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会鑫
早饭后,德顺正戴着老花镜再次翻看昨天的报纸,那上面有儿子振山在市廉政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老伴儿边收拾着茶几上的零碎物件,边慨叹不已,说儿大不由娘。德顺把眼镜片后的黑眼珠子往上翻了翻,问:“咋啦?又是哪个孩子惹着你了?”
“唉,你说这振山在兄弟姐妹中应该算是最听话的了,可自打做了领导——”
“做了领导咋了?他不就是个市长吗?他官就是再大,也还是咱的儿子,他敢不听他娘的话?”
“唉,你还甭说,如今我的话在他那还真的不管用了。”
“有这事?”
“前天,我打电话让他帮他老舅说个情,可他却说这事他管不了,还说什么不管是谁,该法办的就要法办。”
“你说的这事我咋不知道?”德顺摘下老花镜。
“我觉得这又不是哈大事情,所以,也就没跟你说。”
“看把这小子能的,现在是六亲不认啊,皇帝老子还有三个穷亲戚呢。老婆子,你别上火,凡事有我给你做主呢。”德顺知道老伴儿心脏不好,得先宽慰她两句。
正说话间,德顺的老年机响了,德顺按了下接听键,里面立即传来大女儿淑贞的声音:“爹,您说咱这个做大姐的,对几个弟妹咋样?”
“那还用说,打小你就事事让着他们,特别是振山,你有哈好吃的,总不忘给他留着,振山常说这辈子都忘不了你对他的好。”
“爹,您就别替振山说话了,人家现在可是个大官,哪里还能记住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德顺哈哈一乐:“听你这话好像很有情绪啊?”
“爹,您是知道的,您外孙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称心的工作,如今振山做了市长,只要他关照一声,咋都能给他外甥谋个好差事,可他倒好,说什么孩子的路得靠孩子自己去走。”
“淑贞啊,你弟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该帮忙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帮上一把呀,你放心,凡事有爹给你做主呢。”
德顺好言宽慰了一下大女儿,刚挂了手机,手机又响,德顺一接通,小儿子振海便埋怨道:“爹,您跟谁通话呢,咋老是占线啊?”
“咱跟你姐说会话,咋了?打电话给我有事啊?”
“爹,瞧您这话说的,没事做儿子的,就不兴问候问候您啊?”
“哼,你那花花肠子有几根有多长,别人不知道,爹还不清楚啊,你小子要是没事求你爹,会想起来打电话给我?”
“爹,真是知子莫如父,啥都瞒不了您。爹啊,有件事您得帮帮我,市里有项道路工程,我想把它拿下来,只要我哥说句话就行了,可他偏说什么,要参加公平竞标。”
德顺深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不开个家庭会议是不行了。“振海啊,你通知一下你姐你姐夫,你哥你嫂子,还有你妹你妹夫,就说是我说的,明天晚上六点前,必须回老家参加家庭会议,你们两口子也不例外!”
听了爹的吩咐,振海喜不自胜地把爹的意思通知到每一个人,心里话,哥哎,你就等着回家挨咱爹训吧。
第二天下午六点前,兄弟姐妹几个都成双成对地赶了回来,德顺眯眼带笑,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自己这一家之主的感召力还在。
振山夫妇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不无歉意地说路上堵车误了时辰,母亲只是望了振山夫妇一眼,爱搭不理的,妹妹淑梅也说,“那是因为你官大架子大,所以才路道不畅。”振山也不在意,他知道妹妹对他有怨气。
“淑梅,好好跟你哥说话,不许这样没大没小的!”德顺沉声喝道,接着,又清了下嗓子,说:“今天,把你们叫回来,主要是为了说一下振山六亲不认的问题。”德顺望着振山,振山笑眯眯地说:“我今天回来早就做好挨批的准备了。”德顺一字一顿道:“振山啊,不是爹说你,你不就是个市长吗?做了市长就可以六亲不认了?你姐对你那么好,可她求你帮个忙,你都不答应。”
“是啊,乌鸦还知道反哺呢!”淑梅插话道。
“你不要插嘴,我话还没说完呢!”德顺瞪了这个被自己嬌宠惯了的小女儿一眼,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振山,你弟想走你一个后门你也推三阻四的,你妹要提干,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什么需要在基层多锻炼几年,最不应该的是你连你娘的面子都不给,你娘心里有多伤心啊!振山啊,他们可都是你最亲的人啊,你就不能为他们豁出去一把?大不了不就是丢官坐牢吗?你要是真的因为他们而丢官坐牢,他们能不去看你吗?你放心,真的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你爹和你娘一定一起去看你——”
“老头子,你别说了,我是人老犯糊涂了。”
“爹,您别说了,我们知道错了。”
“你们错了?你们有哈错?”
见老伴儿和众儿女把头低垂下去,德顺说,“你们知道吗?振山虽然做了市长,成了一方的父母官,但他不是咱老百姓的父母,他永远是咱老百姓的儿子,他要是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家人谋私利,那他就是犯罪呀!”德顺又喝了口茶,稍微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转身对振山媳妇说,“兰英啊,振山这一路走下去,会不会犯浑,主要得靠你了,你可得替我经常敲打着他。哦,对了,以后啊,每隔三五个月开一次家庭会议,咱得给振山多敲敲警钟。”众人一致表示赞成,说愿意为振山保驾护航。
振山笑了,一家人全都笑了。
(责编/刘博)endprint
领导之友·综合版2017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