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兵,赵红梅
(山东理工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淄博255000)
《醒世姻缘传》是17世纪问世的用山东口语写成的白话长篇小说,它的文学价值早已经得到了学界的公认,鲁迅先生评价其“写社会家庭之事,描写则颇详细矣,讥讽则亦锋利矣,较之《平山冷燕》之流,盖诚乎其杰出者也”[1]354。从文化史的地位来说,胡适在考证《醒世姻缘传》时说:“这部百万字的小说,不但是志摩说的中国‘五名内的一部大小说’,而且是一部最丰富又最详细的文化史料。”[2]200说明这部小说不仅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而且对历史学及文献学、社会民俗学等方面都有很高的价值,对我们了解400多年前山东人民的生活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该书也有极高的语言价值,因为书中使用了大量的山东方言土语,有的学者认为该书造句涉俚,用字多鄙,其难解之处甚至超过了《金瓶梅》,而“涉俚”却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方言土语材料。从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学者就从语言角度作了不少研究,并取得了很多的成绩。仅从词语角度研究此书的就可谓蔚为大观。最早是胡适1932年在《中国旧小说考证》中对《醒世姻缘传》中的14个方言词进行了考察[2]200-249;1980年黄肃秋校勘校注的《醒世姻缘传》出版,解释了数百条词语,并引发了数十篇商榷补充的文章,如隋文昭《〈醒世姻缘传〉词语注释商榷》考释词语18条[3]302-307,刘鸣凯《〈醒世姻缘传〉注释匡议》讨论词语12条[4]308-310,秦存纲《〈醒世姻缘传〉方言词语注释辨正》辨正词语40余条[5]40-45,吴庆峰《〈醒世姻缘传〉词语选释》解释词语100条[6]110-128,等等。一些学术著作也解释了《醒世姻缘传》中的部分词语,《元明清白话著作中山东方言例释》(董遵章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5年出版)一书涉及词语900余条,《〈醒世姻缘传〉新考》(张清吉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出版)解释词语796个,《〈醒世姻缘传〉作者和语言考论》(徐复岭著,齐鲁书社1993年出版)考释了200条词语,《〈醒世姻缘传〉方言词历史演变研究》(晁瑞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出版)一书汇释词语900余条。《汉语大词典》作为一部历史性大型语文工具书,收录词语1600条左右。检索中国学术期刊网,1994年至2017年的语言学专辑中有200多篇论文与此书有关。
现有对《醒世姻缘传》词语的研究成果虽然不少,但是还存在一些明显的不足。
1.现有的研究还缺乏系统性
研究者的兴趣主要集中在书中疑难方言俗语词的考释上,忽视了对该书整个词语系统的研究,很少有研究者关注书中的普通方言词语和通用常用词语的研究,而这类词语数量巨大,恰恰可以弥补目前汉语词汇史研究的不足。
如以“古今兼收、源流并重”为编纂原则的《汉语大词典》就未收“歪打正着”“半新不旧”“针头线脑”“心口不一”“干瞪眼”“温居”“夹裤”等普通词语,这些词语因太平常,不需考释,故很少有人关注讨论,但是《醒世姻缘传》却是较早使用这些词语的著作。还有如“乱作一团(极为混乱)”“大衫”“小人家”“小婆(小老婆)”“半大”“刮地皮”“澄清”“丢丢秀秀”“方桌”“狗皮膏药”“或多或少”“渗凉”等上百条词语,《汉语大词典》所引最早书证都是当代文献中的,晚于《醒世姻缘传》两三百年。再如“一巴掌”“牙垢”“菜子油”“糨糊”“断断续续”“老相”之类早已出现在《醒世姻缘传》中的词语,《汉语大词典》竟然没有书证。以上被一般研究论著忽视的具有汉语词汇史意义的词语在研究中应该被关注。当然书中除了不少普通词语未被关注,另外也有一些疑难词语有待抉发。如“顺条顺绺(顺溜,整齐)”“如韦如脂(圆滑)”等。
2.囿于材料和方言的局限,对疑难词语解释不准确的地方还比较多
例如《汉语大词典》收录了上千条出自《醒世姻缘传》的词语,目前研究者们发现其中数十条词语的解释有问题。《〈汉语大词典〉词目订补》(曲文军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5年出版)一书中就订补了十几条,如讥讽人吃相不雅、狼吞虎咽的“攮丧”,《汉语大词典》误释为了“哭丧”[7]641。专收近代汉语词语的《近代汉语大词典》(许少峰主编,中华书局2008年出版)也收录了此书的上千条词语,也有多条解释错误。如《醒世姻缘传》中的“梅洗”一词,以前都解释为“维修整理”之类的意思,其实是“一种给银器抛光的技术手段”[8]279,以前的解释都不太妥当。
3.现有的研究中还有不少重复性的劳动
比如对“雌答”一词的解释,我们就见到五六篇文章讨论之,而结论并无差异,估计是后面的研究者没有看到前人的论述,以自己之见为新解。
所以,我们一直希望有一部较全面反映《醒世姻缘传》词语面貌的专书语言词典,使之成为《醒世姻缘传》词语研究的一个参照,能对该书研究有较大的促进作用。中国的多部名著已有专书性的语言词典,如《红楼梦》不仅有多部鉴赏性的辞典,还有多部语词性词典,如《红楼梦语言词典》(周定一主编,商务印书馆1995年出版),《红楼梦四字格辞典》(高增良主编,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6年出版)等;《水浒传》《金瓶梅》有两部语词词典;《西游记》《三国演义》也有语词性工具书。这些工具书不仅为阅读者提供了方便,也为研究者进一步的研究提供可资借鉴的凭依。
令人高兴的是,我们终于看到了一部名为《〈醒世姻缘传〉语词例释》(孙绪武、杨希英著,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11年出版,以下简称《例释》)的著作,全书30万字,收录《醒世姻缘传》中词语2800余条,虽然没有用词典之名,但的确是第一部专门汇释该书词语的著作,可算作《醒世姻缘传》专书语言词典的雏形。
我们捧读之后,获益良多,但是欣喜之余,也有一些遗憾。主要是这本书受到编写体例的限制,还有作者在编纂过程中的疏误,留下了不少遗憾,使得此书与真正的专书语言词典还有段距离。为什么这样说呢?
《例释》是一部专书性工具书,对于专书语言词典的收词范围,学术界是有不同意见的。有的学者认为专书语言词典不仅仅是为了帮助读者在阅读研究原著时释疑解惑的,还要通过对原著中所有语词及其运用状况的收集、描写、分析、归纳、统计、整理,为语言研究提供相对完善而可靠的资料,既要保持词典释疑解惑的工具性,还要体现研究性,他们要求此类词典收词上要有穷尽性。当然,对上古经典著作,比如《论语》《孟子》等专书词典,穷尽性收词,是可以取得共识的,毕竟上古文献少,保存下来的文字材料有限,穷尽性收录并且注明字频、词频等相关要素,有助于语言研究的溯源工作。但是到了宋元以后,尤其是明清时期的文献已经是浩如烟海,即使是单本著作动辄超过几十万、上百万字的也屡见不鲜,其中大部分词语既没有理解的障碍,运用上也没有特色,对此进行穷尽性收录,徒增纸张浪费,没有太大的价值。所以穷尽性收词意义不大。所以,也有学者认为应该有选择地收词。如白维国主编的《金瓶梅词典》那样,既注意照顾专书语言词典的特色,又注意尽可能解决广大读者的阅读疑难,不求面面俱到,但求符合系统。故《醒世姻缘传》这样的白话小说的专书词典,在收词上可以参照之。
根据以上所论,我们认为《醒世姻缘传》专书词典收录词语可以确定十二个字的原则——释疑解惑、抓住特色、关注历史。
释疑解惑是所有词典共同的编纂目的。对于书中的疑难词语应收尽收,如《醒世姻缘传》中出现的“走空(行骗)”“起会(一种小规模的群众经济互助组织)”“温居(指前往亲友新居贺喜)”“朱红标判(官员批阅公文时用红笔作的点、圈、勾等记号)”,等等。
抓住特色是指要注意对象的独特性,注意书中具有地域性的词语或者独特的表达。《醒世姻缘传》是一部具有浓厚方言特色的著作,明清之交的方言材料流传下来的并不是很多,故书中全部的方言俗语词都应该是收录的对象,像“都都摸摸(畏缩不前貌)”“伍弄(蒙混;敷衍)”“浑深(反正)”“垛业(造孽)”“塌趿(形容目闭失神之貌)”“是百的(犹言无论如何)”“那里放(犹言哪里值得,不值得)”“献浅(献殷勤)”“遥地里(远处)”“攮嗓(填喉咙)”“翻调(犹言反正)”“起为头(起头)”“盐鳖户(蝙蝠)”等。由于小说中疑难词语和方言词语往往是合二为一的问题,以上这些词语收录了,疑难词语的问题也能大体解决。
关注历史,是指关注具有汉语史价值的普通词语,所谓汉语史价值,就是符合新词、新义、新用法这“三新”的词语,现有的研究过分重视《醒世姻缘传》疑难词语的考释,忽视了对通用常用词语的研究,而这些词语恰恰可以弥补目前汉语词汇史研究的不足,如“歪打正着”“夹裤”“夹袄”“半大”“步子”“坏动(腐烂变质)”“将帮”,等等,从汉语史角度来看,《醒世姻缘传》中的这些词语很多都是首见,值得在工具书中加以反映。
结合以上原则,考察《例释》一书,虽然已收2800余条词语,但是失收的依然很多,大量的疑难词或方言词书中未收,如:“鄙塌拉(又瘪又耷拉)”“除的家(除了)”“戳(截)短拳(怂恿人做坏事)”“当不起(不得了)”“戴头识脸(谓有面子,有身分)”“抵还(偿还)”“刁头(机灵狡黠的)”“豆姑娘(娇嫩的小姑娘)”“堵挡(堵住)”“赌说(斗嘴)”“花把戏(比喻不正当的手法)”“花落天宫(花哨有气势)”“接三换九(一种习俗)”“疚头疚脑(形容面目丑陋)”“昧阴(犹隐瞒)”“搻(双手捧)”“识玩(禁得起开玩笑)”“温鳖妆燕(懦弱沉默的样子)”“小男碎女(小孩子)”“鹰叉(笼养的鹰)”“哺剂(煨熟的面馉饳)”“鸠拨(调度)”“抠索(勒索)”“口疢(口碜)”“拉拉(趿拉)”“拉硬弓(逞强)”“喇叭喉咙(大嗓门)”“宽空(松缓)”“宽皮说话(宽皮话)”“撩蜂吃螫(自讨没趣)”“料算(估算)”“搣(打响指)”“一脉同气(谓出于同源)”“一溜子(一伙)”“一宠性儿(鲁莽急躁的性子)”“头正(符合情况)”“躧(踩)”“躧狗尾(跟在后面占便宜)”“躧访(探访)”“歇淡(孤寂)”“纂捏(捏造)”“黢黑”“通身(简直)”,等等。
另外,像一些从词汇史角度来看是较早见于《醒世姻缘传》的普通词语,《汉语大词典》中已经收录,而《例释》却未收,如“村”字条下就没有收“村囚、村行、村壮、村贫、村骂”,其他的如“一央一个肯”“一肚子”“一帖”“一后晌”“一茎一草”“一个是一个”“一拿一个”“一溜风”“明灼灼”“明媒正礼”“晚田”“晚夜”“开外”“吐骂”,等等。
我们粗略对比了一下《汉语大词典》和《例释》所收《醒世姻缘传》词语的情况,《汉语大词典》收录的1600余条中就有100多条没有被《例释》所收。结合我们的摘录作估算,可收而未被《例释》收录的词语在千条左右,所以,《例释》收词还可以大量增补。
如果说收何词,不收何词,还见仁见智的话,那么对收录进来的词语进行准确的释义,是词典必须认真对待的核心工作。
《例释》中至少有几十条词语的解释有明显问题,举例如下:
【步戏】当时民间流行的剧种之一。第三十八回:“咱早到家,我听说家里叫下的步戏,城里叫了三四个姐儿等待这二日了。”(18页)*文中举例涉及到的页码均为《〈醒世姻缘传〉词语例释》一书中的页码,不再一一注明。
按:“步戏”不是剧种,而是古代大户人家唱堂会,艺人在厅堂里自弹自唱、边走边唱的一种戏曲演唱形式,因为是在厅堂中演出,没有舞台,边走边唱,所以叫“步戏”。
【打罕】见人不称呼或无法称呼。第八十一回:“俺两人名虽异姓,实胜同胞,说起关张生气,提起管鲍打罕。”(38页)
按:“打罕”和“称呼”无关,山东方言中“打罕”是吃惊。比如山东俗语有:千人打罕,万人称奇。也有人说是发愣、发呆的意思,不过“吃惊”和受到惊吓后“发愣”行为上有前后联系,但是解释为“称呼”云云,肯定是不合适的。
【垫浅】高脚浅口的碟子。第五十五回:“切切那肉,共盛了六垫浅,两盘火烧,搬到厨房炕矮桌上与众人吃。”(48页)
按:不是“垫浅”,而是“塾浅”,词语有误字。山东话中把小碟子叫作“塾浅”或者“醋浅”,《山东方言词典》收有“醋浅子”“醋浅儿”。
【盖老】妻子有外遇的人。第五十七回:“……自己也就扮了个盖老的模样,领了老婆在闹市街头撞来撞去胡唱讨钱。”(66页)
按:“盖老”是宋元口语,对丈夫的一种诙谐轻薄的称呼。称妻子则为底老,有没有外遇都叫“盖老”。《汉语大词典》收录“盖老”,解释为“丈夫”,除了引用《醒世姻缘传》这条例证外,还引用了《水浒传》第二四回:“他的盖老,便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9]497
【旱磨】以人力、蓄(应为畜)力为动力的磨。第五十四回:“八钱银买了一盘旱磨,一两二钱银买了一头草驴,九钱银买了一石白麦。”(80页)
火烧油层技术虽然驱油效果较好,但其有诸多技术难点:无法控制地下真实燃烧状态;对燃烧带前缘的调整与控制;点火、注气、举升工艺对装备的要求较高;产出流体的检测和安全环保控制较难。
按:旱磨是磨干食物的磨,和动力无关。在山东,磨有旱磨、水磨之分,旱磨用于加工面粉、粉碎饲料等,水磨用于磨煎饼糊、豆浆等。《山东方言词典》收录。
【行户】指三百六十行的行业。第三十三回:“为甚拿了本钱,当了行户,做这样忖害人不利市的买卖?”(80页)
按:此处的“行户”岂能指三百六十行的行业,只是“宋以后称加入商行的商户”,“当了行户”,就是“做了商户”而已。
【景监】大太监。第五回:“呈身景监人争笑,且托优人作壁墙。”(104页)
按:“景监”是个人名,不能直接解释成大太监。景监是秦孝公时的宦官,受到孝公的宠信,孝公下令求贤,景监极力搜罗人才,商鞅入秦见景监,景监极力向秦孝公推荐,终于得到孝公任用,商鞅变法成功,景监功不可没。
此外,再如《例释》第1页“按着葫芦抠子”,指“一个子儿不剩”只是表面含义,应该是“比喻用强迫手段做某事”。第7页的“叉股子”不是“差错”,而是指“矛盾,前后不一致”。同页的“拆辣的”不是“训斥”,而是“用言语挖苦”。第72页“骨苏”不是“身体收缩或后缩”,而是“骨头发酥”。第77页“果道”不是“本以为”,“果道”就不是一个词,“果”是副词,修饰“道是”的,“道是”即“认为是”。第91页“咭咭咕咕”不是“挤眼”,而是“叽叽咕咕地说话”。第132页“碌碌动”不是“烦劳的样子”,而是指“动个不停或者不停地(考虑)”。第149页“脑后帐”不是“事过即忘”,而是指“早已经完结了的事情”,《小说词语汇释》(陆澹安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出版)即解释为“早已过去的事”。第166页“跷脚”不是“瘸脚;跛足”,而是女子裹得尖尖的脚。第188页的“使了顶首”,不是“拿脑袋换来的差事”,而是“胥吏出钱顶职”。第201页的“陶成”,不是“陶冶使成就”,而是“精力,工夫”。第216页“卫里的军余”之“军余”不是“军人的遗嘱”,而是“不在军籍的士卒”。第231页“心红”,不是“盖印”,而是指“盖印花去的银两”。第238页的“淹心”,不是“难过”,而是“心满意足”。第253页“硬挣子”不是“充好汉”,而是“好汉”。第261页的“乍生子”,不是“陌生人”,而是“陌生的”。第280页的“走作”,不是一般的“越轨”,而是“改嫁”。
《醒世姻缘传》由于使用方言俗语比较多,地域和时代的隔阂造成了理解的困难,但是前期研究成果不算少,完全可以在编纂词典时参考,择善而从,但《例释》在汲取其他学者的成果方面明显不足。
工具书的条目是知识体系有序分拆与组合的结果,作为一个体系,每一个条目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之间存在着密切有机的联系,所以,工具书一定要注意相关条目之间的照应。而《例释》在编纂中,不照应之处较多,留下不少遗憾。
如立目释义上的不照应。《例释》第40页收了指“大乳房”的“大奶胖”,第147页再收“乳房”义的“奶胖”。第60页收了“反宅乱”,指极度的无法无天,第94页收了“家反宅乱”,其实该作“家反宅乱”,“反宅乱”就不是一个词。第85页收了表示“胡言乱语”的“胡铺搭”,第159页又收“胡说”义的“铺搭”,引的都是同一条例证。第159页收了指“皮肤上磨出或烫伤的血泡”的“铺潦”, 第231页收了指“血泡”的“血铺潦”,引的是同一例证。第109页“开手”条义项二为“人情”,第284页同样意思的“开手”又收在了“做个开手”中,解释为“找个借口”。还有第46页的“低搭”和47页的“抵搭”,用字虽有不同,其实是一个词语,没有必要分开解释,而且解释的不太一样。第107页收了“举了一举意”,同页还收了意思相同的“举意”。第76页收了“棺材楦子”,第235页又收了“楦子”。
如果说页码相距较远的词语误收还可以原谅的话,有些失误就太粗疏了。《例释》第45页收了“蹬捷”一词,释为“挣扎”,引《醒世姻缘传》第十三回例:“张了张口,不禁儿蹬捷就‘尚飨’去了。”同一页下面就收了“蹬歪”一词,解释为“踢蹬”,也引这一例,却写作:“不禁儿蹬歪就‘尚飨’去了。”第218页收了“兀秃:腐败;不新鲜”,引第六十九回:“饱饱的吃那一肚割生割硬的大米干饭、半生半熟的咸面馍馍、不干不净的兀秃素菜。”第219页却收作“无秃:(液体或浆状物)不冷不热”,还是引第六十九回的例证。
有些是列了词条,却忘记了释义,如第207页“铁官当日事”,第219页“五积六受”,第112页“可怜鸡肋饱尊拳”等,不知为何不解释。还有词目和例证不对应,第248页“一屁脂拉子”,例证中却是“待不的一屁,脂拉子又来了”,词语中间给点断了。
此外,还有其他的不照应。如作者在前言中说:“在解释、确定书中词语时,运用历史比较法,以当今活的山东方言词上推明清,以今证古,使每个词语的释义力求精当、准确。”[10]2但是正文中,我们没有发现一条词语引用了当代山东方言来做佐证的,如果能举一些还在使用的山东方言用例,庶几可以避免不少误释。
《例释》除了以上所举不足以外,还有注音的失误,如93页“伽蓝”的“伽”放在了“jiā”字音下,应该读作“qié”。还有误字,如第22页“颤多梭”误为“颤多棱”。在列举参考文献中,也有多篇文献重出,如第23条“《醒世姻缘传》语词补释”就出现了两次。
以上问题的出现,有些是受限于学术认识的差异,有些是作者在编纂中不够细心所致。这些不足,都可作为编纂专书语言词典者的镜鉴。当然,我们所指出的问题也未必准确,还望高明者斧正。
作为文学和语言价值都很高、被称誉为“五名内的一部大小说”的《醒世姻缘传》,迄今没有一部反映其词语面貌的专书词典,这真是一大遗憾,希望能出现一部收词全面、释义精当的《醒世姻缘传》语言词典,以满足我们这些喜欢《醒世姻缘传》的读者之渴望。
[参 考 文 献]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6.
[2]胡适.中国旧小说考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3]隋文昭.《醒世姻缘传》词语注释商榷[J].中国语文,1988,(4).
[4]刘鸣凯.《醒世姻缘传》注释匡议[J].中国语文,1988,(4).
[5]秦存纲.《醒世姻缘传》方言词语注释辨正[J].泰山学院学报,2003,(5).
[6]吴庆峰.《醒世姻缘传》词语选释[J].蒲松龄研究,2000,(1).
[7]曲文军.汉语大词典词目订补[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5.
[8]赵红梅,程志兵.明清小说中的“盔洗”和“梅洗”[J].中国语文,2011,(3).
[9]罗竹风.汉语大词典:第9卷[Z].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2.
[10]孙绪武,杨希英.醒世姻缘传语词例释 [M].广州: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