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然
简介:当重度伤患林白白,遇见高冷高傲以及高高在上的王爷李幽容,该如何有效的抱好大腿求收留?
有一种我乐意,叫只要和你在一起,人在险途也欢喜。
01“骚年”何弃疗
篝火营地,月华如练,夜静寒声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渐近,惊破了寂然的长空。马背上手握缰绳的少年一袭甲衣漆黑如墨,衬得身量格外纤瘦。
眼见临近营门,少年丝毫没有勒马的意思,反而胯下白驹仰头长嘶,猛然一跃,踢翻营栅,无视岗哨的叱问,飞一般地向着中军大帐冲去。
李幽容负手立在沙盘前,眼神冰冷,由着帐外侍卫挽弓,乱箭射中一人一马。
那馬匹颇具灵性,挡了大部分箭,汩汩地流着鲜血,也仍然尽可能地以沉稳的姿态跪地,倾力将马背上的人往李幽容的跟前送了送。
玉雪融?他注意到马儿额头上奇特的水滴印记,如冰雪初融。这马可是镇北大将军林信的心头好!
李幽容慌忙接住从马背上落下来的少年,只见其双目紧锁,嘴唇泛着黑紫,身上有淡淡的胭脂香气,胸前柔软如棉的曲线刚好抵在他的怀里……分明,分明是个姑娘。
“快传医官。”李幽容蹙起眉头,抱起她紧走两步,将其安置在帐侧的卧榻上。
医官来得匆忙,跪在榻边一阵检查验看,然后朝李幽容一拜:“王爷,此女本就身中剧毒,进帐之前,已经身亡。”
“是何毒?”李幽容疑惑道。
“她吸入了大量东枯草的粉末,王爷知道,这毒无解。”医官直言。
东枯草……用百种毒草提炼出来的,配方精绝,为宫廷特有,平时用于处决皇族,或者,有皇族领兵出战时,若被俘,当在受辱前服此毒自尽,以保全皇族尊严。李幽容此次出征,腰间的荷包里,就装有这样一粒药丸。
她究竟是谁?如何中的东枯草之毒?又怎么会在深夜往这苦寒的边塞营帐奔闯?
“老臣有句话,命侍卫们找处地方,悄悄地好生安葬了吧。”医官提醒。
李幽容尚在迟疑,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一双冰冷的双手死死地攥住,与此同时,卧榻上的林白白一阵呛咳,气若游丝地开口:“大夫,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王爷,老臣从医数十载,从未见过中了东枯草之毒还能生还的。”医馆赶紧把脉,惊奇不已。
李幽容眼里不见情绪:“既然人活着,那请医官救治。”
“依老臣看,得先拔箭止血,再清东枯草的余毒。只是,军帐的麻醉剂已经用完,这拔箭的疼痛,需要生扛。”医官如实说道。。
拔箭?没有麻醉剂?趴在卧榻上的林白白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位王爷老大,我觉得我刚才只是回光返照,不如你们还是当我死了吧。”
“姑娘,有伤当治。”李幽容耿直相劝。
“不用麻烦了。直接来瓶上好的毒药就行,三秒毙命无痛楚的那种。把你们的鸩酒,什么鹤顶红、见血封喉、藏红花……统统拿出来,快,速度,hurry up!”林白白一脸生无可恋,没工夫跟他啰唆。
“姑娘这是要求死?”
林白白拼命地点头:“难道我的表达方式还不够直接?”
没想到李幽容依然对她不依不饶地劝说道:“既然死都不怕了,又何惧让医官尽力一试?”
“我是不怕死,可我没说不怕疼啊。”林白白欲哭无泪,“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别折腾我了,行吗?让我死个痛快有那么难吗?”
“不会疼。”李幽容颇为平静地跟她保证。
“老大,这样拿我当傻子骗真的不好。”林白白丢给他一个无辜的小眼神。
“说了,不会疼。”李幽容从容地抬手,一个利落的手刀敲向林白白的后颈。
“老大好掌法。”林白白咬牙切齿地夸完他,一翻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02失忆症患者求收留
再度醒转过来的林白白惊觉自己被包扎成了一具木乃伊,正四平八稳地趴在卧榻上。试着蠕动了一下身体,后背的伤口剧疼,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把阎王老头骂了几万遍,这个阴司大叔实在太不靠谱。
原本她只是个“驴友”小萌新,觉得雨后空气好,和朋友们组队深入野外探险,偏偏赶上了山体滑坡。
一命呜呼的她置身于阎罗殿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杵着一个刚喝完孟婆汤、穿着古代服装的女子,也叫林白白。
阎王老头满脸堆笑赔不是,说《王者荣耀》连玩二十把,怼人怼得太投入,一激动看错了生死簿,多逮了一个回来。
“实话跟你说吧,你那肉身被埋在土下二十多米,那造型实在不忍直视。”阎王老头指着另一个林白白对她循循善诱,“这个跟你同名的,命数到了,中毒死的,但是肉身还完整。要不,我添上几笔寿数,送你过去凑合凑合?”
“中毒死的,肯定命不好,我不去。”林白白揪着阎王老头的小胡子闹脾气。
“那我只能安排你下一世大富大贵了。来,姑娘,这边取个号,您排在第6952734本生死簿上,预计等待时间为百年左右。”
“……”
“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来、来、来,玩游戏,本官带你装X、带你飞。孟婆,麻烦来两碗鸡汤外卖,不要葱花,不要姜。”
“跟你这个油腻大叔做一百年好队友啊?”
“嗯。”阎王老头很开心。
“那我还是活一轮吧,我的那个号,你给我留着,我告诉你,过号我不重排的啊。”
“成交。”
……
可说好的只是中毒呢?这满身箭伤、被戳得像个刺猬一样是什么情况?要说这肉身的主人的命还真够惨的。
林白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打量着圈椅上正襟危坐的李幽容,他手捧一本书,看得挺入神。旁边的药炉上煨着热粥,粥香直往鼻子里钻。
林白白咽了咽口水,喊他:“欸,粥煳了。”
李幽容赶忙合上书,手忙脚乱地盛粥,端到她的榻前,淡淡地问:“你醒了?”endprint
“你瞎啊。”林白白忍不住连翻白眼,微仰着脑袋求投食,“粥喂我一口,饿了。”
李幽容坐在榻沿上,把羹匙递到她的嘴边,忽然又收了回去:“想吃饭,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何会中毒,又为何会来营帐,还有,你和镇北大将军林信是什么关系,怎么会骑着那匹玉雪融。”
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可肉身的主人喝过了孟婆汤,所有记忆一并归零,她只是半路接手了这具身体,这些该死的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上!
到了戏精飙戏的时候了,林白白硬是挤出一个真诚不做作的驯良笑容:“不好意思,伤得太重,有点失忆。我是谁?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好,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時候吃饭。”李幽容站起来,重新坐回圈椅,捧起书看得悠闲。
没人性!一碗粥而已,多稀罕吃似的!林白白愤愤地撇嘴,表现出一副特有骨气的样子,可喉咙里一声比一声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又让她瞬间认怂。
她觍着脸跟李幽容搭讪。
“老大,有人夸过你长得帅吗?”
“我听说长得帅的人,心肠都格外好。”
“老大,我趴着压得胸疼,帮忙翻个面。”
“哎呀,我伤口裂开了,裂开了……完蛋了,要死了。”林白白竭力拿捏好奄奄一息的尺度,眼角的余光里,果然是李幽容渐近的身影。
“张嘴。”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用的是命令式的语气。
羹匙里的粳米温凉刚好,林白白眯眼吃得贪婪:“还有吗?”
李幽容盛粥回来,浑厚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你想好吃饱了去哪儿,我让侍卫送你。”
这逐客令下得突然,林白白含着一口粥沉默了半晌:“粥我可以少吃一点……”
“军营里不留女人。”李幽容解释。
“我不骗你,我是真的失忆了。我没地方去。”林白白实话实说,“我可以留下来洗衣、做饭、叠被子……”
她看了眼李幽容,心想:你帅成这样,倒是也挺值得自己牺牲色相给你暖床的?
李幽容打断她:“南疆此役,我军与蛮漠已战半个多月,败势早成定局。姑娘现在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下,只能与将士们陪葬。”
“骗子!既然打不赢,那就退兵呗。别告诉我,你们现在是守在这里等死。”林白白才不信他这话。
“圣旨上说,打赢方归。”
“你堂堂一个王爷,和皇帝是血脉至亲,求个情不就解决了?”
“新帝他,也许更盼着我和这支容安军一起战死疆场吧。”李幽容的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
“我不管,反正我没地方去,要么你让我搁这儿待着,要么你杀了我。”林白白豁出去了,决定跟他死磕到底。
“粥要凉了。”李幽容舀了一羹匙粥,转移了话题。
03有我在,岂能让你轻易go die
林白白说到做到,赖在中帐蹭饭、蹭床、蹭衣裳。
她换上了李幽容的平常衣衫,虽然宽大松垮,但玉簪束发,映着明净的素颜,女扮男装的模样像极了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比李幽容还要俊朗。
李幽容伏身案前绘制着她的小像:“我会命人递书信给林信林老将军,问明你的身份。你能骑着他那匹玉雪融,必定和他渊源匪浅。”
林白白举着铜镜凑在他的身边指手画脚:“眼睛画小了,鼻翼画塌了,我明明是锥子脸好不好?老大,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李幽容落笔坦然:“作画讲究实事求是,本王画的没问题,可姑娘倒是该找医官看一看眼疾。”
这话,林白白忍不了!她将脑袋杵在李幽容和白绢之间,抻着脖子发飙:“你看清楚,我是长成你画的这样吗?”
她靠得太近,几乎和李幽容脸贴着脸,温润的呼吸肆无忌惮地撩拨着他的嘴唇和脸颊。他冰霜久存的眉目间,忽然隐约一阵慌张。
终结这段对望的是帐外突起的轰隆战鼓。
“你好好待着,别出去。”李幽容嘱咐一句,往外走得步履匆匆。
林白白哪里肯听,忙不迭追出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
有将领呈上蛮漠的宣战书:“王爷,敌方兵马五万。”
“我们呢?”林白白看向李幽容。
“能战者尚不足一万。”
兵力悬殊,听起来好像不妙的样子。林白白试探着问:“如果应战,胜算多少?”
李幽容没打算回避:“微乎其微。”
“……”
“王爷,您就下令吧,早晚有这么一场,怕死的不是容安军,弟兄们拼了。”将领跪地请命。
李幽容握剑的手紧了紧,又若有所思地松开剑柄:“他要的不过是我战死沙场的结果。这次趁着两军对垒之际,我会自行了断。到时,你领军归朝,罪请新帝解散容安军,想必我死了,他也不会执着于赶尽杀绝。”
“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容安军和您生死一体,他岂会放过?战吧,虽死犹荣。”将领愤懑一叹。
“这蛮漠人的宣战书送过来,咱们非得应战吗?”林白白好奇地发问。
“当然应战,容安军没有怂包。”将领瞪了她一眼。
“老大,听我的,先别应战,我有办法赢。”林白白扯了扯李幽容的衣袖。
“你懂兵法?”李幽容倒挺意外。
“呃,英雄联盟最强王者,1V5拿过五杀,超神团灭神装独推塔 ,行吗?”林白白尤为赤诚。
李幽容一头雾水:“什么?”
“就是,有哥在,稳赢。”林白白大咧咧地保证着。
李幽容低声呵斥她:“你回中帐老实待着,劲敌当前,容不得胡闹。”
“我立军令状。”林白白分外固执。
“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不会拿你和你的容安军开玩笑。”林白白直视他,“你救我一命,我不会害你。”
04兵法如浮云
蛮漠人在营前摆足了阵势,对拒不迎战的容安军嘲讽不已。endprint
林白白对此充耳不闻,她只命值岗军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其余人能吃则吃,能睡则睡,总之,最大限度地保持体能。
她本人在中帐门口燃起营火,把一块野鹿肉烤得外焦里嫩。
“你吃吗?”她吧唧着嘴,礼让守在身边的李幽容。
“将士们在等你的退敌良策。”李幽容想起她在中帐掌按朱砂,拍在军令状上的豪迈模样,莫明地替她忧心。
林白白啃着鹿肉不慌不忙:“我问你,南疆周边,容安军除了蛮漠,还有没有别的敌人?”
“还有夷良。夷良好战,这些年每犯边陲,若不是之前它与蛮漠一役遭受重创,容安军此次怕要被两军夹击。”李幽容据实相告。
“老大,咱们军中有人会说蛮漠官话吗?”
“有,军中有译文官。”
“老大,那百余件蛮漠战服好搞到手吗?”
“此时军中就有,往昔容安军与之对阵,有所缴获,都收在营库。”
“那我要一百精骑,全穿上蛮漠战服候命。命他们带好火油桶和火折子,今日夜半,哥哥要带他们去蛮漠阵营玩把大的。”林白白说得滔滔不绝,兴奋得满脸通红,“老大,我的玉雪融呢?给我喂饱了。”
“此法妙极。”李幽容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不由得赞叹道。
又听她提到玉雪融,他只好说明:“玉雪融中毒中箭,无法救治,将士将它葬在了后山。”
“哦。”林白白心中竟无端涌起一股忧伤。
李幽容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抚慰:“今夜之事,我带将士们去做即可,你留在中帐。”
“凭什么?这可是我出的主意,我有权参加。”
“容安军万人,不能让一个女子去冒险。”李幽容说得笃定。
“你把我当男的不就完了?”林白白踮起脚尖,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笑得一脸贱兮兮的,“赢了这场仗,一起去青楼玩啊,老大,你请!”
“像什么话。”李幽容嗔怒,“我说了,不准。”
他一边去帐外点将做着夜半奇袭的准备,一边命令侍卫看好林白白,不许她踏出中帐半步。
三更半夜,风冽露重。
李幽容骑一匹火焰驹,整队待发。那马双瞳幽明,像是在队伍中看到了特别喜欢的东西,轻轻走过去,冲队伍末尾马背上的人不停地打着喷嚏。
被抓包的林白白紧抓着缰绳,低头不作声。
李幽容看着马儿亲昵地往林白白身上蹭着脑袋,忽然记起这匹火焰驹是几年前林信老将军亲赠。它怎么会与林白白如此亲密?她究竟是何身份?
“非要去吗?”李幽容跟她确认。
林白白重重地点头。
“上马,这匹火焰驹,你我同骑。”李幽容向林白白伸出手。
“我骑这匹就好。”
“你的安全,由我负责。”李幽容將她拦腰搂抱过来,稳妥地放在马背上,把马缰塞进她的手里,而后双臂牢牢地环抱住她,宽厚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注意悄悄行走!出发!”
百余精骑寂寂无声地行进在边塞的冬夜里。林白白倚靠在李幽容的怀里,心念轻动,这样的苍茫夜色,若是不为战,若是只有他们二人,若是能纵马驰骋赏一遍南疆的风景,就好了。
“叫营。”队伍绕行至蛮漠营寨的背面,林白白狡黠地眯起眼睛。
李幽容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那一瞬,百余战马在夜幕里疾驰如离弦之箭,翻涌起厚重的灰尘。
将士们用蛮漠话高呼着“夷良军攻来了,大家快跑啊”,一边驱马越过营栅,奔营帐而去,拿火折子点燃火油桶,往营帐顶扔得酣畅淋漓。
冲天的烈焰之下,李幽容带着林白白在骚乱的人群里穿行得游刃有余。
“玩够了吗?该走了。”他看着怀里的林白白雀跃得像个孩子。
“好啊。”林白白的后脑勺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
李幽容递了一个卷筒给她。
“什么?”
“焰火。”李幽容说得随意。
林白白欣喜地拔开卷筒,一枚撤退信号弹垂直升空,殷红得耀眼。
“坐稳。”李幽容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缰绳猛纵,带她朝着归途风驰电掣。
“老大,你刚刚是不是笑了?我进营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你笑。”林白白不停地追问。
李幽容不接话,嘴角再次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05锦衣踏归程
奇袭过后,蛮漠军遭受重创,一时草木皆兵。
趁他们转移主力去攻夷良复仇,李幽容率容安军一举端了蛮漠的补给营帐。
一场不可能赢的征战,退了蛮漠敌兵,又将战火转嫁,解决了夷良这个隐患,容安军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了。
林白白为此战首功,因此,她理直气壮地提出跟李幽容同回庆都。
遣去北境给林信将军送信的使役回来说,林信将军早在几日前离营,并不知去向。所以,面对一个不明身份却立了军功的林白白,李幽容也只得带她同行。
林白白执意不肯坐车辇,裹着他的裘氅,依旧和他同骑着火焰驹,在队首走得趾高气扬。
军队刚涉过晔水河,就见铁骑森立,为首的老将正是镇北大将军林信。
在归途突然遇见,他并不向李幽容见礼,而是挑起剑尖,质问道:“老夫小女林白白,可是王爷所杀?”
“林白白?小女?”林白白从裘氅的大毛领里努力把自己的脑袋往外探出来,对面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该不会是自己的爹吧?
果然,林信总算瞅见了她,驱马几步上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又惊又喜:“你这个臭丫头,没事吧?你是要吓死爹啊!”
“爹,我没事。”一不小心成了官二代,林白白心里美滋滋地配合着撒娇。
“王爷,方才是老臣失礼。”林信伏身就拜。
李幽容赶紧跳下马,亲自扶起他:“林老将军说你女儿为我所杀,必有缘故。”endprint
“是,老臣唯有这一女,自幼长在北境,从未离过膝下。月前老臣有句要紧话想带给王爷,又不敢托付于旁人,只好令小女悄然往南疆走一趟。”林信娓娓道来,“没想到,前几日有人到北境,说小女为王爷所杀。来人带了玉雪融的尸体,那马中的又是宫廷特有的东枯草之毒,由不得老臣不信,这才贸然来找王爷讨个说法。”
“令嫒来到营帐的时候,确实已身中东枯草之毒,所幸死里逃生。本王当时也疑惑究竟是何人下毒。如今看来,这下毒之人,是要把杀人的罪名,安在本王的身上。”李幽容不解,“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林信冷笑一声:“老臣知道。”
“哦?”
“王爷,借一步说话。”林信和李幽容并肩至远处,林白白好奇地跟上去。
“倘若小女死了,单凭她中毒死在南疆王爷营帐里这一条,老臣也必定与王爷水火不容。那老臣手里即使攥有天大的秘密,也不会相帮于王爷了。”
“是何秘密?”
林信看了看林白白:“你没告诉王爷?”
“爹,我又中毒又中箭的,都失忆了。能记起您,就不错了。”林白白再次拿出撒娇必杀技。
“王爷,老臣手里有先皇密诏,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帝王之位,当属王爷您哪。”林信的声音因愤恨而略微颤抖,“可月前先皇病逝,李承汜突然继位,随后便把老臣的兵权易了主,并令老臣在北境颐养天年,终身不可踏出北境半步。老臣得知,王爷也被以安边之名,打发至了南疆。如此,才让小女走了这一遭。”
这简直是教科书般的篡位流程啊,林白白听得津津有味。
“老臣想问王爷日后有何打算?”
李幽容倒显得波澜不惊:“新帝登基,早已昭告天下。即便我此时捧出父皇的遗诏,先不说新帝已经把该打压的势力尽数打压了,满朝恐怕难以找出支持本王的力量。单就掀起的这番风雨,遭殃的,终是黎民苍生。”
“王爷的意思,老臣懂了。”林信动容。
“老将军,若黎民安,管这皇位谁来坐呢,您说是吧?”李幽容安抚道。
“王爷仁怀天下,是黎民之幸。”林信俯首一揖。
“小白,跟为父回北境。”林信牵马跟李幽容道别。
“我不,王爷答应我,要带我回庆都逛青楼的。爹,您就先回吧,我玩够了就回家。”林白白软语央求。
“王爷可有不便?”听这意思,林信是同意她去了。
可李幽容回绝得不假思索:“本王没什么不便,但老将军应知,庆都凶险。”
林信指了指身后的铁骑:“女大不中留,想去就去吧。这些,是陪伴老臣一生戎马的家臣,老臣还做得了主,今日尽数留给王爷。唯盼王爷与小女皆能长乐太平。”
“爹,您慢走,我玩几天就回去。”林白白望着林信的背影,想着他最后说的那番话,实在想冲上去给他一个爱的抱抱。
“起风了,趁着天色还早,继续赶路吧。”李幽容帮她把身上的裘氅裹紧一些。
06 未来王妃野心好大
容王李幽容大捷回朝。
新帝李承汜大悦,早命人在容王府张灯结彩,等候英雄荣归。
送至李幽容手上的圣旨有两条喜讯:一,容王封地南疆;二,新帝为容王赐婚,挑中的是新任镇北大将军的妹妹程叶。
佳人已奉皇命在容王府跪迎,林白白被她金灿灿的头饰晃花了眼。
“林白白?”见到林白白的那一瞬,程叶几乎是脱口而出,全然忘了面前还有个玉树临风的王爷未婚夫。
可林白白露出了一副素不相识、生人勿扰的表情。
想起林信将军所说的,林家接到的终身不能踏出北境半步的旨意,李幽容抢先代为遮掩:“程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这位是小白,本王的贴身侍婢。”
小白?他叫自己小白?因为这个亲昵的简称,林白白心里有点骚动。
“是吗?”程叶现出一脸的惋惜,她抓住林白白的手,“真是长得太像了。我哥哥去北境上任的时候,我曾和林信将军之女林白白有数面之缘,还说要做一对好姐妹呢。没想到,转眼我就奉旨来了庆都。小白,我初来乍到,对王府不太熟悉,你既然久在王爷身边随侍,或许可以教教我?”
“好……好的吧。”她的这股热情劲儿,林白白实在难以抵抗。
李幽容替她解围:“小白还要到锦画堂陪本王夜读。”
“王爷,听新帝说,王爷爱喝碧粳粥,程叶亲手煮了一些,让小白姑娘随我去取可好?”程叶尤为诚恳。
“这……”这种简单的要求,李幽容很难想到理由推托。
林白白打断他,答应得痛快:“小事一桩,我跟你去取。”
李幽容只好同意:“那你速去速回,我在锦画堂等你。”
话音刚落,程叶就亲热地挽住林白白的胳膊,向后厨方向边走边聊。
但一进后厨,林白白就察觉出了异样,偌大的空间里,连个当值的杂役都没有。果然,掩上房门的程叶一转身,手中的匕首惊现,直冲林白白的心口刺去。
“小白当心。”李幽容自横梁跃下,踢飞了匕首,匕首落地发出一声叮当响。
他一路行至锦画堂,就发现整个容王府焕然一新,包括侍衛。据新进的下人们说,之前王府的仆役,以为王爷会久戍南疆,全部请辞回乡好一阵子了。
这根本就是在撒谎,容王府的旧仆人,全是他收留的流离孤困之人,哪有什么家乡?只怕命毙是真。他怕林白白出事,所以,跟踪至后厨,一直潜伏在梁上。
“到底是怎样的阴谋和目的,说!”李幽容抬剑抵在程叶的咽喉。
程叶身手敏捷,轻松地往后避开,随即召来已经埋伏多时的弓箭手,将后厨包围得水泄不通:“有个消息想告诉王爷和林姑娘,林信未奉诏擅离北境,罪同谋逆,已被新帝打入天牢。”
林老头?林白白想起临别前他的那句“唯盼王爷与小女皆能长乐太平”,狠狠地攥起拳头,指甲深陷进手心的皮肉里。
“我一路尾随林白白至南疆,本想利用她的死陷害王爷,引得林信手刃于王爷。而林信弑杀王爷,必死无疑。本来完成这些,我便可顺利登上帝后之位。”程叶盯着林白白,“偏偏林白白你没死,中了东枯草之毒,居然能不死!”endprint
“不好意思,毁你前程了。”林白白目光清冷。
“我今天以待嫁王妃的身份等在王府,送你们最后一程。只要你们死了,新帝许我的后位,照样兑现。”
“明日新帝告知天下的真相会是什么?”李幽容问得平静。
“林信谋逆,按律当诛。其女林白白意图报复皇族,偷入王府弑杀王爷,被王府侍卫乱箭毙命。容王爷,重伤不治,薨逝。”
“毫无漏洞。”李幽容凄冷地一笑,“如此处心积虑的李承汜,不信我这个本无意于皇位的亲长兄,不信一个会密藏好先皇遗诏不让世人知晓的北境要将,事成之后,怎么会容得下你们兄妹存活?要知道,你们揣着他所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程叶一怔。
李幽容趁此机会,转身抱住林白白,挥剑掀揭起屋顶的瓦片,纵身跃出,往外奔逃。
后面大队人马追捕,一时箭林如雨。
有刺客夜闯容王府,奉命捉拿,死活不论!
这样的口号在身后排山倒海而来,听着无比嘲讽心寒。
“还好你爹的家臣被我留在了庆都城郊,我送你过去,你跟他们走吧。”李幽容击倒一名追上来的侍卫,抢了一匹快马,带着林白白抄小道一路狂奔。
“你呢?”林白白感觉他浑身似打着寒战,声音也很柔弱。她蓦然回头,发现他正单手握住刺透身体的箭尖,生怕那锋利的箭尖伤到她一点。
“对不起,连累了你和你爹。”他拼命想挤出一丝笑容,无奈身子一沉,昏厥过去。
他的脑袋搭在林白白的肩头,呼吸若有若无,林白白忍住眼泪,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纵马驰骋。
她轻声细语道:“李幽容,你记住,和你在一起,即便一次次拿命冒险,我也很欢喜。”
07为你君临天下
李幽容在城外古寺醒转过来的时候,身边仅有全力佑护他的林家家臣。
“林白白呢?”他焦急地询问。
“王爷,您昏迷了两日。昨日我家将军已被处死,悬首于城门。至于小姐,她今日一早回庆都自领死罪,说是为父报仇弑杀王爷,已将王爷沉尸城外寒潭底。”
那寒潭,水深十数丈,终年冰冷刺骨,且有瘴气萦绕,靠近之人皆有去无回。林白白处心积虑,摆明了要李承汜无处找寻他的尸骨。她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换他的苟且偷生。
“林白白,你留本王孑身一人,苟活又能如何?”李幽容凄然一笑。
“王爷,林将军已将先皇遗诏托付给我等家臣。只要您一句话,咱们就反吧。”诸将跪求。
“容安军兵力不足一万。林家军的调兵虎符在程氏兄妹手里。若反,全军覆没。”李幽容无计可施。
“没有虎符,未必调不动林家军。先皇遗诏,加上林将军的项上人头,足矣!”
三日后,林家军二十万兵马与容安军,在庆都城门前集结。
李幽容胯下是火焰驹,身上是鎏金铠甲,迎风飒飒。
他遇见她之前的屡屡退让,是为了天下黎民。如今他的冲冠一怒,为她一人,愿负苍生!
他手举先皇遗诏,朗声宣读:“容王李幽容,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尾音落,兵破皇城。
深宵夜沉,宫宇大殿内烛火通明,宫人医官乌压压地挤了一堆。
林白白躺在卧榻上,素服裹身,伤痕累累,似全然没了生机。李承汜对她用尽酷刑,却在每次用刑过后,让医官全力救治,确保她一息尚存。他坚信她终归肉身凡人,经过反复炼狱,熬不住了,就会吐出李幽容的去向。
三日内,林姑娘熬刑十三次。宫人如是禀报。
李幽容下令将同样的刑罚对李承汜逐一来过。
他立在榻旁,面色孤冷,只盯着那根由医官缓缓在她眉心捻动的银针,期翼她能回应一个感知到疼痛的表情。
半晌的尝试过后,医官停了手里的动作,朝李幽容伏身一拜:“皇上,林姑娘心脉已枯竭,老臣没用,实在无力回天。”
“知道了。”即便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在等到定论的那一刻,李幽容心头还是涌出了一股悲怆,直冲面门,惹得他神思不稳,身子一个踉跄。
“通传下去,按皇后仪制备葬。”李幽容俯身,想伸手把她唇齿上干涸的血渍擦掉。
那个身中剧毒莽撞地闯入他营帐的女子,那个固执地助他在南疆退敌的女子,那个生动鲜活地在他的怀里纵马驰骋的女子,自今日起,真的不会存在了。
女子那双冰冷的手很想使劲再攥住他的手掌,只是力气用尽,手缓缓地滑落在胸口,卧榻上的林白白嗫嚅着:“老大,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医官,快,快救人!”李幽容狂喜不已,伏身在榻旁,摩挲着她的眼角眉梢。
林白白喘息良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李幽容半晌:“真好,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这次,以身相许好吗?”
君临天下,不过想给你长乐太平。
番外 皇上的寵妻日常
除夕新雪初停,凤露宫花灯如昼,宛若璀璨的星河。
宫苑的台阶下站满了朝臣家眷,皆是按祖制够品阶有幸入宫陪同妃子们赏灯守岁的。新帝李幽容的后宫仅林白白一人,所以大家全聚在了凤露宫的庭院。
寝殿内,沉香袅袅,林白白盛装锦衣,撸袖子对着妆奁,高举眉墨难落笔。
“皇上。”侍立在外间的婢女见李幽容踏雪而来,赶忙曲膝行礼。
李幽容却一眼瞄见婢女手里的药碗,眉心蹙起:“皇后还没服药?”
“娘娘不爱喝,说药苦。”婢女小声抱怨。
“去热一下。”李幽容沉着脸色吩咐,然后轻轻掀起珠帘,站到林白白的身侧,“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白白回眸一笑嫣然:“老大,你等我化妆一下,让你带出去长脸。”
见李幽容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她歪着头问道:“我今天穿得好看吗?”endprint
“你大病初愈,这样穿太过单薄。”李幽容握了握她微冷的指尖。
他这耿直脾气也真是没谁了,林白白耐着性子教他:“老大,你记住,哄女生只要八个字就够了——美、行、买、不胖、我的错!像这种情况,你只说好看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不好看过?”李幽容秒接下句。
林白白一时语噎,被他的一本正经搅得怦然心跳。
“皇上,药热好了。”婢女入内,手捧药碗呈给李幽容。
“我真好了,不用再吃药了。”那中药喝了一个多月,林白白真的要喝吐了。
李幽容不管她,兀自拿银匙扬了几下汤药,紧跟着端起药碗,仰头灌了一大口含着。然后他逼近两步,一把将林白白搂进怀里,以吻封唇,缓缓地将药汁喂入她的嘴里。
“还苦吗?”喂完一整口,李幽容意犹未尽地帮她擦拭着嘴角。
林白白夺过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脸色涨红着往外撵他:“你出去等会,我画完眉就好。”
“我来。”李幽容不由分说地抬起她的下巴,凑上前去,拈起眉墨轻扫在她的眉尖之上,像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他贴得太近,热热的气息好像故意在拨弄她的脸颊。
他的眼神专注充满了诱惑和多情,她舍不得闭眼。她和他四目相对,找着话题开口:“老大,你的嘴唇有点干。”
“茶我会让别人去倒,你别动。”李幽容以为她想找机会开溜。
“老大,我刚涂了润唇的胭脂,分你一点……”林白白脚尖轻踮,轻柔地献吻,霸气反攻。
焰火燃放的吉时将至,有朝臣的家眷进入殿内想邀林白白出去同赏,入目却是帝后拥抱着皇帝热吻的场景,纷纷告罪退出殿门。
“走吧,除夕夜的龍凤焰火,你我一起点燃才好。”吻到快要窒息,李幽容总算肯松开她。他顺手脱掉自己的裘氅给她披上,手臂轻弯,留好一个弧度。
林白白心领神会地一笑,自然地挽住,和他相偎着往外走,迎上的是清一色的嫉妒和艳羡。
“地滑,踩稳。”李幽容不停地念叨,覆住她双手的掌心紧了又紧。
“不怕,有你。”林白白再往他的身上靠了靠。
苑中央摆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焰火,等他们站定了,便有侍卫呈上御香。
李幽容和林白白十指交握,攥住御香,弯腰点燃龙凤呈祥的祈愿金球,漫天的烟花飞溅如绚烂的星火。
李幽容环抱住林白白,搓热了双手帮她暖着耳朵,悄声问道:“可许了什么愿?”
似水流年,愿与君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