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卡尔维诺作品的第一页

苏尘惜

百分之一

伊歆胃痛难耐，深夜一个人跑到医院挂水，乔白看到她发的朋友圈，冒雨开车来接她。伊歆没想到，一年多未见，当她见到乔白的那一刻，虽然疼痛还在，但心里开满了花。

伊歆喜欢乔白，当年他和她是同事，她是刚入职的小员工，对他无比崇拜。

每天早上她都早早到办公室，把所有人的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当然乔白那张桌子她擦得最卖力。中午食堂的饭菜难吃，她总是到处为他搜罗好吃的外卖。美食是工作的动力，吃好了才能心情好，心情好才能多看她几眼，不是吗？

她追得卖力，乔白却只是副事不关己的状态，她的好意来者不拒，回应嘛，那是没有的！

后来次公司聚会，伊歆拿着酒杯找乔白，气势汹汹地说“接受我你就喝一杯酒，拒绝我你就喝五杯白酒”伊歆知道乔白酒精过敏，這五杯酒肯定是不敢喝的，但结果是她失策了，乔白“咕噜咕噜”把五杯酒都灌进了肚子，昏昏欲醉地对她说：“大小姐，满意了吧？”

怎么说呢，职场恋爱搞得轰轰烈烈总归不好，乔白只觉得同事们看他的眼光也有点不一样了，直到后来伊歆迅速找了男朋友，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她并非移情别恋，只是觉着脸丢大了，找个方式弥补而已。这样一来，她完全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你不接曼我是你的损失。

她一直以为有了新男友，单相思自然会终结，可结果不尽如人意。她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力气去喜欢新男友，剩下的百分之一，装着乔白。可与新男友没能维持多久，百分之九十九的力气悬空了，剩下的百分之一逐渐扩大。

微信上只要有乔白的一句留言，她几乎都在两分钟内回复。经历过一次追爱挫折，哪还敢发起强猛攻势，只能用微信保持着联系，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算熟络，这就够了。

自乔白雨夜中来接过伊歆之后，伊歆有了借口再次靠近乔白。周末，她用烤箱做了个精致的蛋糕，要答谢他的帮助。她试探着询问何时上门方便，乔白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家你又不是没来过，不嫌邋遢随时欢迎。”

哈，他现在应该没有女朋友。

伊歆哼着小曲将蛋糕装进精致的盒子，好一番打扮才出门。

未开封的书

伊歆来的时候，乔白正伏案加班。

“连周末都加班，这么勤奋估计离经理的位置不远了。”

“还真不是勤奋，我习惯了在截止期之前做事情，这是坏毛病，得改。”乔白把桌子稍微收拾了下，腾出一个地方给伊歆放蛋糕。

“拖延症，现代人的通病。”伊歆边说边环视了下屋子，走到书架旁，“全是卡尔维诺的书，可怎么都塑封着？还没看？我记得很久前你的购书心愿单里就是这些吧？”

一年前，伊歆找他帮怔买书，瞧见他整列的书单，问他为什么不买。

“等优惠活动呗。”

“你又不缺这点钱。”

“就是想等个时机。”

等到了时机，买了书，乔白打算整个空闲点的时旬再来阅读，所以就一直搁在书架上没动。

乔白的书架上还有两本关于治疗拖延症的书，方法罗列大堆，可愣是没有个适合他的，所以两本书他看到一半就不看了。

伊歆已经替他收拾起屋子，嘴里念叨着：“你这拖延症也太严重了，别放弃治疗。”

将近一年时间未见的隔阂，在三言两语司化成了浮云。

那天回家以后，伊歆也在购书网站买了卡尔维诺系列的书，既然他拖着不看，她可以先看起来啊，说不定还能增加聊天的话题。

伊歆说到做到，她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啃完了书，有些缥缈的语句她根本没办法理解，但对此她都做了详细的记录，并且孜孜不倦地在网上搜罗各路人士的书评，企图更好地理解。

在追求乔白这件事上，她总有使不完的劲，以前是明晃晃的表达，现在只能寄托在研究他喜欢的东西上。

暧昧距离爱情有多远

伊歆想，以前被乔白拒绝，可能是她的爱慕太过高调，或许只需要改变方式，让他生活里习惯有她，也许爱着爱着就永远了。

刚开始，伊歆说她公寓的煤气灶坏了，想借乔白的厨房使使。

“那搭伙吧，厨房、食材随便用，你负责过来烧就行了。”乔白答应得利索，一般男人都不喜欢做饭，在伊歆看来这是最好的切入口，见面次数多不说，关键还能用胃拴住他。

除了加班的日子，乔白家的餐桌上总呈着两菜一汤，基本能保持一周内菜色不重样。习惯在快餐店填饱肚子的乔白哪经受过这仗势，只要不加班.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后来他要投资商铺，在网上论坛、房产中介、开发商公司之旬未来回回转悠，就是没有合眼的，要不就是价格高了，要不就是投资价值不大。伊歆的闺密刚好熟悉这块，她要来详细资料，递交给乔白时说“闲时整理的，你看看有用不？”

她尽量让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看起来毫不费力，没有谄媚，没有讨好，用温和的方式侵入他的生活。

乔白也不是没有回应，孙燕姿的上海演唱会，他陪着她起去，在嘈杂的人群中尽力护着她。回程时已是半夜，他为她点了碗海鲜粥，将虾和蟹都盛到她碗里“你爱吃，多吃点。”

那晚伊歆彻夜失眠，因为孙燕姿，也因为乔白。

爱慕这件事最怕的就是无动于衷，乔白只要有点点的回应，伊歆就觉得值。即使在暖昧中前行，至少看到了些许爱的痕迹。

暧昧距离爱情有多远，一个吻？一个拥抱？伊歆无时无刻不在伺机探寻。

那天聚会结束，乔白和伊歆都喝了点小酒，脸上隐隐泛着红晕。等出租车的间隙，她抓着他的手，踮起脚尖想借着些微酒劲吻他。

只是一瞬间的触碰，他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接通后听到一个温软撒娇的女声。最近，这个电话每晚这个时候准时造访。

伊歆木然站着，听着乔白讲电话的温柔语气，刚才升腾起来的情愫顷刻之旬消失殆尽。

她在聚会土喝了不少酒，在乔白挂完电话那一刻，她强颜欢笑问他：“说话这么温柔，女朋友啊？”

乔白有那么一瞬的愣神，随即摆手“瞎说，都是朋友。”是啊，都是朋友，她也只是朋友。乔白说要送她回家，她说聚会时肚子没填饱，拉他去大排档又点了桌子菜，还有白酒。

他满是不解，让老板退了白酒。伊歆迅速打开了瓶盖，一杯下肚，她笑得有些夸张“我是酒鬼啊，你不知道吗？”一杯、两杯、三四杯，五杯下肚后，她忽然认真地注视着乔白，说，“五杯，两清啦”

乔白以为她说的是醉话，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两清”是什么意思。他拒绝她那次喝了五杯酒，现如今，她不打算爱了，所以偿还，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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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白从厨房端出番茄蛋汤，只一勺进嘴，便尽数吐掉，太咸。

他明明照着伊歆的步骤做的，味道却天差地别，再加上得知伊歆居然去相亲了，而且对相亲对象很满意，婚礼已经排上日程，他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乔白想不明白，最开始她那么小心靠近，最后怎么就轻易离开了？其实她给了答案的，她在朋友圈更新过一条状态：我不怪你有拖延症。

爱情有拖延症吗？或许根本就是不够爱吧。从一开始，他觉得拥有伊歆的爱理所当然，一直是她在靠近，他只需给予点回应，就能泛开大大一圈感情涟漪，他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卷入了其中。

他用暧昧留着她，以为任何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都来得及，就像书架上卡尔维诺的那摞书，随时翻开来都可以看，但是……现在他知道，伊歆不会再回来了，因为他迟迟不肯翻开第一页，直到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