茨认为,由于英镑贬值,英国“脱欧”不会产生深远的经济影响。而克雷登能源的负责人斯科特·约翰逊则认为,尽管有这种乐观的态度,但人们依然担心英国“脱欧”会对全球经济产生不利影响。随着英国“脱欧”议程进入关键性节点,各类消息都可能给金融市场带来波动。对于全球而言,英国“脱欧”在一定程度上是“去全球化”思潮的反映。经历一个复杂而未经考验的退出过程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不仅会对英国和欧盟的经济构成冲击,甚至可能会重塑全球经济的未来走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第一副总裁戴维·利普顿警告,英国“脱欧”可能影响全球化进程,各国应采取集体行动支持多边合作,共同应对全球经济的挑战[2]。
由于欧盟是英国的最大贸易伙伴,占英国整个贸易的50%,“脱欧”将使英国的贸易下降、投资减少,贸易环境恶化。由于英镑贬值和缺乏短期劳动力,中小企业在英国市场将面临严峻的形势。自英国“脱欧”公投以来,34%的中小企业进口成本上升,雇佣高素质员工也比以前更难了。然而,如果负面影响仅仅集中在中小企业上,并不足以表明“脱欧”将导致全球经济的动荡,因为这些小公司大多没有国际经济供应链,也没有跨国合作项目,只是较多地关注于该地区的销售和采购。英国是个小型开放经济体,其去制造业的进程已持续多年,服务业对于英国经济的支柱作用很明显,因而英国中长期的经济走势更依赖海外的需求和汇率变动。欧洲大陆是英国最大的金融贸易等服务业海外市场,英国退出欧盟将带来贸易服务协议的变动,可能会影响英国的金融贸易等服务业。尽管这些并不意味着英国经济将受到严重打击,但一些行业的投资会出现不确定性,进而制约英格兰央行的利率决议和英国经济的增速。因而,从中长期来看,最重要的依然是英国金融中心地位的变化可能会产生的各种不利影响。“脱欧”将减轻英国对欧洲援助的负担,但也必然导致其资本和人力自由流动受阻。伦敦作为全球首要的国际金融中心之一,也是多家全球系统性大型金融机构的总部或区域总部所在地。作为国际金融机构进入欧盟的重要跳板,伦敦管理着约85%的欧盟对冲基金资产以及约50%的欧盟存款保险。“脱欧”将使伦敦大部分的金融职能转移到欧洲大陆,海外企业可能不再将英国视为开展欧盟业务的最佳跳板,这样一来伦敦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难免受到影响。此外,“脱欧”可能会在英国内部产生一定的示范效应。在这次公投中,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均支持“留欧”,而上次苏格兰独立公投最终选择“留英”很大程度也是希望留在欧盟。目前,英国选择“脱欧”,不排除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将有可能要求独立。若出现分裂的话,英国可能无法继续保持世界第五大经济体的地位。“脱欧”之后,尽管英国仍可通过联合国安理会成员、北约成员等角色发挥作用,但不再能够通过欧盟成员国身份影响欧盟决策,也不再能够依托欧盟而发挥超出自身实力的影响力。
“脱欧”将可以使英国节省巨量的欧盟会费,也可以免受欧盟经济的负面影响,从而让货币政策更加自由。英国的金融业优势是长久以来积累的,有全球通用的语言、稳定的法律体系、灵活的就业市场、健全的金融体系以及比多数欧洲国家更低的企业税,这些优势并不会随着“脱欧”而改变。如果英国经济继续保持稳定增长,其发展前景将被看好,因为庞大的欧盟管制体系限制了英国的行业发展及英国同其他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议,“脱欧”后英国可以依靠自主的经济政治体系而不受欧盟所限制,从而更好地为长期经济利益做准备。相比于欧盟,英联邦国家拥有更多的人口和更广的面积,“脱欧”后英国将会重视与它们的关系。自英国加入欧盟后,英联邦的一体化进程没有取得进展。英国“脱欧”将会为英联邦国家之间带来更好的发展前景。“脱欧”后英国还将开始同亚洲、拉丁美洲之间的经济合作,这将促进英国和新兴国家的经济发展。此外,“脱欧”并不意味着英国不与欧洲大陆进行经济联系。由于英国同欧盟之间地缘及政治的原因,双方将会签署和补充一些用来保持一定程度交流和发展的多项协议。未来,基于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和欧洲主义的复兴很有可能会促使英国再次加入欧盟。但到那时,英国必须接受加入欧元区的程序、申根协议、烦琐的谈判程序等,也不会得到先前的特权和特殊待遇。
在目前情况下,各国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协调将更加困难,欧盟地区经济的复苏将因英国“脱欧”而受到影响。从中长期来看,欧盟实力受到削弱似乎不可避免。英国和欧盟在经济贸易上相互依存度极高,一旦英国退出欧盟,不仅英国受损,欧盟其他成员国也将蒙受交易成本上升的巨大损失。在预算方面,英国是欧盟预算第四大净出资国,前三名是德国、法国和意大利。英国“脱欧”后,欧盟的整体预算和再分配将受到影响,欧盟成员国不仅需要补上预算窟窿,而且需要调整相关的补贴方案。业内人士普遍认为,未来英国“脱欧”后伦敦银行、证券、基金等具体业务产生影响的外溢性的逐渐放大,必将波及整个欧盟市场并形成巨大的“负涟漪”,从而拖累欧盟经济的增长。由于在竞争力、经济发展水平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的国家加入欧盟,致使欧元区经济结构失衡,因而欧盟希望通过银行业联盟和金融体系来实现平衡。英国不愿承担欧债危机的责任而决定离开欧盟,由此则会造成欧元区经济失衡整改进程的推迟。尽管欧盟成员国的矛盾突出且已出现“一分为二”的态势(即未遭受欧债危机打击的德国等“北方成员国”和遭受欧债危机打击的希腊等“南方成员国”),但之前的欧盟经济一体化进程并未出现严重的倒退。当下,英国主动“脱欧”既是源于对现存欧盟制度框架的不满,更是遭遇身份焦虑和认同危机后作出的反制之举。若此“脱欧”风潮持续蔓延,负面示范效应将不断发酵,将会使原本并不稳固的欧盟成员国关系面临更加严峻的“道德风险”,甚至可能导致欧盟经济一体化进程出现大幅度倒退,从而改变现有全球政治经济的格局。对于英国“脱欧”,如果欧盟不施加适度的惩罚,那么其他成员国将效仿英国“脱欧”的行为,最终会造成整个欧盟和欧元区解体。考虑到当前全球经济的敏感与脆弱,欧盟可能会对英国施加适度的惩罚,但如果惩罚过于严厉又会对双方的经济增长造成压力。近年来,随着英欧矛盾的集中爆发,各国分离主义势力也不断抬头,德国巴伐利亚州、法国科西嘉地区、西班牙巴斯克地区、意大利威尼托地区以及比利时弗拉芒地区等正纷纷积聚力量寻求特殊地位,“独立运动”的火苗在欧盟内部呈现出燎原升级的态势。英国“脱欧”将使一些焦点冲突激化,若此未能得到有效的管控,或将进一步导致地缘政治风险上升,这对当前低迷的欧盟经济无疑是“雪上加霜”。
摩根大通的数据显示,英国决定“脱欧”后导致美国的长期债券利率下降,10年期的美国国债收益率创历史新低,为1.38%。36%的美国国债市场收益率为负,1万亿美元的公司债券收益率也为负。然而,英国和欧盟的对外关税是一致的,英国“脱欧”后的关税不会大幅增加,这对美国的贸易影响有限。相比于英国,美国同欧盟之间的贸易合作更加紧密。目前,美国和欧盟已经开始了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谈判,谈判进展也在逐步加快。英国“脱欧”不会直接影响美国同欧盟之间的谈判,毕竟欧盟的经济实力大于英国。英国“脱欧”公投后,英镑、欧元对美元贬值,美元的指数上升,这对美元相对有利。随着英镑、欧元不可避免地受到负面影响,美元将获得实质性支撑。如果大量欧洲资本回流美国,将使得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更加自由。此外,受英国“脱欧”忧虑升温等因素影响,素有“保险货币”“妖币”之称的日元汇率则一路飙升。日本的利率长期处于极低的位置,全球的投资者都借日元换成其他货币进行投资。英国“脱欧”公投成功是对欧洲一体化的重大打击,受此影响英镑出现大跌,欧元的信誉也随之降至冰点。投资人为了规避风险会把手上的英镑、欧元出手而去买比较稳定的日元,这些钱是以美元结算的,日元兑美元相对就会升值,一升值就促进更多人投入日元,循环下去日元就会暴涨。然而,日元飙升带来的出口急速恶化、旅游业由盛转衰等局面,则给持续低迷的日本经济构成难题。
英国“脱欧”对中国的负面影响不宜低估。一旦“脱欧”变成现实,英国甚至欧盟都将面临新的一轮政治势力的“洗牌”,不仅会对正在稳定发展的中英关系、中欧关系带来诸多不确定性,而且也会对中英国际产能合作、中欧投资协定谈判、中欧自贸区联合可行性研究等产生一定影响。同时,“脱欧”所形成的“新英国”“新欧盟”外交关系势必会提升我国政治外交运筹的难度,增加我国应对相关国际敏感问题的压力,加大我国对外开放的风险。然而,由于中国的经济规模较大,未来英国、欧盟同中国的贸易与投资不会出现明显下降,但由于全球投资者偏好规避风险的资产,因而贬值的压力对于人民币而言并没有消失。从中期来看,中国经济发展相对比较稳定,仍然保持中高速增长。出于对欧洲市场不稳定的担忧,中国市场可能会对投资者有更大的吸引力。与西方不同,中国在市场开放、社会治理以及社会公正等方面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可以通过改革做加法,而西方只能做减法,即在市场开放、社会公平等方面逐步回撤。由此,民粹威胁下的西方只能破坏现状,而中国改革则可以完善现状。这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此外,全球化进程逆转虽然对中国出口不利,但在战略上是一个机遇,因为中国经济正从外向型向内需型转变,富裕起来的14亿人口是一个巨大市场,中国可以进一步开放市场,在欧洲持续动荡、日本经济僵化的背景下吸引西方服务业与高端制造业,向新兴市场国家敞开市场,并利用主导优势制定新的规则。当然,我们不仅需要释放市场的力量,打破垄断,而且需要重视社会公正,缩小贫富差距,避免经济丧失活力,通过全面深化改革不断推动市场与社会的进步。当前,我们可以采取“一个支持、一个警惕、两个做好”的综合应对策略。“一个支持”,即支持欧盟在兼顾各成员国利益的前提下推进结构性改革。应充分认识欧盟在国际政治经济中的重要地位,支持欧盟通过推动单一市场建设进行结构性改革以及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同时,要加强中欧宏观经济政策协调,以更娴熟的外交技巧强化贸易和投资合作机制建设,敦促欧盟尽快承认我国的市场经济地位,打造中欧“和平、增长、改革、文明”四大伙伴关系。“一个警惕”,即警惕分离主义和民粹主义对全球经济的潜在风险。关键是强化风险管控意识,积极应对人民币汇率波动,紧密监测国际资本流动,密切关注主要经济体货币政策的走向,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国内金融体系的冲击。“两个做好”,即做好英国“脱欧”巨大风险的预案和做好“一带一路”建设的利益平衡工作。应建立英国“脱欧”高、中、低三级预警机制,深入研判政治、经济、社会等多重风险,主动作为、积极谋划并提前布局,将对外贸易和境外投资风险降至最低。同时,应更加注重平衡好各方利益,更加注重把握好合作尺度,进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行稳致远[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