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棵草都能找到自己的云朵

风涛

在秋天，想起春天跳江的屈原

屈原的春天实际是秋天

一个诗人用生命肃杀了一个季节

那时，烟尘不息，世间酣睡

只有一根骨头提前醒来

用疼痛反复敲打破碎的江山

呼唤带血的黎明

从泥土不断破茧而出的天问

撞落许多鲜红的果实

最终，经不住汨罗江滔天的诱惑

又沉到江底打捞失落的种子

轻轻一跃，让离骚踮在梦的边缘

像一只蜻蜒反复打磨荷之嫩角

一个世纪，接着一个世纪

而我的秋天，实际是春天

写一句诗就能唤回绿色的温暖

大海与草原

听涛，是把住海的脉搏

调整土地的呼吸

而在草原，则是用云捂住耳朵

感觉海一样的心跳

在大海和草原之间，我看到

一匹奔驰的马，一艘飞驶的船

秋日平常

在秋日，总想着把落叶送回家

如果邂逅成群的牛羊

举一把草就能贴近感情

这时候，它们最舍不得说话

一阵风袭来的瞬间

我从砂粒中剖出沉睡的诗句

这是暑天不腐的语言

在冬日，它绚丽如火，温暖草原

我平常，我的平常源于我的爱

就像今天面对着低矮的天空

我一边摸索风雨的良心

一边低下头颅，安静地为你写诗

我的草原我的北

我的梦用一棵草就能盖上

我拥有了整个草原

只有风才能阅读的北

我站在了北的对面

亲友还在雾霾中挣扎

我每天用诗歌兜售阳光

这样厚待我的秋天

我在梦里摸到一垅一垅的沧桑

我的草原我的北

我和牛羊一起远眺

坝上之冬

冷是冬日盛开的鲜花

有鲜花的簇拥，梦更久远

冷很繁华，人很稀薄，嘴很难张开

错露的牙齿会生成草一样的琥珀

还有风，被冬度成冷的福音

风有多大，冷有多深情

只有草原才能辨出冷的低语

迷途，风在反复招徠

贫血的太阳斜挂在草原

用残留的红晕装扮破落的土屋

一句莜面味的二人台

硬硬的和冬碰出耀眼的火星

冬一样的草原

去吧，喧哗、闷热

还有无尽的聒噪

冬一样的草原才是快乐的牧野

在北风里自由澎湃地呼吸

把草原压得低了又低

还需要静穆、盛大和辽阔

才容得下一颗心的悸动

同样低眉的叶子刻有早年的指痕

梦呓翻开儿时的剪影

每朵白云，都暗藏惊人的画面

冬一样的草原，冬一样地罩着我

雪落，我面对洁白低下头

奔跑的草原

风筝是草原的色彩

没有奔跑，草原会失去眼睛

草原是随意触摸的天空

我们每个人只是一片云朵

格桑花喊来一阵风

轻轻划出草原奔跑的方向

（选自《芒种》2017年7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