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洞

王锺陵

大 约是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听说镇江金山 后侧的白龙洞一直能通到杭州，水漫金山的白娘娘便是从这个洞去到杭州西湖，而在断桥边又遇到许仙的，俩人的这次相遇，大人说叫做断桥相会。旧戏中有这一折，走过小戏院门口，见牌子上常写着这出戏名。听到这个传说，我对白龙洞便充满了一种神秘感，心中不免浮起一个朦胧的念头，想探个究竟。镇江离杭州那么远，这个洞肯定是条捷径，但又害怕，毕竟白娘娘不是凡人，我们还是小孩，哪有她的本事？大人们说，点着蜡烛进去，一会儿就灭了。听到这话，又加重了我的害怕。

上到五年级，当时叫上高小了，人大了些，胆子也大了些，几个同学撺弄着，要探个险。不知哪个聪明的同学说，悄悄将家里的手电筒拿上，不要让大人知道。

提着心进了洞，黑啊！手电筒一闪一闪，“啊！”一个同学一声喊，让同伴们都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危险。结果弄清楚了，原来是这个同学被高低不平的石块绊了一下，差点跌倒，他还以为是踩着了蛇呢！

终于走到洞底，不通了。大家一边咕哝着：“哪里通得到杭州？”不免失望；一边却又高兴，毕竟完成了一次探险，表明我们不怕。我们是勇敢的男生。

出洞后，有同学说：“也许我们没有找到这条路。”没有人敢反驳，无人不知，白娘娘是白蛇变的，蛇也许有蛇的道，只是不知道人能走么？如果能，那么，咱們几个去杭州玩一趟，不就近了？

上了初中，又好奇地随游人一起入洞，这才发现这个洞并不太幽深，不过比起一般的山洞来，走到它的底部，路要长一些而已。用手电一照，明明白白，哪还有什么别的路？久已不再想起的通到杭州的传说，此刻彻底被我远远地扔到杭州西湖的水波里了。

出洞，抬头一看，洞口上方镌刻着“白龙洞”三个大字。龙与蛇在我脑子里打了架。白娘娘明明是蛇，她好像本事并不大。许仙信了法海和尚的话，在端午节哄逼他的娘子喝下了雄黄酒，酒醉后，白娘娘现出了蛇的本身，把许仙吓得晕死过去了。白娘娘盗仙草时，被守护仙草的南极仙翁的徒弟发现了，白娘娘打不过人家，靠眼泪赚得了南极仙翁的同情，这才取到了灵芝仙草，救醒了许仙，她若是龙的话，会打不过人家吗？既然没什么本事，凭什么弄个洞来纪念她？像名人的故居似的。想不通。

到了青年时代，有一次在金山游览又经过白龙洞，因为已经弄明白蛇龙在上古传说中的演变，于是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蛇龙既为一体，而龙是皇权的象征，是集权的中国至尊的图腾，它自然是无所不能的。既然是白龙之洞，不要说通到杭州，通到全国各地都可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着眼于“龙”字，这才有了白龙洞的传说，这是不管白娘娘本事大不大的。谁说老百姓不了解深奥的道理，在白蛇的传说中，不正蕴藏着对东方国家本质有着深刻体认的智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