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第
作者有话说:这又是一个我在家里狗子的汪汪汪声中写完的故事,所以,我只好在文中抒发一下吸猫的感觉。就算是微博云养猫,我也得偷偷背着有一颗玻璃心的狗子。
至于女主的技能,是我一直非常渴望的,为此,我发奋健身,结果……扭伤了腰。我没想到的是,在床上趴着码字效率奇高,既不能出去玩,又不能在家里玩,可以说是清心寡欲到想去练拳击的地步了。
一个是力大无穷的铁饼怪力女,一个则是肤白貌美的被戏称为“班花”的少年郎。
远在异国留学的余味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揉揉眉头打开手机,所有的疲倦和烦恼一扫而光,因为陈枝枝更新了一条动态:你是地狱来使,也是天降神兵!快回来吧!
配图是女孩子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笑得灿烂而耀眼。
陈枝枝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自己经常夜跑的公园里遇见一个变态。那人目测身高一米八五以上,鸭舌帽遮了半张脸,结实的手臂上有嚣张的文身,给人武力值爆棚的感觉。
这些陈枝枝都不怕,天大地大,她只怕尸体和鬼神,可偏偏那人手里拎着的透明塑料袋里,有类似人类手指和不明部位的东西,于是,她害怕了。在她惊恐的目光下,那人淡定从容地将袋子放进了背包里。
“过来。”大花臂青年冷冷地开口,同时路灯滋的一声熄灭。
陈枝枝往后跳一步:“我告诉你,我会武功,你敢过来,我把你当铁饼扔出去!”
对方不以为然,蹲下身伸出手:“焦糖,过来。”
陈枝枝感觉脚跟那里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她,然后露出一只肥硕的脑袋,竟然是一只橘猫。
那人见焦糖一动不动,摘下帽子拿出一包小鱼干。焦糖立刻流着口水猛冲过去,肥胖的身体矫健得令人自叹不如。
而那人却趁它叼小鱼干时抓住了它:“这下你跑不了了吧。”
喵星人可是世界的瑰宝!陈枝枝看着他怀里的焦糖,又看看他背着的神秘背包,内心挣扎后,终究是猫奴本性胜过恐惧,在对方离去时忽然大喊:“站住,把猫放下!”
对方的眼神从嫌弃变为鄙夷,摸着怀里的焦糖说道:“你看,乱跑就容易遇到傻子。”
“什么?”愤怒才是情绪的主宰,陈枝枝的大脑还在思考,身体已经率先作出了反应,她一个高难度旋风踢,结果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微微一侧身就躲开了。而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撒了出来,有人的四肢、眼珠,简直堪称大型谋杀分尸现场。
陈枝枝面色惨白,那人偏偏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诡异瘆人的笑容。
……
“陈枝枝同学?”讲台上云淡风轻地飘来一句话,从梦中惊醒的陈枝枝噌地一下站起来,看着前面倒下的课桌、全班不可思议的表情,大脑一片空白。然而,最绝望的是,讲台上说话的人不是徐老头,而是梦里那个大花臂青年。
“因为我一进教室,你就在睡觉,所以,再为你做一次自我介绍。”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哄堂大笑。
身边笑得最大声的五毛还特意凑过来小声地说:“做梦能踹翻桌子,我水土都不服就服你。”
陈枝枝没在意听,只看着讲台上那个高大的男人,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边框眼镜,他敲敲黑板:“我的名字。”
黑板上写着两个漂亮的字:余味。
陈枝枝回想起昨晚的不愉快经历,确实感觉余味无穷。她在心里吐槽,但是这个人身材也太好了吧,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要是真论武力值,她还不一定胜得过他。
这是一向元气满满的陈枝枝变得颓丧的第五天,也是她给余味做实验助手的第五天。
五毛很羡慕,说早知道她也进摄影社团混一混,说不定能被余味看上。但是,陈枝枝很确定余味找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会摄影,毕竟谁会找一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去给尸体拍照片,应该从自己的所念的法医专业的同学里找才对吧!
可是,余味那个天才念的是双专业,已经是实习法医,现在同时还给他们的徐教授做化学助教。徐老头很欣赏他,很多作业都是由他批改,陈枝枝不敢轻易和他结仇。所以,当他问她是否愿意帮忙的时候,在他眼神所带的记仇和腹黑的精神的胁迫下,她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五毛为了安慰她这几天在余味那受的委屈,买了一袋子她喜欢的零食请她吃。她撕了一包旺旺仙贝,突然想起余味说过,尸体开腹之后带有旺旺仙贝的香味,她捂住嘴放回去,又往袋子里一摸,摸出一包泡椒凤爪,算了……
陈枝枝本来以为余味带给她的噩梦仅限于法医专业的那幢楼,直到英语期末考那天,她才知道他带来的倒霉效应堪比水逆。
当时考试过半,陈枝枝被教室头顶的电扇吹得恍恍惚惚,干脆趴在考卷上流口水、做白日梦,没想到她忘了将自己的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从而被短信提示音惊醒。在监考老师气冲冲赶到前,她训练有素地收拾完东西提前把卷子压在了讲台上。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留下来也是被追究手机的问题,只好赌一把。她奔跑着逃出考场,完全没意识到监考老师在呼喊什么。
跑出教学楼,她发现手机上收到的是余味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定位和四个字:十万火急。
难不成案发现场遇到了丧尸?要真是这样的话,陈枝枝打从心眼里期盼愿望成真。只是,這没加感叹号的十万火急在她眼里像喝下午茶一样悠闲,加上略带着一点见死不救的心情,她带上相机慢悠悠地坐公交车转乘地铁,还排队买了杯奶茶,然后悠然地到达了目的地。
早上的新闻才发布橙色高温预警,这个夏天整座城市都被热浪吞没,而眼前的景象,却不得不让陈枝枝感叹,要说厉害那还是大叔阿姨们厉害。
眼前的广场上,搭着简易舞台,舞台正上方白底红字的五块方形广告牌上写着:水上飘飘飘!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激扬岁月,放飞自我!一群穿着比基尼的阿姨正在舞台上围成一个圈,圈的中心有人举着空调形状的巨大纸牌。
难道那块纸牌是命案现场?
陈枝枝想踮脚看,这时拿着话筒的一男一女挤进人群,音响里发出的声音却完全淹没在大妈的吵嚷声中。
这时那块空调纸牌忽然向陈枝枝移动过来,移出人群时牌子后面露出一张被闷得通红却又波澜不惊的帅气的脸,配合着身边的穿比基尼的阿姨们,场面火辣又辣眼。 “我要感谢我女朋友。”余味淡定从容地勾过毫无准备的陈枝枝,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手里的战利品往她的怀里一塞,主持人的话筒递过来,近得恨不得塞进她的嘴里。
“男朋友拿到了一等奖,有什么表示吗?”
“呵呵,厉害,恭喜。”陈枝枝僵硬地傻笑着,有些明白发生什么了,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余味一边说着“笑一个”,一边已经拿着她的相机给她拍了张照。照片里她抱着纸牌在话筒边傻笑,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是她赢了比赛。
余味凑到她的耳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要是你敢把我手臂上有文身的事情说出去,我就让这张照片登上校网头条,连登一个学期。”
学校不允许文身,若是要做法医,那就更不能有文身了。原来余味主动跟她扯上关系是为了盯着她,必要时再威胁她,但是,这个圈子也绕得太大了吧?他也真是闲得慌。如果她知道那晚夜跑会遇上他这个戏多的神经病,她宁愿打断自己的腿。
只是,现在陈枝枝根本没心思吐槽他,因为她想起一件更恐怖的事。
“我的英语听力好像还没做……”
英语期末考时,因为学校广播出了问题,临时将听力题调整到考试的最后半个小时。陈枝枝狂奔出考场时,监考老师力挽狂澜般地大喊:“同学别跑,还有听力!听力!”
这个乌龙被五毛一直笑到下学期,而为了补学分,陈枝枝不得不去参加秋季运动会,运气好有个名次的话,就不用上网课天天签到浪费时间了。
对于陈枝枝选择扔铁饼项目,五毛是非常不理解的,然而,比赛那天看到她的架势,五毛恍然大悟,看来她是练过的。
操场上,陈枝枝张开五指抓住铁饼,手腕微曲,手臂自然下垂于体侧,转了个身两脚开立,接着左膝外展,一个旋转后便爆发式向前挺胸扔出铁饼。
然而,铁饼刚落地,陈枝枝也倒了下去。
陈枝枝最后看见的,是从人群里冲过来的身影,难怪刚才总觉得如芒在背,原来他在看啊。
同时五毛看见的,是余味第一个冲上去抱起陈枝枝往医务室跑的样子。
陈枝枝醒来的时候,余味正抱臂坐在床边,一脸冷漠和高傲,“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吗?”
关你屁……陈枝枝没敢说出口,好歹是人家把自己送来的,可是没办法,嘴上就是不想放过他:“徐教授知道你的文身吗?你的法医导师知道吗?学校知道吗?”
余味恶狠狠地看着她:“你想在学校论坛上看到你的表情包吗?你想让你的大脸在主页上挂一个学期吗?你那天化妆了吗?你认为我会帮你PS一下再挂出去吗?”
算了,冤家。
“今天的事别说,好歹给我点面子吧。”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大姨妈来了贫血,扔铁饼时低血糖才晕的。
还好余味没拿这个糗事威胁她,只是扔来一罐子糖:“吃吧,以后随身带着。”
陈枝枝受宠若惊,紧接着余味一盆冷水泼过来:“又不是我买的。”说完,他潇洒地走了。
然后,五毛笑嘻嘻地走进来:“大姨妈来了,你都能扔第一名,还有比你更勇猛的女人吗!”
“真的第一名?”陈枝枝差点亢奋地从床上跳起来,幸好余味突然扭头瞪了她一眼。
五毛陪陈枝枝在医务室躺了半天,百无聊赖时去开电视机,陈枝枝嘲笑她:“你还看本地台啊?除了广告就是社区大妈大爷的事情。”
五毛没听见,再回头时,一脸不可置信:“可是我在本地台看见了余味学长……还有你……”
陈枝枝受的惊吓绝不比刚才那一晕来得彻底,她早该想到,这屁大点事都要上新闻的小城市,那次的夏日竞赛怎么可能不会循环播放呢?而老奸巨猾的余味,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他对她的威胁,不就根本不成立吗?
他就是在消遣、报复她!
陈枝枝决定以后要随身携带一块铁饼做凶器。
陈枝枝的打瞌睡能力,余味是领教过的,但也没想到,她当着徐教授的面也敢睡得这么香,而且还睡在了实验台上。眼看徐教授的眼神越來越犀利,在一边帮忙做实验的余味不得不假装经过她的身边踩她一脚。
陈枝枝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做梦。
就在徐教授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忽然整栋实验楼里响起警报声,从其他实验室率先跑出来的人说是楼下的实验室做实验失误,失火了。很快,整个楼层、整栋楼开始骚动。这个点上课的班级很多,楼梯难免开始拥堵。徐教授年纪大,余味只好先把他送下楼,他刚想说什么,只见余味已经转身逆着人群又跑上了楼。
他没看见陈枝枝出来的身影。
意外发生得突然,陈枝枝被人拉出实验室的时候还在做梦,梦里的她在参加奥运会,观众席的第一排坐着正在喊“赢了我就娶你”的男神奥兰多。她一听,来劲了,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奇穴筋骨都开窍,抡起手臂一巴掌拍出去……
可是,这一巴掌好像拍到了一个人,细腻中微带冰凉的触感让她立刻从梦里惊醒。
眼前的人穿着白大褂,有一张漂亮的脸蛋,非常漂亮,但由于陈枝枝词汇量有限,只能将其跟男神奥兰多比较,这一比,一时竟然说不出哪个更好看。而此时周围是混乱的人群,她的大脑当机了几秒,正在重启时,余味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了一句:“你在梦里扔铁饼吗?”
我……陈枝枝差点喊出声,他怎么知道?
对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拉起她快速下楼。她这才注意到耳边的警报声,失火了?她没再多想,只一心跟着余味,虽然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但看着那人混乱中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份莫名的安心,安心到她差点就要忘了,两个人是互相拿着把柄的死对头。
一路跑到操场,大部分人已经在这里集合。校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打开话筒开始安抚学生的情绪。陈枝枝喘着粗气,开玩笑地说道:“幸好啊,不然下一步躺上你的解剖台的就是我了。”
余味忽然松开她的手,严肃地看着她:“陈枝枝,生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是值得敬畏的,我希望你不要拿这个开自己的玩笑。”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余味,陈枝枝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余味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课是上不了了,至于下午的……”
“放心,我会去啦。”陈枝枝不知道余味突然的迟疑是因为什么,然而,余味知道她明明怕得要死,却答应得这么满不在乎又大义凛然,有些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余味的解剖实验室新进了一批模型用具和药水,陈枝枝等了 他好一会也不见人。好在实验室就在二楼,她干脆先动手搬上去,也许他还会感激自己。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才不稀罕他的感激。
只是,她一个人不敢进实验室,就把东西都堆在门口。眼看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近一个小时,他再不来,她就可以先回去了。但东西都在这,人走了,她也不放心。她正趴在阳台上捏旁边的香樟叶子算“走还是不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晃悠悠地进入视野。
余味的工作外套上沾了血迹,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陈枝枝立马冲下楼,走近了又放慢速度,阳光刺眼,血迹斑驳,她没法确定那是谁的血,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喂,你不是说法医的医患关系很稳定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是现场沾上的。”
“哦……”陈枝枝的一颗心安稳了下来,然而,余味的状态却不是很好。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去真正的现场。”他说着在香樟树下的瓷砖坛子上坐下来,虽然在实验室里能够平静自如,但真实地面对生命的消失和血肉模糊的场景,带给他的冲击还是非常巨大的。坛子上树影被阳光切得细碎,斑斑点点落在两人的身上。
“我没想到第一个接触的死者是我认识的人,是我家以前的一个做饭阿姨。她因为跟家人产生财产纠纷,推搡间跌下了楼。因为不能确定是不是单纯的意外,所以我们勘察了现场。”余味说着,忽然看向陈枝枝,“我上小学的时候,她每天都给我做饭带到学校吃。她做的东西非常好吃,枝枝,其实你也吃过。”
陈枝枝目瞪口呆,余味笑了,温柔又平静地问她:“你认识几个叫余味的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两……两个。”
“除了我之外的那一个是谁?”
“我小学同学。”
“你不觉得很巧吗?”
“你怎么可能是他……”
上小学的时候,他们不过八九岁,那时候的样子和现在肯定不能相比,除非仔细去看,能看到一些相似的轮廓。可是,那时候的余味,陈枝枝从未仔细观察过,甚至对他的记忆也寥寥无几。现在突然提起来,也不过是“班花”、“瘦不拉几”或者是“天才”那样的字眼。
“除了聪明,其他的,你跟小时候截然不同,当然,我的意思是你仍然非常美貌……”
陈枝枝努力地回忆,那时候她虽然是女孩子,可是从小学开始就是个除了体育其他学科一无是处的大力怪,尤其是扔铁饼,随时随地能扔出三四十米。
而那时候的余味,不过是一个弱不禁风、弱似梨花的小身板少年,然而,因为肤白貌美,使全班忽略了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一度将他奉为“班花”。
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每次看着黑板上做题流利到像写狂草的余味,陈枝枝都非常羡慕。而余味看着操场上奔跑如野驹的陈枝枝,也十分向往。而在同班同学的眼里,一个是力大无穷的铁饼怪力女,一个则是肤白貌美的被戏称为“班花”的少年郎。
所以,十几年后的陈枝枝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晚遇到的手臂上文着花的高大的余味,竟然和记忆里那个弱不禁风的余味是同一个人,她更想不到,本来同级的两个人竟然因为余味的天才头脑而比自己高了两届,成了自己的学长兼冤家。
“有一次你在学校忽然掉了一颗牙齿,吓得半死,同学告诉你,掉了上排的牙就要往低处扔,你听了立马跑到阳台上。我当时就坐在楼下的走廊里吃饭,你把牙扔到了我的饭盒里。”
陈枝枝尴尬起来,她竟然还干过这样的事。余味继续说道:“你不但没有道歉,还跑过来说,不就一颗牙吗。然后为了证明没事,你还吃了几口我的饭。”
“所以,就是那一次我吃了你家保姆做的饭菜吗?”
余味但笑不语,陈枝枝简直无地自容。
“还有一次,你盯着黑板答不出题,我用手表反光射在黑板的那个答案上,幸好你还算聪明,蒙对了。”
“……”他怎么会有她这么多黑历史?更惨的是,她还完全不记得了。她真的很想遁地,“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一次走进教室点名,发现你在睡觉的时候。”
“……”
“因为我只认识一个陈枝枝。”
实验室的空调换了新的,陈枝枝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不会是你那次赢来的奖品吧?”
“你以为学校的实验经费可以随意乱用吗?虽然我就快离校了,但总得给学弟学妹留点像样的东西吧。”余味说着忽然凑过来,“其实你很适合这行,因为很多女孩子力气小,搬不动尸体,只好去鉴定科,但你力大无穷,很有潜力。”
陈枝枝一脚踹上他的凳子,正在做证物鉴定的余味滑出去好远:“你可死心吧!等你这边弄完了,我再也不要靠近这栋楼了。”
“今天就是你最后一次。”
“什么?”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虽然我需要一个拍照的,但是一定要念法医专业的人。”
“那你為什么叫我来?”
“嗯……”余味故作犹豫,“报仇罢了。”
“不就看见你的文身了吗?你至于这么折腾我吗?你知道我刚来那一阵子每天都做噩梦吗?你……”陈枝枝还要控诉。
余味急忙打断她:“不是因为那件事,是因为小时候的事。”
陈枝枝从小骨骼清奇,在别的女同学都开始追求外貌的年纪,她的爱好是徒手折棍、胸口碎大石这些刺激项目,一米六的个子,小学刚毕业就已经能将铁饼扔出四十来米。仿佛举杯间敌方人头落地、剑已归鞘的高手,惊呆一干教师、同学,一度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
所以,对于瘦弱的余味来说,她是一个可怕又向往的存在。只是,一开始向往多一些,可后来她时不时就欺负他一下,对他年幼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打击。
“信不信我把你当铁饼扔出去?”
长久以来,余味都被对这句话的恐惧支配着,因此,后来他开始进行体能训练,幸好男孩子的身体说长就长,一下子就长到了一米八七。
而陈枝枝却后劲不足,不仅不再长,还一直吃不胖,好像在小学就一下子发育完了,更因为体重太轻连最擅长的铁饼都失去了优势。
“哎呀,那都是年少轻狂时的误会。不知好歹的我至少也成就了如今高大威猛的你啊。”
对如今局势的清晰认识,让陈枝枝立马狗腿起来。
“但是,那晚在公园,你真的不是故意堵我?”
“那晚那个地点的温度和湿度最合适我做实验,而且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千万别多想。”
“那只叫焦糖的猫呢?”
“是我最近在动物收留站照顾的一只流浪猫,从没见过能胖成球的流浪猫,所以,一直在给它减肥。它估计是忍不住了,想出去找点野食。”余味说着想起什么,“你好像很喜欢猫的样子,也养吗?”
“我……我也算养了好几十只吧。”陈枝枝掰着手指头报名字,“不过,都不是我的,我是云养猫。”
“……”余味简直无语,“流浪的动物放着不管很容易出事,而且,他们需要适合的环境和照顾,因为……”
“因为生命是值得敬畏的。”
余味看着陈枝枝笑了,以前她看见他这种意味深长的笑容总是背后一凉,现在却感觉变了。她能按捺住跳动的心,却控制不了飙升的肾上腺素。
这个学期因为有余学霸的督促和指导,陈枝枝该过的考试也都过了。她觉得自己得报答一下余味,可是余味却得见首不见尾,直到她进行做小组课题实验也没出现。
因为余味很认真地给她演示过很多遍,所以,她全程做得非常流畅,也很成功,连徐老头都傲娇地点了点头。课程结束,轮到她这个小组留下收拾实验室,五毛问她:“最近怎么没看见余味学长?”
同组的男孩子回答:“我听说他要出国了,好像是继续读法医专业,据说国外法医专业超级严格的啊……”
“那他为什么又要读化学专业?”
“脑子好,读几个专业都不累,羡慕。”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起余味来,从学业到家庭背景到感情史,面面俱到。很快,陈枝枝就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了最重要的信息,余味出国疑似是为了和女朋友结束异国恋。
啪的一声,陈枝枝手里的试管碎在地上,转眼间,她已经丢下五毛跑了出去。
陈枝枝没骨气地想起有次她和余味在实验室闷了一天,午饭还是在实验室吃的泡面。她给他展示了最近网上很红的泡面做法,好不容易有个证明自己也有用武之地的机会,结果却因为吹泡面太用力,把里面的一片菜叶吹到了对面他的脸上。她没忍住,笑得毫无优雅可言,可是,抬头却瞥见他无所谓地拿下菜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如果我找女朋友,绝对按照你的相反面来。”
所以,哪里来的女朋友?陈枝枝想,那一定是八卦,毫无根据的八卦!
从化学实验楼到余味的实验室,少说也有八九百米,陈枝枝一口气跑完,自己都没发现那速度比体测时还快。她敲门的时候,余味正在写报告。
“你脸怎么这么红?”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陈枝枝有点生气,她不气传言的他出国是为了女朋友,只是气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有她的电话号码、是她的微信好友,他居然到现在都没透露一个字。
“你是不是要出国了?”
“是的。”
“那……我请你吃顿饭吧,感谢你帮我补习。”
“烤肉?”余味看着满脸通红的陈枝枝,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那时陈枝枝为了捉弄余味,常常在他解剖后提议去吃烤肉,然而每次对方都波澜不惊,并且胃口很好。
余味为了回击,也会叫陈枝枝陪他在解剖室看《嗜血法医》。从一开始的互相报复的恶趣味,到后来纯粹是朋友之间毫不客气的互损,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与众不同。
今年冬天的第一次雨雪冰冻天气来袭,整个城市被白色覆盖。
陈枝枝活了二十多年,感情经历就像操场上没人走的雪地,一片空白。她从没有约会过,就连和男孩子像样的外出也没有,所以,全程她都非常紧张,也非常后悔自己说得太突然,没有提前预演一下。
虽然是陈枝枝请客,但余味挑的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去看电影也买的《加勒比海盗》的票。片头奥兰多出场时,她却心不在焉。
余味转头看她,她望着荧幕的脸安静可爱,他忽然意识到,有一些喜欢,就算经过了時间的沉淀和欲盖弥彰的掩饰,终究还是会现身。就像小时候哪怕总是因为她的蛮横强势而感到苦恼,却也不能阻止自己总是被她吸引。否则,那次在班级名册上看到她的名字,他也不会突然就产生了要接近她的心。
有些感情是一颗种子,在人懵懂无知的时候就被埋下了,数载过去,枝繁叶茂。
余味豁然,陈枝枝这时也忽然转过脸:“我们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余味要走的事,她连最喜欢的男神都没心情看下去了。
两人走出电影院在街边闲晃,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好街边有卖酸辣豆花的小摊子,陈枝枝挑衅地问:“敢不敢来一碗最辣的?”
余味挑眉:“来。”
两人在老板撒辣椒时不停地喊着“再来点”,在老板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下,一人捧着一碗,边走边吃起来。
“电影没看成,要不,我陪你去看前几部,奥兰多的戏份比这部多。”余味辣得偷偷吸了一口气。
陈枝枝捋了捋舌头,眼睛已经红了:“你肯定又骗我去实验室看《嗜血法医》。”
余味哭笑不得:“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
陈枝枝却忽然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她说:“宿舍快锁门了,我得先走了。”她说完,也不等余味反应,钻进车里就催促司机开车。
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已经开始不停流眼泪的陈枝枝,叹了一口气:“这么帅的小伙子,你也舍得跟他分手,你看,他还在路边看着你呢。”司机不仅没有赶紧走,反而还放慢了速度,八卦地劝她,“要不,我送你回去再考虑考虑?不收钱。”
陈枝枝彻底大哭出来,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豆花太辣,还是心里太苦。
她还在抹眼泪,车子忽然在路边急刹车,她手里的豆花都洒了出来,司机兴奋地大喊:“那小伙子追上来了!”
余味一下打开车门,把陈枝枝拉下车,愣了愣,忽然问:“陈枝枝,你喜欢我吗?”
陈枝枝惊在原地,司机也不走,探着脑袋看好戏。
“太,太辣了……我想喝口水。”
“不行,犯罪学上说,喝了水会把想说的话吞回去。”余味毫不犹豫地拒绝,“缓解辣的最好方法是流口水,你流吧,没事。”
陈枝枝被辣得有点大舌头:“你犯罪学都看啊……”
“不是,是看《名侦探柯南》学的。”
“……”
“陈枝枝,你是不是喜欢我?”
交警往这边指:“那辆车走不走?不要停在这里。”
司机大叔也开始催:“快说你喜欢他呀,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哭啥啊?”
陈枝枝本来挺想坦白,奈何这环境简直让人没谈情说爱的欲望:“我……”
“我喜欢你。”余味忽然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先让我喜欢你吧。”
“我,我想反悔……”陈枝枝忸怩起来,“我决定和你回去看电影,《嗜血法医》也行。”
在交警骑着执法摩托越来越近的嘟嘟声中,在司机大叔冒着被贴罚单的热情催促中,余味终于第一次亲了陈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