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里终会长出奇迹

九岛

当我困在一个个成长的谜题里走不出来，当我在烟雨里没有打伞，当我注视着那些青石小巷，追问着一些未曾历经的风雨，那时的我，是怎么也读不懂成长这本书的真正含义的。

一

我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当时我还在午睡，突然一阵笑声传来，然后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母亲高兴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下一刻，睡眼蒙咙的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正笑着看着我—是和我关系很不错的一个初三同学。他向我祝贺，说我考上县里唯一的重点高中了。我忙问他考得怎么样，他只是摇摇头，说以后我们再不能一起骑着单车去学校了。那一刻，我有点落寞。

虽然我成了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那所重点高中的孩子，也收获了许许多多的赞美，但是那个夏天，我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因为对于我来说，那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整个初中时代，我都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

当我目送那个同学离去，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那天的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我忘不了那些与他一起谈天说地、追风逐雨的时光。由于那时的我成绩优秀，一心扑在功课上，导致人际关系很不好。初中三年，我只有他一个朋友。只是成长的风轻轻一吹，我们就不得不各自远行。从那天起，我再没见到过那个同学——他和他的家人去了远方。

我还记得他曾说过，他的家人答应他，如果他能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就继续留在这个小城就读，如果考不上，则要去远方。就这样，我失去了唯一的一个朋友，然后带着一腔孤勇，去了那所传说中的重点高中“冒险”。

只是三年后，我却落榜了，最后的高考成绩连一所好点的专科院校都去不了。一个曾经县里前五十名的优等生，最后却是这样的际遇。高中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说，高中三年，是我生命里最泥泞的三年。

高一时，我遇见了一个不喜欢的班主任，然后在填学籍时填错了资料。那本可避免，但那个班主任却不同意让我回家拿户口本。当我的父母将户口本送来，那个班主任竟然早已把资料送到了教育局，在那一刻，我对他也就死心了。我一直不能原谅那个人，是有原因的——填档案的那天，由于电话一直联系不上我的家人，我决定亲自回家。从清晨到黄昏，我去找那个班主任请了三次假，每一次他都拒绝了。谁知到了晚上，他竟当着我的面，给一个回家过生日的学生亲自送假条。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只为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聚会，他竟可以笑着主动送假条，却不同意我回家拿户口本？

后来我才想明白原因。因为那个学生是班里的第一名，而且家境很好。最重要的是，那个同学的父母和那个班主任还有一些关系，而我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农村来的孩子，成绩也不再那么优秀。

没经过多少风雨的我开始担忧起学籍问题来，我怕我不能参加高考，于是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直到一个月后回家，我才告诉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当时也很焦急，托人去修改。等这场风波结束，已是寒冬，我高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整天想着学籍错了就不能考大学，神经兮兮，上课胡思乱想，成绩一滑再滑。由于我打心里不喜欢那个班主任，所以他的课我是从来不听的，而他偏偏教的是数学。初中时我的数学常得满分，而从高一起，我的数学就一直不及格——不得不说，那时的自己太过幼稚了，也许那是成长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为了躲开那个班主任，高二分班，我毫不犹豫选了文科。只是从高二开始，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已无法再进班上的前十名，只能在中游徘徊了。当然最拉分的还是数学，其他科再好，数学不及格，一切都没用。我再不是老师们眼中的优等生，那些曾经的骄傲让我奠名压抑。

那时的我没有朋友，时常感到奠名的悲伤，渐渐地，整个人消沉了，变得多愁善感，变得沉默寡言，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成绩也一直原地踏步。而在那所高中，原地踏步，就意味着落后。

一阵风吹过，我的小船划到了下游，再找不到那份轻狂。

二

我常常想起出高考成绩的那天，当我拨通电话，听到那些剌耳的成绩，心一下子沉入了冰冷的河水里，再泛不起一丝涟漪。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母亲注视着我，追问着我的成绩，我不知如何回答。接着，母亲又拨通了查分电话，我低着头，不敢看她。只见她在纸上写着什么——是我的高考成绩。下一刻，下班回来的父亲笑着走进来，还是问起我的成绩，我依然不敢说话。这时，就看到母亲拉着父亲走了出去。 那个落榜的晚上，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烟气。已经戒烟的父亲，在那一天，又抽了很多烟，而母亲没有阻止。沉默，仿佛一切已经停滞的沉默，我只是低着头吃着晚饭。这时，电话响起，是我的叔叔打来的，还是问起我的成绩。母亲接了电话，又匆匆挂了电话。下一刻，我再也忍受不住，跑到自己的屋子里，低声哭起来。后来我才知道，最关心我的叔叔，竟然又在第二天再次查了我的高考成績，这才相信我竟然只考了那么一点儿分。

高考落榜的那个夏天，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的，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躺在床上发呆。除了窗外没完没了的知了叫声，就是不期而遇的电闪雷鸣暴雨狂风。我与外面失去了联系，我仿佛生活在一个自己建造的孤岛上，默默品尝着成长给予我的挫折与打击。

八月过去了，我依然不知所措——我甚至没去填志愿，也许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我想过不再求学，出去打工挣钱，也想过出去学点技术，这些打算都曾停留在我的脑海里，但我拿不定主意，因为我当时只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我不能再请求我的父母为我做些什么。最终，父母和叔叔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我去复读，再试一次。

当我看着父亲拿着一沓复读费，来到那所陪伴我三年的高中，把钱交给教务处的老师，我又想起三年前的自己—那个曾经谈笑风生的“优等生”在哪里？下一刻，有些忧郁。“三年河东，三年就已河西”，没想到那个曾经的轻狂少年竟成了一个“复读生”！

当我走进“高四”的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窗外是秋天的美丽风情，我却无心欣赏。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叶子打来的电话。她要去远方上大学了，临走前，想见我一面。endprint

我突然想起我曾许下的那个心愿，有一天，要陪着她去远方。只是，突然袭来的高考失利，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那一个沉睡的夏天，我甚至没有过问她考得怎么样。

那是个雨天，我和叶子在老地方碰面。我们迎着细雨，慢慢走着，说着一些模糊的话语。我唱了几首歌，唱着唱着，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于是，我们告别。临别前，叶子给我一封信，让我回家以后再打开。我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氤氲的雨气里。

回到家，打开那个信封，是一张叶子的相片和一封信，相片里的她笑得很甜，那封信的内容也很温暖。其中有一句话深深打動了我：“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在同一盏灯光下，笑谈所有美好的记忆。”我把那封信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赌一次。

我要努力考到那个城市，去找她，实现我的心愿。

三

“高四”的生活是压抑的，甚至是无趣的，除了一天到晚做不完的试卷，就是落寞的笑容和冷冷清清的教室。唯一让我值得欣慰的，就是可以走读。一个人走在安静的大街，穿行在夜色中，仰望着一弯新月，或注视着天边那一颗孤星，迎着风雨，高歌自由。

回到家，再看会书，入睡时已近十二点了，第二天六点起来继续奋斗。每天都是这样，有些机械地生活，却风雨无阻，踏着一地霜白，踏着一路雪影，匍匐前行。

成绩的起起落落，时常扰乱心湖的宁静，有时分外难过，就低头写点东西，给叶子写了信，却不会寄出——我没有她的地址。她留给我一个宿舍的电话，我只打了一次，那天是她的生日，不巧她不在宿舍。我有些失落，就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事后，她也没有打给我。

我在低头找路，我要拥有我曾失去的骄傲，我要拿回我失去的成绩、名次、尊严。我一心赶路，只因我知道有个人在远方等着我。

公园里的叶子落下了，一个人游走在雪地里，望着那些孤单的脚印，想起那个雨天的告别。寒假很短，我去找叶子，结果她不在家，我有些失落。

温暖的春天终于到来了，一切都是新的美的暖的，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而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我的成绩重新回到了优等生的行列——只差一次远行，我就能实现我的心愿。

考完最后一门科目， “高四”终于结束了。我知道这一次我一定可以去那个城市找她，不管成绩如何，我都会去。

当我回到家，就接到了叶子的电话，我当时头有些疼，心里却很兴奋。叶子突然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些话，紧接着是一阵沉默——她说她有了自己喜欢的男生。那一刻，我的心沉了下去，唯有笑着祝福她。

最后一次看到叶子，是在那个公园附近，她正和一个男生说笑，她没有看到我。我在远处看了一眼，有些忧郁，下一刻，我挥挥手，走了。

我去了一所理想的学校，没有再去那个城市找她。我把一切心事都收起，包括那些“高四”时为她写的信。

我总在想什么是青春的主题？是等待，还是迷惑，抑或是奋斗？当我困在一个个成长的谜题里走不出来，当我在烟雨里没有打伞，当我注视着那些青石小巷，追问着一些未曾历经的风雨，那时的我，是怎么也读不懂成长这本书的真正含义的。

只有在你用心拥抱过那些花季雨季之后，才会明白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有你追逐过、跌倒过、哭泣过，然后咬着牙勇敢爬起，不问为什么，依然选择继续前行，才能领悟……

只有跌跌撞撞走过了那段多情岁月，你才会懂得努力和奋斗永远是青春的主题。

花季是那么美好，却注定短暂。云游四方的少年，归来时，早已满身风霜.再寻不到最初的惊鸿。等待，是的，成长需要等待，只是永远不要忘了，在等待时，要努力向前，要用勇气与信心，为自己撑起一把伞！要用自己的双手，撑起满天的风雨。风雨过后，彩虹依旧。只要坚持，只要努力，眼泪里终会长出一个奇迹。

当那些风雨都散去，我只愿在云端漫步，云游，歌唱——只为一朵云的自在，只为一份成长的骄傲。endprint