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斯坦小镇阿尊

齐亚德·杰尤西

巴勒斯坦小镇阿尊（Azzun），好似一匹野马。每当我回老家路过小镇阿尊时，我都有这种感觉。

阿尊和我的老家杰尤斯同属巴勒斯坦约旦河西岸地区盖勒吉利耶省。当年，殖民者在小镇入口建造了宏伟的矿石材质的大门，将其与周边其他村镇分隔开来。每次经过小镇阿尊，我都想走进去转转，看看小镇能否透露给我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好让我能用纸笔和相机记录下来。

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提到这个小镇名字的由来。有人说，“阿尊”来源于阿拉米语，本意是“坚固”、“根基稳固”，而且当地百姓热情好客（单词发音同aziz），这个小镇也就被叫作“Azzun”了。也有人说，小镇的名字源自一个名为“艾因·阿兹”的泉眼，那里以树木繁茂、果实累累著称，小镇就被叫作“Azzun”。我个人倾向于第一种说法，因为我认为有史料和古迹作为依据比较可信。

也许很多人没有听说过阿尊。其实，在公元1187年哈丁战役之后，阿尊就已经建造完毕。在奥斯曼帝国时期，连接纳布卢斯和雅法城的道路就经过阿尊山谷。现如今，阿尊位于纳布卢斯市和盖勒吉利耶市两座城市之间，距离图勒凯尔姆市南部大约二十二公里。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阿尊当地的小伙子阿卜杜拉·朱黛，又通过他认识了他侨居伦敦的妹妹努瓦勒·朱黛·穆萨，让我了解了更多发生在阿尊的故事。之前休假期间，我游历了巴勒斯坦中部城镇拉马拉，又回了趟老家杰尤斯，并特意抽出时间约阿卜杜拉见过一面。

我去阿尊那天，天气酷热，气温比往年的平均温度高出十度，但是良机难觅，我不想浪费这次拜访阿卜杜拉的机会。于是，我租了一辆车，驱车前往。我和阿卜杜拉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彼此十分投缘，都对这次会面充满了期待和热情。阿卜杜拉用当地纯朴的阿拉伯人的传统待客方式招待了我，我们聊了很久，直到阿卜杜拉的兄弟法达勒·阿卜杜·加利勒·哈瓦里来他家看他，才一起出门闲逛。

我站在阿卜杜拉家旁边的一处高地向远处眺望，朝着拿破仑时期法国殖民者驻扎的地方望去，脑海中浮现出我曾经读到过的发生在那里的一场著名战役——在那场战役中，阿尊人民及周围十来个村镇的百姓奋起反抗，击退入侵者。

当年，拿破仑攻下雅法城后进军阿卡城，之后派出了由大军官迪马斯（杜马斯）率领的一个连，欲攻打纳布卢斯。迪马斯的部队与纳布卢斯当地百姓交手，战争异常激烈，生于阿尊的大英雄阿比德·穆里哈亲手杀死了迪马斯。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迪马斯的死导致他的部队溃败。

纳布卢斯百姓没有轻易放过法国士兵，他们将撤退中的士兵包围，并点燃了周围的植被。最终，法国士兵死的死，逃的逃，被捕的被捕。纳布卢斯人民的胜利点燃了阿尊人民反侵略的情绪，纳布卢斯“火之山”的称呼就来源于这场战役。著名诗人伊本·纳布卢斯·易卜拉欣·图卡恩曾用诗歌记录下这场战役，他写道：有人问，阿尊如何用法军的鲜血着染山谷腹地？

這处战争遗址讲述了阿尊历史上许多英雄的故事。但无论是阿尊镇还是盖勒吉利耶省，都没有在战争遗址处修建纪念碑，也没有放置写有历史简介的牌子。如此一来，后人如何能够了解并铭记这段历史呢？

我在友人的陪同下，继续往山顶走，那里有一个古老的小村子。每一个历史悠久的村镇，以及与迦南有历史渊源的村镇，几乎都位于高山之上，像（君主）坐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一般。这是出于防御目的，通过俯视周围情况观察侵略者的一举一动。我发现，大部分村镇都有一座被称为“瞭望台”的小山，站在“瞭望台”上就可以观察山谷及村镇附近平原的情况，一旦侵略者向村镇靠近，或是在远处集结，“瞭望台”就可以通知当地村民，做好准备抵御外来入侵。

我在登山过程中发现，仅有小部分房屋保存完好，静静地诉说历史故事，大部分建筑已经倒塌，美景与古迹不再。还有一些建筑像是榨橄榄油的作坊，已经被废弃，常年闲置，现如今只残留一些石块，仿佛在默默地、痛苦地讲述历史。我感到，祖辈的灵魂仿佛就在我周围飘荡，为我讲述迦南人的故事：每个经受过侵略创伤的国家，都曾为反对外来侵略做出过贡献，并留下一些历史印迹。

我走进一座被废弃的房子，那是个运用拱架结构修建的宽敞的大房子，巴勒斯坦有四百来个村镇都运用这种结构修建房屋，可以避免屋顶积水。房子的墙壁厚实，足够抠出一个壁橱收纳扫帚一类的居家用品，或是储藏粮油。不过，我在阿尊的其他房子里并没有看到这种储藏粮油、种子的方式。非常遗憾的是，我参观的这个运用拱架结构的大房子尚未得到修缮或保护，更谈不上成为记录历史的标志性建筑。曾经的橄榄油榨油作坊里，榨油设备也不见踪影。

我突然想起来，我曾去过约旦河西岸一个叫贝特利德的村子，那里古老的橄榄油榨油作坊得到了良好修缮。当地政府还修建了小型历史博物馆，位于妇女合作协会总部办事处附近。一个地方对文物的保护力度高下立判。

我从大房子里出来在附近转了转，发现其他建筑已经倒塌，饱经岁月蚕食又无人问津，就拍了几张废墟和拱顶的照片。

我在阿尊古老的清真寺周围，寻到些迦南地、拜占庭时期、罗马时期的历史印迹。目前的考古发现都证明，迦南人曾在这个清真寺一带建城。可惜，几乎没有一处古迹得到保护，即便是被送进博物馆一类的地方保护起来的文物，也没有配文字介绍，参观者根本看不懂其中的门道。

我把自己拍下的反映历史的照片给图勒凯尔姆博物馆和旅游局的朋友们看，他们很兴奋，带我故地重游，重新回到那些能够反映历史文化的地方仔细参观，其中就包括离我老家杰尤斯不远的一处废墟。

结束了旅程，我回到家中酣然入睡。第二天，阳光明媚的清晨给了我一个深深的拥抱。我坐在阿曼生产的地毯上，喝着咖啡，回忆着在阿尊游览的点点滴滴，广播中传来法鲁兹的歌声：“亲爱的，我在老白杨上刻下你的名字。亲爱的，你在沙子上写下我的名字。我是如此厌恶让人伤心的悲情故事。亲爱的，你的名字还刻在老白杨上，而我的名字已消失不见。”

我喃喃自语：“希望小镇阿尊和我的祖国明天更美好，好让我们一起继续了解阿尊的故事。我的读者们，也祝愿你们明天更美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